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起她。”他突然把头埋在双臂里,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满月姐,是我害了她。”
像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此刻苏黎明坐在我面前,眼里充满了悔恨,整个人陷入到悲痛中,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过了很久,他才镇定下来,又偏着头朝我笑了:“沈医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后来我去找过满月姐。”
“为了道歉吗?”
“我想尽可能的去弥补她,无论以何种方法。我们在一起住了三年,我潜意识里早已把她当成亲人。”
“小的时候,父亲忙工作不回家,母亲也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我,所以家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都活得没有存在感,内心却也极度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然后就有那么一天,你的世界里出现一个愿意陪你说话愿意关心你的人,你就会想法设法的做出一些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好让她多陪陪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我真的错了。”他望着我,眼睛一动不动。
我没有说话,望了他好一会儿,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糖递给他。
“每一个人都曾做过错事,懂得反省改正便是好事,你也不必多苛责。难受的时候吃颗糖,过去无法改变,就抓紧时间珍惜当下。”
“谢谢沈医生。”他接过了我手里的糖,盯着那上面的花纹看着。
趁他看糖果盒的间隙,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钟表。指针刚好到十二点,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
苏黎明也听到了声音,给我扯了个微笑:“沈医生,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再次挂起职业笑容。
“嗯,那我先去刘医生那里拿药了。”他站了起来,拿着糖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宋晚秋提着一袋吃的从外面走进来,站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医生,我知道你心理辅导很强,所以请求你拜托你,帮黎明走出难关。”
“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我会努力的,况且你给的钱也不少。”我朝她露了一个笑容,又说,“你的笑容很好看,我很喜欢。”
她抬头望了望我,扬起一个微笑,晶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期待。
“他能遇见你,真的是三生有幸。”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抱了抱她,“傻姑娘。”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我:“沈医生,谢谢你。”
宋晚秋离开后,我去餐厅打了两份饭。
陈琛上午一台手术到现在还没做完,我就先端着茶坐在一旁等他,顺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窝在沙发上看着。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落进来,打在书上泛起金黄色的光芒,刚好照亮了书上的一行小字:死亡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让人死去,而在于让留下的人不想再活着。
苏黎明的病情稳定了半个月,却在某天醒来又突然低落下去,坐在十二楼的窗户上,涣散着目光哼起不知名的歌谣。
宋晚秋打来电话时,我和陈琛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接到消息立马放下手里的包子过去了。
苏黎明家收拾的很整洁,客厅摆着两排书架,阳台上玻璃瓶插着红的玫瑰,白的百合。若不是此刻他坐在窗户上,拿着刀回头朝我笑,我想我会以为自己是进入到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里。
“沈医生,你来了?”
“你下来。”我往前走了半步,小心翼翼的和他说道。
“不要劝我,就让我这样离开吧。”他摇了摇头。
“苏黎明,你想知道关于苏满月的事情吗?”我又往前走了半步,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放低了声音。
在我提到这个名字后,他果然愣了几秒。继而放下了手里的刀,回头朝我招了招手说了一句:“你过来。”
“苏满月其实……”我走了过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秒就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窗台上拽了下来。
陈琛连忙过来帮忙按住了他,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衬衫上映出的鲜血,尝试着动了动胳膊,一股钻心的疼从臂弯处出来,忍不住嗞了一声。
“家里的纱布还有吗?”我回头问宋晚秋。
她点了点头,把我带进了卧室,用剪刀剪开我臂弯的布料,细心的拿酒精棉球替我处理伤口。
黏在一起的皮肤渐渐裸露出来,宋晚秋处理的越是仔细,那恶心的疤痕越是明显。她处理到最后,手开始颤抖起来,最后抬起头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
“小时候时做饭被火烧的,没能除去。”我抬起头朝她笑笑,顺着又从药箱里找出纱布让她替我缠上。
在拿纱布的那一刹,我扫见了药箱里空着的“舍曲林”药盒,忽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宋晚秋:“苏黎明这些天有去过医院吗?”
“没有,他一直在家。”
“你去我们医院精神科找刘云医师拿两盒舍曲林,我待会儿会联系他。”我说。
“好。”
宋晚秋出了门。
苏黎明瘫软在沙发上失声痛哭,我让陈琛放开了他,坐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陈琛站在我身边,担忧的看着我,正准备说什么,被我以患者需要治疗为由赶出了房间。
在只剩下我和苏黎明时,我收回手,抿了口茶问他:“为什么不吃药?”
“因为不想活了。”他从沙发里抬起头来,认真的和我说道。
“这一次为什么不想活了?”
“因为晚秋。晚秋那么爱笑的姑娘,不应该每天陪着我忍受孤独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