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时人生是一盘下不完的棋,局未尽、子犹温、人已去。
很多东西,多年后拾起,早就不是当年的味道。
甚至这些东西还是不是当年你要的都难以确定。
“朝花夕拾”在意境中是美的,值得回味的。然而在生活中,却未必是一种顺时顺势的选择。
7年前的愿,拿到今天来实现,虽然愿还是那个愿,却已经没有这么迫切了。
因为在这7年之中,很多人和事都有了新的变化。我和她都已经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她一个人在国外,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在国内。
在我们心中,其实都有了一种独自生存的本能,不知道像这样独立惯了的两个人,是不是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相敬如宾地做夫妻——
说白了,这次出去,完全是为了儿子好。
国内竞争太激烈,无论是生存环境,还是教育环境,作为父母,我们当然希望尽全力为孩子的将来打算。只要能有机会,就一定会尝试。
7年前,妻子突然有了一个可以出去工作的机会,我们谁都不想放弃。当时想的挺好,等她在外面稳定了,再把我们办出去,当时光担保金就需要十几万,我们哪有这个钱啊!
好多人不知情,都以为如果谁出国了的话一定是家里特有钱,殊不知,为了出国而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
人在选择时,往往刚走了第一步,后面几步就会不自觉地顺势而下,想都容不得想,就像顺风车似的,不走都不行。
其实当我们东凑西借,准备钱时,就开始后悔了。我们在这个城市里都有着不错的工作和收入,至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父母都在身边,房子也是新买的,孩子即使要上学的话,想必也不用太操心,我们大可以按部就班地像周围所有人一样地生活,完全不必把自己弄得这么居无定所、疲于奔命。
然而机会来了,你不抓行吗?你不抓,自然就会有别人来抓,到时候患得患失还不是一样要后悔?总之,人生很难两全。
2
有时,人生又像是一盘接一盘的连环大战,不断去变换对手和战场,只有你是不变的,除了一局一局迎接挑战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我还记得她走之前,因为怕儿子会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偷偷地走。儿子只知道她要出差,好在他知道妈妈要经常出差,所以那天早晨,孩子还在小床上恬静地睡着。
她把一切都收拾好后,在儿子床前久久地站着。我能感觉到她心里面早就已经泪流成河了,可她就能这么忍着忍着,她的大眼睛里就像是有一个满满的蓄水池,什么都盛在里面了。
这种滋味,只有我们才能体会得到,那些来给她送行的人是不能明白的。外人看到的,都是甜、是风光,只有自家人,才能明白其中的酸甜苦涩,知道甜只是糖衣,仅仅只是一层糖衣而已。
还记得儿子放学回来时,眼睛哭肿了,老师说这孩子在午睡时突然就惊醒了,说是梦到妈妈走了,不要他了。结果,在儿子无辜的注视下,我只好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儿子那一声哭,是撕心裂肺的,然后就再也哄不好了,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嘴里面只叨叨着要找“妈妈”。
从那以后接连好多个晚上,儿子都是含着眼泪、哭着睡的,我答应他妈妈过年就可以回家了,可儿子说,他现在就要妈妈抱。孩子想妈妈了,就把她走之前穿过却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蒙在脸上,他说,那上面有妈妈的味道。
后来妻子来电话,儿子抱住电话就不撒手了。没有一次,不是在哭声中结束的。
儿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孩子的痛,总是要多过大人的痛。新房子里缺少了女主人的忙碌,也显得四壁萧瑟。
好在,时间总是能够治疗一切伤痛。我们父子二人不仅学会了打扫屋子煮方便面,而且也学会了互相搓背和缝洗衣服……也恰好由于这种方式,儿子比同龄人都显得懂事,也更像个小男子汉。
这期间,妻子也经常给我打电话,她一个人在国外,那种滋味想必也很难捱吧。毕竟我是在国内,身边有老人,还有孩子。而她,始终都是一个人,语言不通,又举目无亲。她一直都盼着我们能赶快过去。
毕竟只有过去了,这家才更像是一个家。
她有时会打电话回来要钱,自从妻子出国之后,我们这个家在经济上就一直都很拮据。
3
更多时候,生活却是一盘乱棋,总是会在稍有归整和眉顺眼后,被命运打散重来;好不容易堆砌的沙雕,又因潮水的顽皮夷为平地……这时,我们除了无奈一笑收拾残局、重整旗鼓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做吗?
我现在不是很想过去。
觉得什么都挺上轨道的,尤其是事业,职称也评了。还有可能被提拔,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我们马上,就要飞赴另一个国度。把家、把自己、把未来……都送上飞机。
她在电话里说,希望我能再带些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