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铁头!”一声断喝倏地响起。
“哎,我在这儿呢。”我忙起身向叫嚷的地方望去。不料却被李青抓着一把按下座位,她低声道:“你答应什么?——他们在叫菜呢。”
我登时愕然了,扶着桌子不知所措。不过是女服务员灿然走来,捧得一盘蒜头炒萝卜,道:“铁头来了!”
她步履轻逸,出现的正是时候,让我窘迫到了最大程度。李青的脸色有些奇怪,嗫嚅道:“你,这是第一次······”不想还没轮到她发话,就让那地方激起的一片笑浪给打断了。有人指着我笑道:“服务员,这盘铁头还没端上来呢。要凉了!”还有的人逗那前台的女经理,“老板娘,你们这里做的是正经生意么?”
张紫在一旁忍不住拍桌子道:“放尊重点,当代中国文坛最伟大的现代主义诗人在这儿呢!”这一嗓子倒先让我愣住了,我怔怔的胡言乱语起来:“不是我吧,不是我吧。我知道,虽然我天资聪颖,但是我才华横溢。尽管我是七岁就出了一本诗集,而且很好写得,可我也只是十三岁而已呀,不值得你······”
这话刚脱口我就后悔了。那一桌子的人都笑的前仰后合,啤酒瓶也被碰倒了,酒水漫到桌上,四溢得到处都是。“连造句都不会的诗人,——哈哈哈哈,小娃子,病句修改学过么?”张紫白了我一眼,冷声道:“本来就没说你······”说罢,她起身来,眼神向东侧一指。众人都随着她的目光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只见一位中年妇女袒下胸来,露出白嫩酥滑的乳房,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喂奶。她面色淡然如清风,又仿佛绵羊那样的安顺。她的手不住的抚摸着自己襁褓里的孩子,就像在抚摸着一块纯美而不经雕琢的琥珀。
(二)
这几位青年的眼睛直愣愣的朝那位妇女望去,仿佛从中要喷出火来,但她倒没有为自己近乎裸露的上身而羞赧。她怀中搂抱着的小孩,如同一头小狼似的扑入她的胸前,用手扒住她两峰间的乳沟,如饮醍醐般的纵情吮吸着。过了片刻,她用纸巾轻轻拭去自己身上的白汁,然后戴上黑色的奶罩,稳稳地系紧。再把深蓝色的大衣披上,她用一只手穿,颇熟练的。之后就拍着那小孩的背,走了。
这时才有人恍过神来,舔着干裂的嘴唇,吞吞吐吐道:“这,这是哪家的女人?”张紫在一旁低着头,不停的在嘟嚷什么,可我也没怎么听清。
“我知道她是谁!”饭馆外传出一声干脆的朗诵家似的音调,一位长发飘飘的青年应声而来,“她是已故文学大师、著名诗人吴字先生先生的孀妻,她叫琴。”
“琴棋书画的琴么?”又有人追问。
“ 我不知道,哈哈——”青年向我们桌瞥了一眼后,摇晃着头,大笑不止的奔出去了。他的头发在飘,人也在飘。他吟起句子来:“我可是风,看不见的风,摸不着的风。从天边飘到海角,从花前飞到月下,从你的眼前吹到你的脑海······”
又是个诗人!我几乎叫了起来。张紫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傻逼!狗屁不通的病句!”那几位人打理好桌面,愤愤地坐在位子上喝酒了。
(三)
半晌,我凑过去问李青,“他们也是写诗的么?”李青想想说,“或许是吧,南大不正在搞诗会么?请了好多人过来呢。那些人穿的衣服很奇怪,像唐朝宋朝的,还自以为飘逸,笑死我了。”
“他们倒没穿怪衣服······”我嘀咕前面那桌人道。
“那些是扬子江诗人,更不堪!”张紫连声咂嘴,“什么东西都没读过,低俗的可恶,还说用什么”下半身来写诗“。可鄙!恶心!”
我方想问张紫,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料她好像和我心有灵犀,抢先一步啐道:“他们的臭名早已熏天了!还敢去南大现眼。”
“嗨,小诗人小铁头。”从那边踱来一位着白衣的青年,身上被酒浸的泛起一片油黄,像幅模糊的印象画作。
张紫扭过头不去看他。
“你好。大,哥哥。”我无法,只能与他敷衍。
“小子安写过什么诗啊?拿来给哥哥拜读拜读。”
“我自己写得玩的,不好得很。”
“哦,这把倒又”抖伙“起来了。那你是第几代诗人啊?”
“我?”我暗想,怎么写诗还有传宗接代这么一说,我可没有那样的家谱啊。于是就恍恍答道:“五六代吧。”
“啊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全身都扭曲起来了,像极了一条蠕虫,“唉,——”他敲敲我的头说,“现在诗坛连第四代诗人都还没有出现,哪来的第五六代?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末了,他的手顺着我的头,一直摸一直摸,摸到了我的脖梗,然后又缘到了我的耳垂,之后是脸,鼻子,嘴,下巴。
“小铁头,你该懂点女人,不然怎么作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