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陈朗清

2018-11-03 18:34:09 作者:王不说

我和陈朗清的恩怨纠葛始于四个字,“我喜欢你。”

我的家庭背景十分简单,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父母基层工人,住在弃管小区,三餐清汤寡水,别无其他。再说说我自己,身高一米七五,身段瘦削,明显营养不良,五官朦胧,似乎拼凑的很随意,戴着四百度黑边眼睛,平日里偶尔用一回大宝,皮肤略显黝黑,四季一套蓝白相间流行款校服。我这样的人,常常带给其他人一个疑问,“他是谁来着?”

为了不浪费口舌,在高一开学的一个月后,一节针落可闻的自习课上,我自顾自的走到讲台上,“额,大家好,统一回复一下,我叫王毛毛。”

陈朗清,听名字,我和她隔了万重山水,实际上她是我同桌,我们近在咫尺。

我刚见到陈朗清的时候大吃一惊,那时候,我已经认识陈朗清三年,而她,不认识我

我和陈朗清都在新原实验念得中学,她在学校里大名鼎鼎,领导讲话动员的时候总是不忘提到她的名字,“你们要向陈朗清同学学习。”这句话我听得最多,有三十二次。总有无聊的学生喜欢数领导在讲话中“嗯”“啊”这类的语气词用了多少,我当然是不屑于做这事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于是,耗时三年我数了这么一句话。我呢,在学校,碌碌无为,哦,我还数出了三十二次,如你预想中的一样,我的成绩倒数,能考上高中是天大的幸事,我爸妈觉得我命格之中已经贴上了标签,上面写着“工人”二字,他们对此事没有一点忧虑,反而津津乐道,这真是一份好差事,继承了我们家的家族事业,全然不顾班主任的苦口婆心,以致于后来老师们看我的时候,仿佛我身上穿的不是校服,而是车间工作服,我决计不是他们播撒教育养分的对象。在中考前两个月,我似乎受到冥冥中的应召,发愤图强,又恰逢那年考题得心应手,我超常发挥拿到我们学校最后一个指标名额,上了一所省属重点,从此我成为我们初中老师们鼓励后进生口口相传的佳话。实际上,我看中当时卖的火热的索尼游戏机,考虑到自己手头拮据,零用钱少之又少,解渴无望,故而走上好好学习这样一条路径,铤而走险。可我爸妈认为是他们工作勤恳种下的好因,我受到上天眷顾则是因此结下好果,将功劳大手一揽,瓜分而走,游戏机付之东流。

至于陈朗清,我后来了解到,她中考失利,历经了一次人生的大起大落,果真命运善嫉。阴差阳错,我们又念了同一所高中,更为离奇,我们还成了同桌。

上高中快要一年,陈朗清凭着优异的成绩,深受老师们喜爱,又因卓尔不群的气质,姣好的容貌,衣品淡雅等等等等顺理成章的被冠上了三中第一女神的称号,情书络绎不绝。而我自讲台风波后销声匿迹,和老师同学相忘于班级。一年中,我和陈朗清的对话大抵如此。

“陈朗清,作业借我下呗。”我边说边谄媚的笑着。

“不借。”她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我们没有被拆散的原因在于老师想要我受到陈朗清的耳濡目染,知耻而后勇,却低估了我对认真学习这种行为的淡漠。

一个烈日灼灼的下午,仿佛连同学们的欢闹声都跟昨天分毫不差,二零一四年三中最为令人震惊的一件事发生了。陈朗清从教室外走进来时,我正趴在桌子拿着笔上若无其事,看窗外云卷云舒,惬意享受午后静好时光,陈朗清的脚步如同踩着独特的韵律,喧闹的教师霎时间安静下来,我扭过头,陈朗清就站在我面前,我不明所以,有些茫然失措。

“额...嗨...”,我有些微微颤颤的说。

“王毛毛,我喜欢你”,陈朗清平静的说。

万籁俱寂。

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脑回路当场烧断,手中的笔停驻在纸上沁出一块墨迹,只觉得热血上涌,视线有些发黑。我在恍惚间听到,“不好了,王毛毛流鼻血晕倒了!”

我醒来时,看到一张张面孔,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对我倾露出前所未有的关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紧张兮兮,呼吸急促,脸色涨红,为首的男人见状招呼众人,“都散开点,让这里保持通风,刘老师把学生们都带回去吧。”稍过一会我才四处张望,寻找陈朗清的身影,可惜她好像已经回去了,心里平添几分失落。几分钟后,“王毛毛同学,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有负担。”然后大人们离去,留我一人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四周静悄悄的,我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今天不用写作业了!”这是校长的许诺。我忽然发现右手中攥着什么东西,张开五指,一张被揉搓成团的纸条,打开纸条,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放学后小树林见”。这要是情人间的传情,似乎激情十足,我皱紧眉头,想象着陈朗清说出这句话的冷淡神情,不禁摇了摇头,我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怎么可能轻易拜倒在区区一句我喜欢你下,睿智的我思索着其中的波诡云谲。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看似俘获了女神芳心,非要编纂出一个理由,我和陈朗清同桌一年,日久生情,也说得过去,我可无可厚非成为全校男同胞口诛笔伐的对象,心声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我从陈朗清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被动的局面,做什么似乎都是无济于事,我决定鸿门赴宴,一探究竟,此乃大丈夫所为!

五点半学校就已经放学,我和陈朗清心照不宣,六点钟的时候到的学校后小树林。陈朗清身着白色体恤,牛仔短裤,小白鞋一双,腰间系着我们学校的标配校服,一袭长发一半依在脖颈处,一半散在风中,简简单单却又飘然出尘。反观我,病恹恹的活像一根品相差劲的甘蔗。

陈朗清静静地站在一棵香樟树下,不管香樟树长得如何,都是一幅美丽的景色。陈朗清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我,眸子中不带任何色彩,一眼望去清澈透明,却给我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我刻意将这认为是某种意义上的盛气凌人,以深刻的划清我俩的界限,我不甘示弱地盯住陈朗清,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打量着她,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碰撞出金属摩擦的声音!陈朗清依旧不为所动,最后这场交锋以我败下阵来告终。我开口打破此间的静默,

“为什么挑我当盾牌?”

“我借你作业。”

“成交!”

二零一年夏,我和陈朗清成为情侣。

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平淡无奇,我和陈朗清交往一年整,流言蜚语大多陈朗清鲜花插牛粪,我成功帮陈朗清抵挡了男生们的情愫暗投,陈朗清帮我过上了放学后无所事事的生活。

我和陈朗清第一次约会在陈朗清的家中,症结在于陈朗清和我恋爱一周年怎么过惹人注目。为了不暴露我们的合作,我们商量后的结果是去约会。

“约会是怎样的?”我问

陈朗清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唉,我又没交过女朋友”,我叹了口气,神情满是委屈,表示无可奈何。

“去我家吧。”陈朗清说。

我措手不及,“这进展是不是太快啊!”

“去死吧,贱人,我是觉得去我家就可以避开所有人,我们什么都不做待在一起就好了。”陈朗清一脸嫌恶的看着我。

“那你爸妈呢?”我问。

“我自己住。”陈朗清不以为然的答道。

我没敢继续说话,半晌,“那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陈朗清扭过头不再看我。

......

周日一大早,我挑选了一个小胖(我们班的一号人物)在早点摊进食的时间点,大张旗鼓的从他身旁路过,意料之中的告知他我要去陈朗清约会,小胖露出崇拜的神色,我会心一笑,绝尘而去。陈朗清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旧式建筑,前苏联遗留下来的那种。我在楼下喊陈朗清,她在三楼招呼我,让我自己上来。

我到了三楼后看见一户门开着,里面是条走廊,有两间屋子,陈朗清那间在里面,靠外的那间屋子里传出广播的声音,我蹑手蹑脚走向陈朗清的房间。

“门。”

我又折回把门关上。

陈朗清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我扫了一眼,屋里除了桌子、归子、床,再没有别的物件,哦,还有陈朗清屁股下的椅子。我轻轻的坐在陈朗清的床上,蓝色格子的床单,床头放着紫色花边的被子,屋子里充斥着清新的气息,与整栋楼的腐朽格格不入。

陈朗清扔给我几本书,应该是她喜欢的小说,“我写作业,你随意。”之后就回身摆弄一众课本,再也不动声色。我仰躺在陈朗清的床上,百无聊赖,拿起小说翻看着,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和纸摩擦的声音、她家的鈡的滴滴答答。我实在觉得无趣,若要说这房间里最好看的事物,还是陈朗清,我不自觉地望着陈朗清的背影,心中自自然然舒缓起来,陈朗清以为我躺在床上睡着了,回头望向我,四目相对。陈朗清脸色变得有些羞红,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坐起身来。

“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哦”虽然是明知故问,还是不免觉得失落。其实我也幻想过和陈朗清想正常情侣一样,又觉得不切实际,还嘲笑自己胡思乱想。

“牵手是什么感觉?”陈朗清突然问道。

“啊?”我一瞬间木楞住,接着拉住陈朗清的手,十指相扣。

陈朗清神色慌乱,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的小女儿姿态,样子可爱极了,我将脑袋凑近她,陈朗清先是大口喘气,接着又屏住呼吸,几秒钟后,她闭上眼睛,我没有亲她,张开双臂将她拥在怀里,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像牛奶,也像水果。

我开口说,“你身上香香的,像是水果和牛奶混在一起的味道。”

陈朗清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毛毛,我不喜欢你,可我也不讨厌你。”

我松开陈朗清,听到前半句时,我挺气馁的,听到后半句,我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陈朗清很快平静下来,面露愠色,“不许再擅自这样对我。”我仔细琢磨着私自的含义,那什么时候不是擅自,这句是我心里想的,没敢说出来。

“你不想告诉我点什么吗?”我问

“等我想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的。”陈朗清说。

我为什么不亲陈朗清,我遇见的陈朗清有一扇门,我至始至终站在门外,现在只不过离门近了些,我有些沮丧,不只是因为我站在门外,还有我喜欢上陈朗清这件事。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太阳快落到了地平线,陈朗清没送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我离去,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余晖把她染成橘红色的,我透过镂空的阳台看到了橘红色的裙裾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我冲她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我喜欢你陈朗清,我不知道她看没看懂,她轻点了下头,我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的视线。

我和陈朗清的关系再次被人云亦云的叙说落实。

打那之后,我和陈朗清再没有什么肢体上亲密的行为,可看向彼此的时候,没有天高地远的感觉。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一次语文课上,在老师讲兰亭集序的时候,我看到“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用手戳了戳陈朗清,小声说道,你的名字,陈朗清给了我一个羞涩的笑,我看的如痴如醉。

“王毛毛你下课来找我。”教导主任的声音如宏钟大铝在耳边响起。

二零一五年秋,我和陈朗清作为典型事例出现在广播中,我看的很开,觉得主任所言句句属实,没有任何不详实的地方,只是他批判的态度我不相苟同,反观陈朗清似乎有些低迷,我对她说“你总出现在广播中,难道还没有适应。”陈朗清剜了我一眼,我知趣的走。

之后陈朗清找到我,她眉目严肃,别过脸颊上的秀发,对我说,

“毛毛,我高考后就得离开这儿,你得读书。”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义正言辞的说,那一瞬间就做下了这样重要的决定。

我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能涨分的事我都干,扛着书本到处奔波,拿着书本不为所动,每天最开心的事是自习课将头埋在一摞书本中再扭过头偷偷看一会儿陈朗清,偶尔被陈朗清发现了,她环视一圈后,冲我浅浅一笑,眼神中泛出一圈波浪,我看到了温柔的笃定,这是我们之间相视无言的默契。

高考之后第一天,一条林荫小路,我胸有成竹的问陈朗清,“去哪?”

“哈尔滨,我想看雪。”她一脸憧憬,洋溢的尽是喜悦。

“我要回去一趟。”她又说。

“嗯”我说

我拉住陈朗清的手,她也没抵抗,抿着嘴,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她忽然跑开,笑着说,“毛毛,我不讨厌你。”

一个月没见到陈朗清,像是人间蒸发,她住的地方那儿,门是紧锁的,我四处打到她妈妈的电话。

陈朗清去世了,在回新原的路上出的车祸。

我很久很久没能说话,很久很久之后我张嘴,“去他妈的青春!”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天陈朗清在众目睽睽下对我说我喜欢你,梦到橘红色的陈朗清对我点头,梦到陈朗清说毛毛我不讨厌你,梦到陈朗清的裙裾划出的弧线。

我去了哈尔滨,看了雪,没有陈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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