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完结篇)捉鸟记

2018-09-05 16:26:02 作者:骑猪的书生

(一)

小宝傍晚放学还没走到家,半路上就被大仁捉住了,“我上次上山看见树上有一鸟窝,但是我还没爬上去看有没有鸟”,小宝斜着眼睛看着大仁,大仁又说,“但是我有听见有小鸟的叫声,要不明天放假我们一起去看看?”

小宝切的一声,甩开大仁的手,很不情愿的样子,“你又来骗我吧,这我可不信你了。”

“骗你干嘛,真的,我那天上山砍柴发现的,用树枝做的窝,很大的鸟窝,可能是山楂,养大会说话的那种。”大仁绘声绘色的说,“你没看见八叔养的那只吗?它会说人话,还会唱歌。”

大仁又拉着小宝的书包,随口一说,“如果那窝有四个的话,我分你一个。”

“真的吗?”

“钩钩手指尾,我说话算数。”

屁啊,小宝又一把推开他的手,“上次你还不是说那个针袋鸟会给我一只,你这又想来骗我!”小宝直勾勾地看着大仁,眼里还带着上次被骗的怒气。

“这次不会骗你了,骗你是小狗。”大仁笑呵呵,说,“你要不去,我就去叫虾仔了。”

“你真的会分我一只吗?”小宝用可怜似的眼神看着大仁。

大仁猜测小宝可能是动心了,于是假装往前走,“你不信就算了。”

“好吧,好吧,大仁哥我去,我去。”

大仁回过头来,“说好啦,不准撒谎啊。”这时大仁心里正打着小算盘,还好小宝是答应了,他心里暗暗窃喜,那树可不是一般人敢爬的,除了小宝。

大仁之所以找小宝去爬树掏鸟,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小宝家是种柿子树的,他从小就喜欢爬树,每到了摘柿子的时候,它就会跟着家里人一起上山去,所以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爬树技能,他还是村里小朋友口里羡慕的孙悟空呢!

小宝点点头,“那,明天就去吗?”

大仁拍了拍小宝的书包,“明天一早我上你家去喊你。”

于是大仁搭着小宝肩膀一起往村口走回去,小宝那只印着超级赛亚人的书包在后面一左一右的甩着。

(二)

第二天一大早,大仁就跑到小宝家。小宝的妈妈看见大仁,似有愠色,“你又来找我小宝去哪里玩?”

“我今天是找小宝上山砍柴去的。”说着挥了挥手中的砍刀。

小宝没想到大仁来这么一招,连忙说,“妈妈,我今天是要跟大仁上山砍柴去。”妈妈看看了小宝,又盯了盯大仁,“你可别带小宝到处乱跑啊,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们去河里游泳,皮都给你打烂。”

“知道了,我们就是去后面的山上砍柴。”大仁嘻嘻的笑着,“六婶,你这里有粥喝吗?我有点口渴了。”

大仁这人虽然个头小小,也只不过比小宝大两个年级,但是他很精灵,那年小宝四年级,他六年级。大仁看起来比一般人都要成熟,可能是因为他是单亲家庭的原因吧,大仁从小就没有妈妈,他爸爸成年在外做工,他一个人在家由他爷爷奶奶带着,平时都是放野的状态,他还经常课,老师来他家家访几次都没用,所以大家都基本算是放弃他了,大仁这孩子从小就野,所以也被村里人戴上坏孩子的帽子。

“你自己去厨房喝吧。”

“好嘞!”大仁把砍刀丢在地上,跑到厨房里,抄起一个勺子就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小宝也回到厨房,拿起墙角的砍刀,走到洗澡房有模有样地磨起刀来。磨了没一会儿,大仁就跑了过来,“还磨什么刀,走啦!”小宝手都没来得及洗,一手的脏水,大仁催促着,“等晚点太阳大了就不好啦。”

于是大仁拉着小宝就往山上跑,小宝妈妈在屋里大喊,“早去早回啊!可别到处乱跑了啊!”

等他们跑到半山腰的时候还能依稀听到小宝妈叨叨絮絮,“你们不带草帽,晒死你啊。”大仁笑了笑,“你妈真烦。”

大仁拍了拍小宝的肩膀,“你还真以为我们要砍柴啊,你真废,我们今天是来捉鸟的。”

“我知道啊。”

“那你还磨什么刀?”

“关你屁事!”说着,小宝把双手未干的污迹抹在衣服上。

“鸟窝在哪里啊?”小宝的心其实也早已飞到鸟窝上面去了。

“哪里有这么快,大鸟都住在很高的地方的。”大仁指了指山顶,“看见了吗,就在那里。”

“在哪里啊?”小宝还真以为他能看得见,用手遮住额头的阳光向着大仁的方向看去。

“你以为你是神仙啊?这么远哪里能看得见,快点走啦。”大仁一把扯着小宝的手就往细小的山路上一路小跑而去。

等他们跑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半午的位置了。

他们找了一个地上铺满松针的地方坐了下来,稍稍歇了一会儿,小宝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你害得我早餐还没吃饱,现在口渴死了。”大仁用力拍了一下小宝的头,“谁叫你去磨刀,不吃早餐。”小宝摸了摸被打痛的头,反手一巴掌想还回去,大仁机灵地往地上一躺,小宝打了一巴掌空气,大仁笑哈哈的躺在地上大笑起来,小宝又一脚踢回去,“笑你阿妈!”

“好啦,好啦,你省点力气,等晚点还要你爬树呢。”大仁坐起来,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围,等我们捉到鸟后再去摘姑娘子吃好不好?”大仁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鬼都知道,那时候山上的姑娘子还没成熟,大多数还是青绿色的,顶多就是青色带着粉红色的,能吃,但是有点涩。

“走啦,鸟妈妈可能起床捉虫去了,我们要趁她出去了赶紧去看看。”

于是他俩站起来拍掉粘在身上的枯叶,“但是这个窝做得有点偏,我怕你不敢爬。”大仁似乎有点担心。

“怕什么,快去看在哪里?”小宝有点迫不及待。

大仁把小宝带到一个靠近悬崖的地方,还没等大仁开口,小宝突然兴奋得大叫了起来,“哇,好大一个窝啊!”

他们仰着头,一棵长得特立独行的松树斜插在悬崖边上,学过语文课《黄山松》的就可以想象,那险峻,一般人是不敢靠近去的。那鸟窝就挂在这样一棵树上,半树的高一支粗壮的枝桠往外伸出,荡在半空中,鸟窝就在那几根分桠的地方。

“你敢上去吗?”大仁把手搭在小宝的肩膀上。

小宝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他拨开大仁的手往前探了探脚,伸出头去看见空悠悠的悬崖下面长满了低低矮矮的小树,他又看了看头顶不远处的鸟窝,然后回过头来对大仁说,“你去看看哪里有树藤,给我砍几条过来。”

大仁一听说让他去砍藤条回来的时候,也暗暗在心里佩服小宝的勇气,平时从来都是大仁指挥别人为他干事,但是这次,大仁乖乖的听了小宝的话,他抄起砍刀就跑去找藤条去了。

可是眼前这树可不是一般的树啊。

小宝其实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爬上去看看那激动在心里的渴望,霎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也一下子就抛在了一边,小宝在那周围转了一转,然后坐下来,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挂在半空中的鸟窝,嘴角那丝兴奋的笑容还没散去,他彷佛听见了小鸟的唧唧唧的呼唤声了。

(三)

过了好一会的时间,大仁才拖着两捆大树藤回来。小宝有点生气了,“你干嘛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嘿嘿,找了几根结实的回来给你啊,害我跑那么远。”大仁把藤条摔在地上,然后拿起一根用刀削去藤条的叶子。

“你是偷懒去的吧,哪需要那么多啊,说,是不是自己去摘姑娘子吃了?”

大仁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修理他那些藤条,小宝也抓起砍刀帮着一起修理。

不一会儿,一捆两条绕着一起的藤条在大仁手里甩着,像一条长长的麻绳,小宝看了看,“弄那么长干嘛啊?”

“用来绑着你啊,万一你掉下去,我这边可以拉着你。”说完,大仁用一头往自己身上绑着,另一头甩给小宝,“你看看,应该够长了。”小宝没理他,自顾自的修理他的藤条,大仁把藤条绑好在自己腰上,然后坐在地上看着小宝鼓弄着他自己的藤条。

不一会儿功夫,小宝做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像呼啦圈一样的东西出来,大的往自己身上套紧,然后把砍刀别再腰上,小的串在左手的手腕上。“看见了没有,这才是真技能。”小宝哈哈大笑,大仁躺在地上也哈哈大笑,“小宝你好厉害。”

于是小宝拍了拍腰间的砍刀,确定不会滑掉,然后往悬崖边上走去,大仁一下子坐起来大喊,“你不用绑着我这跟绳子吗?”

“你那多余的,不用啦。”说那时,小宝已经走到大树根上了,他用双手盘在树腰上开始往上爬了,大仁往前挪了几步,站在大树底下小心看着小宝往上爬。

不一会儿功夫,小宝已经爬到半树高的树丫上了,他坐在树丫上往下面大笑,大仁用手挡着阳光大声叫,“你看见有小鸟了吗?”

“看不见,但是我听见有小鸟叫啦,哈哈哈。”

小宝稍作调整后,拿出别再腰间的砍刀一边修理着边上的枝丫,一边向那挂在半空中的鸟窝爬去。当他爬到树丫一半的时候,他往下面看了看,突然一股眩晕感差点让他没站住脚,他连忙岔开腿坐在枝丫上,缓了一缓神,他拿出套在手腕的藤圈,然后拿出砍刀把旁边的枝丫砍去一截,再把手腕的藤圈套在上面,手里紧紧的抓住树枝,等定了定身子,然后一点点往前挪去。

大仁在下面看着挂在半空中的小宝,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的,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正要问小宝上面什么情况的时候,听见小宝大喊,“我看到啦,我看到啦,有小鸟啦!”大仁也开心的跳了起来,“有多少只?”

“两只,好大的两只,都长毛了!”

“那快点拿下来!”大仁兴奋得脱掉身上的衣服。

小宝双腿分开,坐在离鸟窝不远的地方,看着两只毛绒绒的小鸟,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大仁,你走开点,我要把刀扔下去了。”说完把别再腰间的砍刀抽出来,看见大仁跑到一边去后,小宝用力一甩把刀甩到空地上,可能是用力过度,小宝又一下子失去平衡,幸好那时候套在树丫的藤条缓了一下劲,所以才没掉下去,小宝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小宝稳了一下,慢慢地脱下自己的上衣,搓成一团,然后把袖子圈起来做成鸟窝的样子再打了个结。小宝伸手正要去捧起那小鸟的时候,小鸟可能是饿了,听见有动静都高高举起头来,张开大大的嘴巴,它们还以为是妈妈回来给喂食了呢。

小宝十分小心地抓起那两只毛绒绒的小鸟就往衣服里塞,装好之后,他左手抓住袖子封口的地方,然后右手用藤圈套在被砍掉的枝桠上,一点点往回挪去。等他挪到主树干上的时候,小宝突然听到半空中有一声凄厉的鸟叫声,“啾啾~”,这时候大仁在下面大声叫,“小宝,你快下来,是老鹰,这是老鹰的小鸟,你快下来!”

大仁这时候手里捏着一把汗,他是知道老鹰的厉害的,他以前也掏过老鹰的鸟窝,想起老鹰锋利的爪子给他后背肩膀上留下的那两道血淋林的道子,不禁又是一个寒颤,那可是他一生的阴影啊。

“快下来啊,不要那小鸟了!”大仁在下面大叫着。

抱着树干的小宝被大仁的声音吓住了,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这时候突然听见头顶刷的一声,几撮墨绿色的松针叶落在他头顶上,卧槽,小宝大喊一声。原来老鹰试图用利爪去抓他,以捍卫自己的孩子,幸好浓密的松叶帮他挡住了这一劫,想想如果没这一挡,那小宝的头皮可能要掉去一层,小宝想想也是后怕,于是连忙把拿在手里的小鸟解开,举在头顶天真的以为老鹰不会再攻击自己,怎知,小鸟可能也感觉到了危险,叫声也更加凄厉。

老鹰在半空盘旋着,准备着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小宝俯冲下去,小宝这时候也顾不住了,连忙把手中的小鸟连着衣服一起往下丢去,说时迟那时快,大仁在底下竟然用自己的衣服接住了那两只小鹰儿。

小宝也不顾得自己会不会受伤,想都不想就光着膀子像滑柱子一样从树上滑了下来,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前和手臂里被树皮刮得正在暗暗发痛,但是那时候谁会顾得那么多,等小宝一落地,大仁就拉着小宝往山下跑,往低矮的姑娘子树下跑去。

他们撞到一处长满姑娘子的小树丛下躲了起来。大仁看着小宝胸前的血道子正冒着血,不由得自己鼻子一酸,小宝惊魂未定,这时当他静了下来以后才觉得身上有火辣辣的痛,小宝看着自己的手臂,眼里开始有了泪水。

“想不到你这么牛逼啊!”大仁没笑,小宝又看着胸前的一道道血印子,痛得差点哭出声音来。大仁摸了摸小宝的头,没事,晚点等老鹰不在了,我出去给你找草药敷一敷就好了。

就这样,两人躲在草丛堆里默默相对,天空中还是那道刺耳的叫声久久还没散去,小宝擦了擦眼泪。大仁这时候才想起来捧在怀里的衣服,他小心的把接在衣服里的两只毛绒绒的小鸟摊开来,“小宝你看,我刚接住了,好大的鸟儿,是小鹰儿呢!”

这时小宝又擦了擦眼泪,颤抖地用手指去摸了摸那两只毛绒绒的东西,仿佛是自己刚生的孩子一样,那可不是,那可是小宝冒着生命危险抢回来的。

“以后我们把它养大,要带它出去玩,哇,到时候不知道有多么威风呢。”大仁开始兴奋起来。

这时候,小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它还会不会抓人啊?”

“屁话,你养熟了,它就听你的话,别人都不敢欺负你呢,你不记得八叔养的那只了吗?”

小宝点点头,“真的吗?”他眼里充满了期待。

“真的,没骗你。”

大仁这时心里其实也复杂的,当初他找小宝,是想骗小宝帮自己去抓小鸟,当时根本没想过会给他一只。但是这下大仁看到小宝奋不顾身的去帮自己捉小鸟,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下大仁是下了决心了,两只鸟儿,小宝你一只,我要一只,我们一起养大,以后带出去威风。

看着裹在衣服里面的两只毛绒绒的小鸟,小宝和大仁看着对方一下子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们的刀是不是留在山顶上了?”小宝着急的说。

“是的呢,刚刚跑的太快没来得及拿。”

“那怎么办,刀弄不见了会被家里人骂的。”

“没事,我这就去给你拿回来,你在这里看着小鸟。”说完,大仁钻出小树丛,一个箭步就往山顶上跑去。小宝想说,“可是那老鹰还没有走呢?”但是小宝不敢跟出去,也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时间,小宝看见大仁还没回来,以为大仁找不到自己了,才缓缓地从小树丛下面钻了出来。小宝抬头看见依然盘旋着半空的老鹰还是有点后怕,他蹑手蹑脚的往山上走,小声的呼喊着大仁的名字,没走几步,就看见大仁背着一捆柴往山下跑。

“你还打柴去了?卧槽,那我怎么办?”

大仁把柴丢在地上说,“我这是帮你打的啊,看我刚才修的长藤条还是有用的吧。”

“你为什么帮我打啊?那你自己呢?”

“哎,你妈这么烦,看见你没打柴回去,肯定会被骂的,我不一样,我爷爷奶奶不会骂我的,哈哈哈。”大仁哈哈大笑着,然后从裤袋抓出一团绿色的叶子放在手心上搓碎,递给小宝说,“这东西能止血”。小宝把那两只小鹰放在地上,接过大仁那团带着酸气的叶子就往胸前擦,“哇,痛死我啦!”小宝大叫,“肯定会痛啦,痛才有作用。”说着大仁又从裤袋里抓起一团绿色的叶子放在手心里搓,然后拉过小宝的手,帮他敷手臂里的伤口,小宝皱着眉头,嘴里不断的吸气。

“等下我帮你背到山脚下,然后你自己背回家。”

小宝猛的点点头,嘻嘻地笑了。

“来快穿上你的衣服,”大仁把小宝扔在山顶的衣服也捡回来,“回去别告诉你妈妈是因为捉鸟伤到的啊,你就说是打柴不小心滚到地上伤着的。”

小宝点点头,然后把地上的那两只用大仁的衣服裹着的毛绒绒的小鸟捧在手里。

大仁背起那捆柴,小宝抱着两只毛绒绒的小鹰儿,俩人一前一后的下山去了。

骑猪的书生
骑猪的书生  作家 医学院毕业的文科生,现从事货代行业。爱运动,喜篮球,司分位,忠湖人,玩2Konline,也会偶尔跳广场舞,哈哈哈。几近空虚过度,习文以去堕落之嫌。人生格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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