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父亲回家过年

2018-12-26 22:23:13

世情

我住在一楼,是这个小区最好的一楼,视野开阔,阳光明媚。

这个小区基本上都是小高层,当时买的时候就剩下一楼和十八楼,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别买十八楼,不好。至于到底怎么个不好法,也没人细说。

所幸这个小区门口就是地铁,来往方便,也就算了,一楼就一楼吧。不过住一楼有一楼的好处,上上下下的人见的人多了,经常碰面都能互相打个招呼,邻居很快变成熟人。楼里生分人的少了,倒觉得住在一楼多了邻里间少有的和谐。

1.

我经常夜里出去遛狗,能看到整栋楼从上到下的灯火通明,每个窗户里都透着活色生鲜的生活气息,有流行的电视剧音乐从窗户里传出,有炒菜的香味从窗户里飘出来。

看的时间长了,发现整栋楼从一楼亮到顶,唯独十八楼从来都没亮过灯,一直黑着。黑洞洞的窗户,好像是某种野兽的嘴。我想,这十八楼应该没有住人吧。

有一天早上天还麻麻黑,我憋不住烟瘾,就溜出来到楼道一楼和二楼拐角的地方抽根烟。这里因住户大都坐电梯,连二楼住的都懒得走楼梯,常年没有人经走,水泥地板上落了一层灰,走过去会有一串浅浅而清晰的脚印。

我径直坐到自己经常抽烟的老位置,那里刚好能看见一楼电梯门和我家门,而里面出来的人看不见我。我可不想就因为偷偷抽支烟被老婆抓住。

楼道里空无一人,我点上烟,习惯性的瞅了一眼电梯,看见电梯楼层LED灯泛着死红色的光,指示着电梯即将从楼上下来。在数字刚刚变成1的时候,楼道声控灯突然灭了,我赶紧跺了跺脚,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

惨白的灯光下都能看出来,她是一个精致的女人。正红色的唇彩鲜艳但不刺眼,右手戴了只翠绿的玉镯,正红色的大衣配着一头小卷发,看年纪得有四十出头。

我静静地抽着烟,看她一步一趋走出楼门,似乎很认真的样子,从电梯到楼门口十几米的距离,被她走出T台的感觉。抽完烟回家想着睡个回笼觉,离上班还早,今天早餐就不吃了,抽烟权当替了早餐。

后来早上又见过一两次,打扮依然精致入时,干净利落。走在这个小区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让人感到不协调的是那副墨镜一直戴着,我心里就起了腻子,起早外面的光线那么暗,戴副墨镜是什么情况,也没几个人能看得见她。不过倒是很敬业,至少比我敬业,也可能离上班地方远吧,我感觉自己有点想多了。

2.

有一次我晚上跑步回来,刚进了楼门就看见她在前面,准备进电梯,右手挎着一只很好看的包。我还认真扫了一眼包外面的标志,如果是真的的话应该价值不菲。

我没回家,转身走楼梯到我的“吸烟区”坐下来休息会,掏出一根烟点上。要是回了屋,整晚上就没有抽烟的机会了。看她打开电梯,背对着电梯门按了个数字,电梯门关了的同时,只能看到背影。

习惯性的边抽着烟,边盯着电梯楼层LED指示灯发呆,看着电梯的数字在不断增大。到12的时候我低了低头,很不喜欢接下来的13、14这两个数字。就连看交通指示灯,到这两个数字的时候我都刻意要避过头去。

心里数着秒,估摸着这俩数字过了,我才又回过头继续盯着那死红色的灯。直到数字停到18上,我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是18。在我脑子里面盘旋的,是那个黑洞洞的窗户。我赶紧扔了烟头在地上跐灭回屋了。

第二天我碰到保洁阿姨就去打听。我们俩很熟,装修的时候家里面大大小小的纸箱子瓶子罐子全都给了她,我经常和她有一嘴没一嘴的拉几句家常,平时上下班有事没事聊聊天气,对她家里大概情况也有所了解。

每次聊上几句也可以没有那么乏味,至少几天内可以换不同的话题。既显得她善言又能看出我不生分,毕竟能和保洁经常吹牛的业主至少不是个冷主。她打扫我家楼前后,包括楼道门口都要用心一些。

保洁阿姨说,这人好像来了好久了,一直都在吧,我只听说是外地人,在咱们这做生意。我说十八楼不是没住人吗,晚上灯都黑着呢,她摇摇头说不知道。她当然不知道,下午下班她就回了家给孩子做饭去了。

晚上遛狗,窗户还是张着黑洞洞的嘴,我无端的心里一紧。据说,十八楼另外一户到现在还没有卖出去。一个人住在顶层,是有点阴森森的感觉,等有空了一定要上去看看。

我有这心思,可从来都没有上去过。一楼住惯了连电梯都懒得坐,更别说让我上去看一个稍显怪异的女人。可是我心里一直对那黑洞洞的窗户感到奇怪,她不需要开灯吗,哪怕是电视?

人人心里都八卦,尤其是对奇怪的事情。由于心里存着好奇,也就格外的注意这个女人。有一天晚上出门倒垃圾,刚出家门,碰见她进来。我侧身把手里的垃圾袋往旁边让了让,礼节性的随口问了声下班回家了,当然也没存会有回应的期望。

她很显然吃了一惊,脸上肌肉一抽,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地往上翘,似乎是要微笑吧,“嗯嗯”两句说了声“谢谢你”算是回礼,口音里面带着几分川味,然后急匆匆低下头扶了扶眼镜,错身而过。奇了怪了,谢谢做什么,真很少有人这么说,不过我对那口川音留下了深刻印象。

再后来早上或晚上我碰见了她,经常性的打招呼,她总是点点头微微笑,然后低头,进来或者是出去,总是早出晚归,但比平常人早得更早,晚的更晚。我有时候还特意看她的背影,走路是很优雅的感觉,是极其认真的优雅。

3.

有一天我媳妇下班后说是特别累,看我瘫在沙发上没精打采累趴的样子,提议干脆一起去捏个脚,这可是极其稀少的恩赐。两个人开车在街上转了又转,最后停在一家盲人按摩的地方。

挑开门口的布帘子进门一看,生意好是红火,左手四张床,右手三张床全都满了。右手角落一个似乎是办公区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明眸善睐的样子,过来招呼我们:两位先坐下休息会,我倒杯茶水给你们,口音川普。

她把我俩让到沙发上坐下,端了两杯茶过来,解释说今天人多,要等一会。不过有三个人快结束了,好了马上叫我们。

我和媳妇掏出手机来,往沙发上靠着等。既然要等,又都懒得说话,刷刷朋友圈可能是最好又无奈的选择吧。

忘了过了多久,那姑娘就过来说:“前面顾客把床位腾出来了,但技师又不够。”

我就有点火,脸上可能有极其不耐烦的样子,看了看媳妇的脸色,这都等了多久了,还让人等到什么时候去,不如干脆换一家。

媳妇还没搭话,姑娘按住我们说,不好意思,两位别急,我去叫我们老板娘亲自过来,两位一起先到按摩床上吧。

趴下后就不想再动,连脸都不想动,更懒得生气,现在人都这样,你不发脾气她就不好好给你服务。我把脸埋在按摩床头的空隙,闭上眼睛准备享受,耳边响起川普。

“先生,我来为您按摩,请问您哪里不舒服。”悦耳亲切,但怎么似乎又有点耳熟,我还是懒得动。

“脖子,背,腰,唉,浑身都疼,你看着办吧。”

“先生是你呀,你也来按摩了,刚下班吧?”我终于把脑袋从那个空隙里面抬出来,这声音不就是楼里面那个女人么,原来是老板娘。

我抬起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眼睛就定住了,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说:“我听出来您是咱们一栋楼的,没想到您也来按摩,你们经常上班坐办公室,颈椎和腰肯定累。”她边热情地介绍,我就一直“嗯嗯啊哦哦”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着她的脸,那精致的脸庞上,眼睛频繁怪异的朝上翻动,里面全是眼白。

4.

那天前前后后按摩非常到位,缓解疲劳。结账的时候她给我们打了五折,临走的时候还说,“先生你是好人,你是咱们楼里面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人。”

我给媳妇介绍说是老板娘和我们一栋楼的时候,她愣了好一阵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后来我们经常去她店里面,断断续续知道了她很多的事情。

我知道她喜欢抽烟,是从四川来的,很早就和老公离了婚。我还知道那个女孩是她女儿,她是个健康漂亮,视力很好的女孩子,本来法院是判给父亲的,但后来又从四川过来找到母亲一起过,现在都结婚了。

我还知道店里面大多数员工都是她一个一个从老家附近招过来的盲人,他们在店里都是兄弟姐妹。

可我不知道的是,她一个人生活在漆黑的房子里面,摸摸索索,抽着烟,那是什么感觉。

我想,心里有灯的人,不需要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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