2019-07-23 21:03:21

悬疑

她抱着孩子,进入房间,半天也没有出来。房门开始轻微晃动,门缝钻进冷风。

听不到除了风声和门晃动声外的其他声响。她柔细的声音,孩子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被淹没在这扇开始剧烈晃动的门后。

从门缝甚至看到了风卷着雪花飘进来。

我慢慢走近那扇好似阻挡了整个世界的房门,风声更大,响动的声音也更大了,门碰得门框咯噔咯噔响。隔着房门,透过这些响声、风声,我辨认出,更准确地说是猜测出了门内的异常——门的那一面,好像被冻住了,因为有结冰而又断裂,摔碎的声音。

我的动作变得迟缓,好似我也被冰冻了。我终于挪到了门前伸手就可以够到门把手的地方。我拽下半截袖子,手臂缩进衣袖,手掌隔着衣服尝试去碰触门把手,瞬间,我的手掌温度都被吸附掉了,手指冻的僵硬。

而从她进门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时间。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把外套脱下来,厚厚地抱在左手上——没有被冻僵的手,才敢再次接触已发白的门把手。

我想到她穿着单薄的衣衫,抱着还不足半岁的婴儿,出现这样异常的风和极度下降的温度,焦急地只想冲进门去,焦急的心却反应不到动作上。其实我的动作已经极快,情况之紧急,出乎我意料。

门把手被我压下来,门却是推不动的,我拼尽全力猛撞了几下,伴随着,冰块裂开,撞碎,掉落的声音,门开了。

房间里没有人,有窗户的那面墙壁都不见了。

房间现在就像一个大冰洞,婴儿床,被褥等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固定在地上的衣柜,柜门已经被风吹开,柜子里面的衣服正在一件一件,两件的被那面消失的墙壁吸走。

门打开的惯性加上墙壁那面巨大的吸力让我险些摔入那面墙壁中。我半跪在地面上,使劲全力拉着门把手,抓着门,才免于被吸走。

我勉强环视了一下已经是个冰洞的房间,我已经自顾不暇,冷风吹得眼睛睁不开,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冰洞里刺骨的严寒。

她人在哪里?孩子呢?

我知道现在担心也是无用的,只能在保持体力的同时让自己平静下来,快点儿想出办法,搞清楚这些是如何发生的——现在明明是初春,虽然天气还不是很热,但还不至于突然变成大雪纷飞,气温骤降的天气;而且就算天气是正常的,窗户和连带那面墙壁何故会消失不见?她和孩子是被风卷走了吗?

我让自己冷静再冷静。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抱着孩子进门之前的情景。

晚上九点,我加班回到家,打开防盗门,看到她正在和孩子玩举高高,孩子很开心地笑着。她问我,吃饭了吗,我说,吃过了。她平淡地回了一句,哦。就抱着孩子回房间了。

我只能回想起这些。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恼怒,关键时刻,只能记住这些。她是说了什么其他特别的话吗?或者她的表情,对呀,她什么表情,我为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是开心是难过是平淡还是忧伤,我为什么想不起她的表情,甚至她的面庞都有些模糊了。

风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我无法站起身,也无法挪到其他地方,这扇门还算结实,我打算就从这扇门出发我慢慢松开门把手,双腿紧紧夹住门,用外套把门把手绑住,伸手抓住几件被风卷出衣柜的衣服,一件一件结实地绑在一起,连起来,连成了一条带子,我尽可能保证捆绑的结实的同时留足足够长的余量,我估量绳带的长度差不多够我走到墙壁处,就把最后绳带的尾端系到了腰上。

松开已经僵直的腿,我不能站起身,弓着腰,慢慢移动到旁边的墙壁边,贴着墙壁慢慢往那面墙壁挪动。

我终于捱到了墙壁边缘,风力一直把我往外卷,我用力抵制着。我抓紧墙壁断裂处,小心翼翼地伸出头望楼外看。

我突然意识到,远远地从这面墙看到的冬季景色,是配合着房间里的状态而显示出来的。房间里有凛冽的寒风和刺骨的冰雪,墙壁上显示出的景色是冬季的,我进门时就觉得有一点不太协调,但是因为情况紧急,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墙外的冬季太静谧了,就像一副画一样。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因为而我探出头往外看,透过墙壁的一瞬间,外面的景象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我家在28层,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墙外就是地面,不,是冰面。我轻松地跨出去,就踩在了冰面上。

我看到离我不远的地面上散落了几件衣服,我趁着还没有冻的麻木,解开捆扎在腰上的衣服绳带,走近衣服散落的地方。

让我诧异的是,地上这几件恰好都是我自己的御寒装备,滑雪服,抓绒裤,羊绒衫等等,我顾不得许多了,我赶紧捡起,抖落衣服上的冰雪,穿戴上。

就差一副手套和雪地靴了,我把手揣进衣兜,带好帽子,低头看看穿着的家居拖鞋,跺跺已经冻僵的脚。

已经暖和多了。

我这才顾得上,看看我身处的地方。背对大楼,眺望远处,一望无际的冰面。我走的远一点,面对大楼,仔细查看大楼。这栋居民楼,一共30层,3个单元,27层以下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看到28层以上。我家的窗口最大,最明显,因为没了正面墙壁,像一个大门洞,室内没什么变化,但是没有了风,也没有了雪,自我从墙壁处走出,好似补上了破掉的墙壁一样,有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有铃铛响动的声音传来,我转过身,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踮起脚,极目远眺,还是只有望不到边的冰面。我把右耳朵侧过去,铃铛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了,但清脆的铃铛声在呼啸的风声中,在极寒的空气中,传透力是极弱的。因为这是有可能跟人类相关的声音,我格外关注,耳朵是不上力气,眼睛眯缝着,好像可以增加耳朵的听力似的。

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看到过任何其他人,也没有人类活动痕迹,铃铛声音的出现表示会有人出现,我就可以通过询问了解,找到相关线索,去寻找到她,找到孩子。我强烈地盼望着铃铛的响声可以更大一些,再大一些,带来声音的某个人或者某种生物可以再快点来到我的眼前。

几匹驯鹿模样的动物拉着一架雪橇从远处靠近,雪橇上站着一个身量高大的人。他有力的吆喝着,铃铛声在他节奏感极强的吆喝声中显得更加清透悦耳。

他直直地朝着我的方向驶来,不是因为看到我而朝我的方向驶来,而是他原本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他在雪橇离我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拉紧缰绳,喝停驯鹿。最前面的一匹已经跑超我的位置,雪橇在第二匹驯鹿马上就要撞到我时停下了。离我最近的那匹驯鹿调皮的把哈气哈到我脸上,看到我躲闲还好像咯咯咯地笑出声音。我刚想跟雪橇上的人发火,那匹驯鹿倒是先张嘴了。

“对不起了,差点儿撞到您,我叫安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它还不忘低头行礼,我瞬间惊呆了。

“得了吧,石头,你入戏太深吧”,已经跑超我的驯鹿,在我身后戏谑地说:“他是我们的编剧,最近正在改编一部话剧,写得是真不错,就是太容易入戏了。”他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编剧石头你认识了,大名叫石全,我叫程贺,是导演。后面那两位是我们的金牌男女主角,刘宇,王爽。”他边说着边回过头,冲着我的后脑勺大声说。

我惊讶地大张着嘴,僵直地一直站着,不能动,不能说话。伴随着那个叫程贺的驯鹿的介绍,四匹一一低头行礼。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看到这许多奇怪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了,有四匹会说话的鹿也不是什么怪事吧。但是奇怪的是,驾驶雪橇的人却一直没有发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雪橇上下来,站在一边,看着我和驯鹿们。

我逼迫自己跟他们对话,第一句没发出声音,我再努力说:“嗯,那,那你呢?”我对着那个唯一跟我外形一样人说。

“它呀,它可回答不了你,你别看他高高大大,但是你不用害怕,它很温顺的,不咬人。”

程贺抢着说。他看我一脸诧异,继续说:“它是一只边境牧羊犬,叫小边。”

唯一的女性王爽善解人意地慢慢说道:“程贺,你不要说那么快,会吓到他的。哦,你看不到我们的真身,是吧?来到这边是会这样的。”

“请帮我们解开绳索。”王爽说,我知道她是对我和小边说的,因为也只有我们俩有手。

我帮他们解开绳索,他们抖抖身子,排着队不慌不忙地向我家那个大“门”走去,小边紧跟在后面。

“你们去哪里?”我连忙冲着他们喊到。

“回家啊。你要不要一起?”走在后面一直还没有出声的刘宇,用他极附磁性的声音说。

“可,那是我家啊。”

“那是一个通道口,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都从那个大门过去了,我观察我家屋内,却是看不到他们。去哪里了呢?

我想,为了解开这些疑问,找我我想找到的人,只能先跟着他们走走看了。

我跑起来,临近墙壁的位置略微放慢了速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通了过去。

我通过了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变成了小孩一样的个头,矮小的身躯撑不起宽大的衣服,整个身体好像被深埋在衣服里一样。

我艰难地抬起头,一双手向我伸了过来。我抬抬手,把手臂从衣领里掏了出来,感激地望向那双手的主人——一个留个干净短发,学生模样的男孩儿,戴着眼镜,穿着简洁的家居服。

“来,我拉你,先出来吧,已经给你准备了衣服。”他看到我一脸疑惑,又说:“通过这扇门,就会有些变化,有人已经知道你会来,给你准备了合适你的衣服,哦,忘了,说了,我是石全,那个编剧,没有忘吧。”最后狡黠而又调皮地笑着看着我。

我拉着他的手,从衣服堆里出来,光着身子。他看到我的样子,表情更夸张了,好像是故意在拿我开心,看我的神情变得尴尬又窘迫。他随即说到:“好了,不要担心,把这些衣服穿上吧。不着急,我们在隔壁等你,你穿来的这些衣服就放在这里,以后会用的着的。”

我接过来他给我的衣服,他便走出去了,顺手帮我关上了门。

我把衣服放在地上,开始一件一件的穿着衣服,这些衣服是校服样式的,不像我经常看到的学生校服的样式,倒是跟我上小学时的校服很像,蓝紫色和白色的配色,这不会真的就是我小学的校服吧。我在口袋里面的布料上,看到了我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画下的柯南的头像。

我心里默念一句:“我这真的变成柯南了?”

我双手揣进衣兜,手心紧贴着画着柯南的位置。陷入回忆。

小学时,我慢慢喜欢上了画画,不论是教科书还是桌面,还是小卡通纸片的背面,都留下了我笨拙的涂鸦。我画下的无非都是些当时看到的卡通人物,机器猫,阿童木什么的。直到有一天,我的好朋友,拿着一本漫画书给我看,说:“贺宇,你如果能画出这个,就太棒了!”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漫画书,翻了几页,头也不抬地对他说:“程实,这书能借我看看吗?我可以画。”说着,就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也不知道程实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就一直呆坐着,把书看完,也没有回过神。自此我更喜欢看漫画,甚至有了个对我来说太奇幻的想法,我要当着漫画家。

后来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我在漫画上投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高考后,我的第一志愿,绘画与设计没有录取,被调剂到金融学专业。自此,漫画在我心里越飘越远,不是我对漫画失去了兴趣,而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我不敢奢求自己可以拥有漫画家这样一个神圣的称谓,不相信自己可以画出自己的梦想。

毕业后,进了一家当地的银行,也算是稳定有面子的工作,跟亲戚介绍的女孩刘爽谈恋爱,一年后,结了婚。再过了一年,我们把领养的边牧小边送给了朋友,准备备孕,又再过了一年,我们的小拳头就出生了。生活也算安逸。

爱人离开了喜欢的话剧社,专心在家照看孩子,而我则更加努力的工作,好让一家人生活的更加安逸。但安逸的生活让我慢慢心也失去了涟漪,太平静了,太无趣了。

而我也想要更多地陪伴爱人,陪伴孩子,可是越发对未来没有安全感的压力,让我对工作的付出越来越大,收获却是屈指可数。我做的一切也都是本末倒置的状态。

我何尝不想改变自己,改变这一切,可是,却不知从何开始。越想越乱,越想越怕。最后只好又陷入的浑浑噩噩的漩涡里。

突然,响起几声狗吠声。

我好像被另一个世界吸了过去。

我用被压得麻木的胳膊艰难的撑起头,再揉揉眼睛,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了。我赶紧收起漫画稿,拿出明天小测的习题,细细看了起来。

漫画稿在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露出一个小边,上面写着:《四话剧》,第八幕,王贺作品。

一只泰迪趴在我的脚边。

我慢慢卷起校服衣袖,抬头看看窗外,感受着夜的静谧,低头看看厚厚习题册,露出浅浅的微笑。

深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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