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咱们这一队人又是骑马,又是马车,太过招摇,不如走着过去好。可我担心少夫人身子,这里距离西门还有七八里,何况又下着雨。”
史政沉思片刻,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太多了,我回去和婉婷说。实在不行我背着她过去。”
“少夫人性子软,其中厉害你不必说得太仔细,免得她着急。”刘权又叮嘱。
“我心里清楚,不消吩咐。”史政点点头,返身回到车里。
婉婷见史政回来,面带忧色,却不问外面的事,只向一边稍挪位置,又递过一块干毛巾。
史政接过毛巾,胡乱擦一把脸,就放到一边:“整个扬州都乱了,街上挤满了人,咱们车车马马虽然舒服,走路却慢,又怕伤人。权叔和我商量一下,不如弃马步行,这样反而更快。”
“步行,这……”婉婷面露难色。
“我们也晓得你怀着孩子,诸事不便。可现在情况紧急,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若走不动,我可以背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婉婷忙摇头:“咱们如果步行,姑姑她们也要步行,姑姑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利索,外面下雨路又滑。我看,咱们还是先停下来,等姑姑她们一起走吧。”
史政忙说:“不行不行,婉婷你放心,姑姑身边也有不少人,肯定能照顾好她的。姑姑叫咱们先走,就是看你怀着孩子不方便。你若再等姑姑,不是更耽误时间吗。”
婉婷名门出身,生性纯真,自幼受教三从四德,心里又敬爱史政,对他的话自然无异议,点头道:“我收拾收拾就下来。”
婉婷披上笨重的蓑衣,史政又替她撑伞,二人被十多个门客护在中间,略显艰难地逆着人流,向西门走去。
百姓惊慌失措地跑着,口里还念叨“金军进城了。”拖带子孙,又背着家私,一路上都挤满了人。刘权持刀在前开路,将拦路的人流硬分作两堆。若有多事的,免不得要挨些拳脚。
婉婷看着慌张的难民,心里虽害怕,脸上却佯装镇静,只牢牢牵着史政的手,小心盯着脚下的路。
史政心里也很不安,偏过头看婉婷,见她小声喘着粗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婉婷是个好女人,嫁给我一年多,一直知规守矩,这样难得的贤妻,我一定要保护好她。”握婉婷的手更紧。婉婷略有察觉,抬头看史政,二人相视一笑。
此时心情最坏的还是刘权,史政虽是他少主,可实际的出逃计划均由他制定。他本想趁着西门刚破,金人立足未稳,众人趁机煽动百姓,一起涌出城。北门未破,金军定会火速驰援,也就无暇顾及其他。可婉婷怀孕,行动不便,下车近半个时辰,众人行动不过三四里。这样下去,天黑前也难到西门,路上若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刘权沉思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抬头看时,是经常给史府送猪肉的屠户胡老九,胡老九背着个大包袱,手持朴刀,腰间还插把腰刀,快步走向刘权:“权爷,你们这是去哪。”
刘权不理他话,反问道:“你也是从城西逃过来的?”
胡老九点点头,道:“金人那帮狗崽子进城了,褚老将军的部队寡不敌众,却仍顽强抵抗,惹恼了金人。金人进城后就大开杀戒,这一路百姓都遭了秧。为了活命,都往城北跑。权爷,你们怎么还往西走。”
刘权道:“实不相瞒,我们就是打算趁乱从西门逃出扬州。”
“那可是死路啊。”胡老九忙劝道:“金狗现在见人就杀,西门听说被封了,这帮王八蛋搞不好要屠城啊。”
刘权道:“我之前只听说西门破了,却没料想金人这般丧心病狂,竟会不分官民,一律开杀戒。”
“他们都是畜生,狗娘养的王八蛋。”胡老九破口大骂。
“看这情形,西门比城内还危险,是出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刘权小声嘀咕着。
“怎么了,权叔。”
刘权一愣,回过头,见是史政走过来。
史政本陪婉婷走在后面,可瞧见刘权忽然停下来,面带忧愁和胡老九说话,他料到西门必有变数,故此走上前。
胡老九见到史政,有些兴奋,弯腰向他问好:“少将军,还记得小人吗?”
史政仔细打量胡老九行头,半晌才笑道:“胡九哥啊,几天不见,怎么换了这副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