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这是陶桃今天的第三份兼职。
她正和严姓夫妇,谈论丫头的学习问题。严姓夫妇眉眼之间,透露出几分欣赏。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姑娘,那一股子坚韧,比大多数人要有力的多。这也是夫妇俩,选择陶桃当丫头家教,最重要的缘由。
叮!叮!叮!
陶桃满怀歉意的看了看严姓夫妇。并不是陶桃不懂得尊重别人,而是她怕奶奶,给她打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接到。大山里的老人,这辈子活着的最后念想,也就是值得自己骄傲的孙女儿了。
严姓夫妇脸带笑意:“需要我们回避吗?”
陶桃脱俗的面庞起了一片红彩,慌忙掏出一支有些掉漆的手机。
“桃子,你奶患了重病,需要六十万做手术。堂舅没用,东拼西凑,只借到三千……你奶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的学习……”
啪!手机掉落到丝绒地毯上。陶桃瞳孔涣散,耳朵里嗡嗡作响。瘫倒在名贵沙发里,近乎窒息。
前天,奶奶还给自己打电话:“奶奶身体棒着呢!在学校不要饿着自己,没钱了给奶奶说。奶奶这段时间绣的衣裳,卖的可好了。”
“奶奶怎么骗人啊!”
她强忍着不哭,因为她不想任何人同情她。六十万,在普通工薪家庭里,也是不菲的数字。对于一个大山里来的姑娘,犹如晴空霹雳。
“陶桃,如果遇到什么难事,方便给叔叔阿姨说的,不用客气。就算帮不上忙,也可以替你分析分析。”
严姓夫妇看到一向阳光的陶桃,突然灰败下去,有些不忍。陶桃呼了呼气,调整了一下快要崩溃的自己。尽管,陶桃已经习惯独自面对种种。但这一刻,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严姓夫妇,无疑是她最好的倾诉者。
“我奶生病,需要六十万做手术。”
“你爸妈呢!”
“我没见过。”
整个华贵客厅陷入寂静,只能听见钟摆声。从二楼延伸下来的水晶吊灯,显得有些刺眼。
妻子噙着泪水,走向陶桃,让陶桃靠着自己。她从小生在富裕之家,考入理想的大学,毕业在一所高级中学当音乐教师。顺风顺水,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很幸运,活出了生活本来的面貌。
以前,经常听说一些穷人孩子的不幸。直到今天,才体会到那不幸意味着什么。
严姓男人点燃了一根烟,这一次妻子没有阻止。严姓男人想到了自己,在陶桃这个年纪,想要挣钱,想要农村的父母过上好日子。但农村的父母把刀,抹在他们脖子上,硬逼着自己读书。那时,他很不理解。等到他真正进入了社会,才明白只有小学文化的父母,其实比大多数人更有智慧。
“陶桃,我可以预先给你一笔钱。六十万再加上,你奶奶术后保养二十万,从你工资里面扣。我有一家私人公馆,接待的都是一些名流巨贾。你的工作就是在里面当服务生,但大学你可能就上不了了。你先别着急,回应我。如果你想明白了,就联系这个号码,他会安排好一切。”
严姓男人给了陶桃一个号码,但换来的是妻子的怒视。
陶桃颤巍巍地,谢别严姓夫妇,快步跑离了这一片富人区。在街头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她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低声啜泣,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奶奶粗糙的双手,慈祥的微笑......好想依偎在奶奶的怀抱中,听奶奶讲她们那个年代的故事啊!
在陶桃离开以后,严姓男人打了一个电话。
“准备八十万,和一份合同。陪一个姑娘去她家那边最好的医院,给她奶奶做手术。”
等到严姓男人打完电话,妻子横眉冷对:“为什么这么做,陶桃多好的一个姑娘。她应该接受完良好的大学教育。这八十万,我们可以借给她。”
严姓男人坐在了妻子的身旁:“正是因为陶桃,我才提前预支她的工资。你觉得她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我们直接借她八十万吗?我十分了解陶桃的心理,因为我跟她是一类人。宁愿自己孤独舔舐伤口,也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这一类人也非常容易走极端,我担心她会为了她奶奶,去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妻子听过严姓男人解释,如鲠在喉。不禁地望向,正在屋里写作业的丫头。这就是社会缩影的一角,有的人,生来就在别人的终点起跑。有的人,没有一双合适的鞋。跑了三分之一,就被绊倒了,再也没起来。
严姓男人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妻子。他根本不在乎陶桃是否凄惨,是否孝顺,是否优秀。他在乎的是他投出的八十万,是否会回报更多。在这个成熟且理智的男人眼中,除了自己的家人,其他的一切,仅有价值高低的区别罢了。他从不在妻子面前提及,社会真正残酷的一面,他一直想让妻子过纯粹的生活,永远是一个善良且骄傲的女人。正如,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陶桃终究,没有挣脱命运的束缚,毅然办理了退学。又和私人公馆负责人吴哥签了合同,辗转回到老家,去给奶奶做手术。一个月后,她开始了私人公馆的工作。
2
一个不安分的夜,魏开独自在大排档喝着闷酒。这是他在一家洲际酒店,做厨师的第五个年头。从小在小镇的自家饭馆,打下了夯实的基础。在烹饪学校,又表现突出。成为当年签约洲际酒店的唯一学生。
起初的两三年,在洲际酒店的厨房厅里学到不少东西。慢慢的,重复的流水作业,和一些制式的菜品。让魏开有些摸不清自己的道路,最为关键的是,那些厨技较好的大厨们,十分擅于藏私。很长一段时间里,魏开的厨技,滞止不前。
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无疑是最可怕的生活。魏开即焦虑,又困惑。每当下班的时候,只能靠酒精进行自我救赎。第二天,又用清水拍拍脸,为活着而活着。
魏开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开。
“小子,没长眼啊!你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钱吗?”
魏开无意识的碰倒,一桌客人的啤酒瓶。啤酒溅到了,高壮男子的衣服上。高壮男子满脸横肉,穿着紧身背心,脖子上还挂着拇指粗的金项链。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不好惹三个字。
“多少钱,我赔!”
壮汉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见到这个颓废的年轻人惹了事,还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怒气更盛,直接给了魏开一拳。
两人扭打了起来,引起了众人的围观,有人还笑着录起了朋友圈。魏开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板凳砸中,一个精瘦的男子,突然出现一脚撩翻了壮汉。
“魏开,没想到真是你。”
精瘦男子喜出望外,把魏开从地上拉起来。
“你是.......吴哥。”
魏开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惊讶的说道。
壮汉艰难的爬了起来,准备教训这多管闲事的男人。但,他的朋友及时扯住了他。
“吴哥,我是通万实业的小张啊!这事儿是误会,误会。”
“噢.......既然是误会,那我和我兄弟可以走了吧!”
吴哥微眯着眼睛,不善的看着他们。小张抹了抹汗,连忙点头。
“走吧!魏开,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吴哥给在一起喝酒的朋友,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带着魏开离开。
壮汉一阵火大:“刚刚为什么拉着我。”
“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北江公馆的负责人,兄弟这事儿你忍不住,也得忍了。”
壮汉有些腿软,坐在了地上。
吴哥领着魏开,到了一家极具古韵的茶舍。
“哈哈哈!已经有六年没见了,叔和婶都还好吧!”
吴哥一边泡茶,一边打量着魏开。
“身体都还好,就是时常念叨着吴哥,这么久了都不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