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李天月穿过昏暗无人的宿舍大厅,走过一扇扇沉默的房门,来到走廊尽头的寝室门前,诧异地发现房间里尚未熄灯。
“还没睡呢?”她拧动门把打开门。
房间里左右各有两个床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李天月走到靠门的桌前,将手中拎了一路的电脑包靠柜子放在地上,又把身后背包卸到椅子上。
“没。你图纸画多少了?”斜对面的吕谷雨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盯着面前的屏幕。
“差不少。”李天月叹了一口气,重重坐到椅子上,挪开一摞书,在桌面清理出一块空位。“再看看,搞不好得通个几天的宵了。”
吕谷雨点了几下鼠标:“明天我恐怕也得去通宵自习室了。对了,图书馆的那个大自习室你们去过吗?”
她对面的床上传出了一个含混的声音:“那个自习室晚上十一点以后锁门,想走只能等第二天早上。”
“那就算了。”吕谷雨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放假啊!”
“谁不想啊?”李天月愁眉苦脸地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季璇呢?感冒好点没?”
斜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床上的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睡了一天还是困。看看明天怎么样吧。”
等待电脑开机的这段时间,李天月莫名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但她这段时间昏天黑地地赶作业,忽略的事实在有点多。
她想了又想,最后终于在看到自己的半成品图纸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曾佳慧呢?她去哪了?”
“她不是去通宵了?”吕谷雨问。
季璇从床上探出了头:“她不是昨天就去通宵了?今天还不回来?”
李天月打了个哈欠,僵硬的思维稍稍动了动:“昨天她没回来吗?”
“应该是吧?”季璇犹豫了一下,“昨天你回来我也不知道。”
“我是两点多回来的,看你们都睡了也没多注意。”李天月从桌上垒得快比她坐着时都高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哗啦哗啦翻着页。以前曾佳慧也有过在外面通宵不回来的情况,她对此并不担心。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吕谷雨放下鼠标,拿起手机。
电话没有接通,相反,李天月身后的床上传出嗡嗡的振动声。
“没带手机?”季璇本来已经躺回去了,听到声响又爬了起来。
李天月也感到很奇怪,她听说其他班有壮士出门上自习从不看手机,但曾佳慧显然不是这种人。何况上自习不看手机和根本没带手机是两回事。
吕谷雨放下手机,爬到床梯上,掀开曾佳慧床上卷成一团的被子。
手机还未熄屏,她瞥了一眼,伸手拿起那只玫红色的手机,从梯子上退下来,在曾佳慧摆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盒子的桌上抽出一根数据线,一头连到手机上,另一头接上充电器插入墙上的插座中。
“怪了。”李天月放下书,站起来到外面的卫生间看了一眼。
卫生间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人,只有寡淡的灯光涂满每个角落,洗手台上的洁面露和牙膏管东倒西歪散落四处,在她脑子里的毛线团上增加了更多的结。
她又拧开房门去了这一层的开水房,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开水房里也没有人,李天月透过窗户看向宿舍楼的院子,是一片空旷的黑暗,墙角的灌木缩成一团阴郁的影子,全无白日里的浓绿生机。
没有找到人,她回到了寝室。
“这么晚又没带手机,她能上哪去?”季璇将垂落的长发捋至脑后,“还是她背着我们有新手机了?”
吕谷雨又摸出手机,联系王泽洋,他是曾佳慧的男友,两人期末时常一起约自习。
王泽洋可能也在画图,回复很快,说他这两天都没见过曾佳慧。
李天月想了想,在年级群里找到了韩竹萱,她记得曾佳慧每个月交思想汇报是交给她的。
这个时间就算对夜生活丰富的当代大学生而言也过于晚了,李天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才回复。
她也没看见曾佳慧,这个月的报告上周就已经收齐了。
李天月闭上眼睛,缓解长时间注视屏幕带来的不适,一边努力从近乎停滞的思绪中理出线索,寻找室友可能会去的地方。
她很想不管不顾直接爬到床上,让怎么做也做不完的课程设计和行踪诡秘的室友都见鬼去,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但真这样做,作为寝室长,李天月怀疑自己明天就得找辅导员谢罪。
想起辅导员,她的心情越发糟糕,如果闹到她那里……
嗡!嗡!嗡!
振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李天月睁开眼睛,转过头。
是曾佳慧那只玫红色手机。去年她的旧手机在食堂丢失,寝室四人陪她去附近的商场买了这只新手机,那时还是当季新款。
李天月走过去,看了看屏幕。
号码不认识,没有备注,运营商和地区也看不出来,和短信里常出现的那些垃圾广告的号码看起来很像。
“谁的电话?”吕谷雨问。
“不知道,看不出来。”李天月揉揉眼睛,感到自己实在有些抵抗不住困意,她伸手握住床梯:“我先上去睡一觉,你们……”
振动声停止,她眼角余光瞥见屏幕由暗转亮,不由得又转回去看看能否知晓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是何方神圣。
对方并没有人前显圣,屏幕上除了一个未接来电的提醒,就是思维风暴的弹窗广告,标题是新赛季邀请。
“这小游戏还没倒闭?”李天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回了自己的床铺。如果没有看到这个广告,她都忘了这个游戏的存在。
刚开学的时候曾佳慧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个问答游戏,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游戏的竞技场模式可以组队,于是她忽悠着寝室另外几个人加入了战队,借助便利的沟通条件,在比赛的时候对答案。
李天月对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常识题还好,有些涉及歌手演员的题目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室友升段升得上头,她也凑了凑热闹,很快就弃游了。
上一次听她们提起来好像是升钻石了。李天月模模糊糊地想着,真不容易啊。
“我先睡了,你们继续……”
吕谷雨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实在难以抵抗睡意,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李天月的脸上。她咕哝两声,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又被过于明亮的光线激得闭回去。
“窗帘怎么不拉严实?不嫌刺眼睛吗?”李天月翻滚几圈,终于还是起了身。
“新的一天,新的烦恼……人呢?这些人怎么走这么早?”
她身旁是季璇的床位,床上被子皱皱巴巴,主人起床时只是将被子掀开,完全没有整理。对面吕谷雨的床铺倒是整整齐齐,和没人睡过差不多。而曾佳慧的床还是昨天的老样子。
“她们是怎么晚上睡那么晚早上还能爬起来的?”李天月打着哈欠,从枕头下摸出了手表。
“六点五十九。我还以为要八点了。”她随手把表放下,一头栽回了枕头上。
“再睡一会儿吧……”
结果当她刚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了恼人的闹铃声。
“这又不上课定什么闹钟!”李天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掀开旁边季璇的被子,摸出她的手机关掉了闹钟。
“怎么你也不带手机了?”李天月低头,锁屏壁纸上弹出一个新赛季邀请的广告。
她随手把季璇的手机扔回她的床上,从栏杆上挂着的篮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
“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还有这个游戏是突然发家了吗?广告都发到我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