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世纪末的女童(2)

2018-06-01 23:00:30 作者:北有北郊

我不知道王伟是真的太过宠爱马玉凤,还是他本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软柿子。当马玉凤提出离婚时,这个男人竟毫无骨气的跪下了,苦苦哀求的样子让人既心酸又气恼。马玉凤倒是罕见的刀子嘴石头心,爽快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后,就毫无留恋的搬回了娘家。

慧慧最后一次来店里打酱油时,不笑了,也不跳了。低垂着头,连带着那绺本应活泼的马尾辫也沮丧起来。

“婶子,俺爸俺妈要离婚了……”

稚嫩的语调里夹杂着让人悲悯的哭腔,两双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细细一看,惨淡的眼白上覆着淡淡的红血丝,想来是背地里哭过数次。

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嚼她母亲的舌根,只能安慰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尽可能的给她多塞些零食,希望那些甜蜜的滋味能淡化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承担的忧愁。

我妈不知从谁那听说了这档子事儿,气得一边摇头一边毫不留情的咒骂着马玉凤。

“像马玉凤这样的骚货,放在旧社会,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着,心想,要是马玉凤被浸猪笼,那王伟也要跟着她跳河殉情了。

王伟在苦等马玉凤回心转意无果后,索性看开了,签了字。只是马玉凤不知抽了什么疯,死活要带着王慧慧过。王伟起初不同意,后来便想通了。“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并不是全无道理,更何况,他自己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农民呢。

马玉凤到底还是比较忌讳别人的言论,匆匆离婚后带着王慧慧在娘家沉寂了一段日子后,于一九九八年年初嫁给了张亮。因为是二婚,又加上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言论,导致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寥寥无几,只能草草了事。

王慧慧对于家里突然出现的代替她父亲角色的陌生男人深感惶恐。他与马玉凤如胶似漆并没有让王慧慧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亲切感,王慧慧始终觉得,张亮暼向自己的目光,透着一股子属于外人的冷冰冰的厌恶。

婚后的第二个月,马玉凤再次怀孕,并在年底诞下了一名男婴。家中新添的成员,让王慧慧的处境越发显得尴尬,张亮对王慧慧积攒的不满情绪,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开始堂而皇之的显露出来。

在马玉凤坐月子期间,张亮将家里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家务活统统抛给慧慧。自己则在闲暇时当起了监工,慧慧做事稍有不合他的心意,轻则痛骂,重则拳打脚踢。当张亮抡圆了胳膊第一次在王慧慧稚嫩且皴红的脸颊上留下殷红的印记时,她整个身体陀螺似的转了半圈,又楞了半晌,才打着趔趄跌进了猪圈,浓郁的混着红薯叶的骚臭味让她心安。她捂着脸颊,那些小心翼翼积存起的旖旎的希冀,便随着燥热的炙痛和脑瓜仁儿的嗡嗡声,齐齐逝去。

王慧慧对这些遭遇始终保持缄默的态度,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再经历什么风浪。直到马玉凤偶然发现她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瘀痕时,才心疼又愤懑的与张亮对质。

一番摧枯拉朽的诘问过后,得来的却是张亮咄咄逼人的怒喝:

“我供着这个拖油瓶吃喝拉撒睡,你还有哪点不满意,过不下去就离婚!”

离婚二字似滚烫的烙铁一般,灼烧得马玉凤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再也无法反驳,她掂量着,若是再次离婚,可就真成了二手货了。于是,她深情凝望着怀中唇红齿白的儿子,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缱绻的母爱瞬间将她对女儿衍生出的愧疚的罪恶感和对张亮的恼恨尽数淹没。

罢了,女大不由娘,随她去吧。马玉凤这样想着,心中竟宽慰不少。

之后的日子里,没来由的打骂从每月固定的次数变成每天必有的项目,愈加频繁。王慧慧最初还对马玉凤抱有希望,她母亲的自责的目光让她稍稍有些暖意,让日子不再那么难熬。后来,随着弟弟的长大,自责褪成无视,王慧慧眼眸里,心尖上的炽光日趋寡淡,她变成了四处游荡的瞎子,田野间的风是她的拐杖,馥郁的麦香是她的眼睛。

“至少还是活着的”

她就这样想着,飘荡着,枯萎着。

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雪虐风饕,折胶堕指,是我经历过的最寒冷的冬天,也是王慧慧生命里的最后一个冬天。

才刚月初,村落里的大街小巷就铺满了杂乱的炮仗的躯壳,火红衬着厚重的白雪,远远眺去,煞是好看。

王慧慧在灶台前上下翻飞,在张亮日复一日的“调教”中,她的厨艺越发炉火纯青。铁锅上橱柜里的那只青瓷碗,在边缘的角落里清静地躺着,谁也不会料到它会是致命的导火索。

王慧慧挥舞着青墨色的大铁勺,青瓷碗随着铁勺风误撞所带来的颤动,直挺挺地从橱柜跌落,在清脆的哀嚎过后,碎成一地青花。

张亮掠过泥地上的碎片,飞起一脚,将王慧慧踹进了柴火灶里,猛烈的火舌迅速吞噬钻进口腔内的异物,尖叫声和灼烧声并起,慧慧挣扎着从火灶爬起来时,刘海儿和长辫子只剩半截,夹带着暗淡的火星子,苟延残喘的燃烧着。

一直以来,王慧慧都以为自己丧失了反抗的权利。可此刻,突如其来的怒火侵袭了她的胸膛,且越演愈烈。她拾起脚下的柴火棍,向着张亮,这个她隐忍许久的男人,直直抛去。

马玉凤抱着儿子从茅房出来时,厨房里传来的惨叫声令她毛骨悚然。她不敢确定这是否是王慧慧的声音,她只觉得这断断续续的哀嚎像是从地狱传来的悲鸣,撕心裂肺。

马玉凤火急火燎的踏进厨房,眼帘就被蒙上一层浓郁的血红。王慧慧整个人殷红一片,佝偻着腰,侧身跪着,双手紧紧捂住脖颈,饶是如此,大量的血水仍喷泉般的往外喷溅,溅在满屋的木材上,溅在张亮猩红的眼眸上,溅在他手中紧攥的锈迹斑斑的剁骨刀上。

“马上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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