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录:天下归她

2018-12-31 22:23:00

古风

衣梦是一只不爱作乱的魔物,她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窥探别人的记忆,她叹人这一生转瞬即逝,却又分了人渣败类与圣人天子。

叶卿玉跟段惆两个冰块一个比一个冷硬,走在一起一天说不到十句话,可他们在对视间,却仿佛天地褪色,眼里都只剩下对方的音容笑貌。

1

段惆第一次见谢卿玉是在花灯节那天。

彼时谢卿玉身边围着几名翩翩公子,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装模作样的打开一把折扇,引来一众姑娘频频偷看,红了脸颊。

而他在这群人中就显得卓越起来,琼林玉树般的身姿,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道路,神情冷寒,他大抵是觉得索然无味。

段惆站在一条横穿了京城最热闹这条街的船头,河边的女子门手里捧着一盏盏灯小心翼翼的放到水面上轻轻推动。

几个孩童嬉戏打闹着,远处一个个挂着各种不同灯笼的摊位热闹极了,而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叶卿玉,随后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他该是不喜热闹的一个人。

段惆是一名商人,但凡城里有极热闹繁华的地方就必有他的身影。

他在三年前仿佛凭空而现,开的绸缎庄,胭脂铺,商行,当铺,珍玩店.....等等,几乎垄断了整个京城的经济。

船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及腰长发,淡扫蛾眉,水眸中烟波流转,以薄纱覆面,窈窕身姿,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

“哥哥在看什么。”

段惆说:“到回去的时间了。”

段悦怔然,看向谢卿玉所在,眼底划过惊艳,稍纵即逝。

小船缓缓摇晃着上了岸,段惆没有发现,谢卿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船上。

2

段惆第二次见谢卿玉是在自己家,段家山庄立于城门外的盘龙山半山腰,段惆花费重金在把路从山脚修到了山顶,随后在半山腰的段家庄设了一个上山入口,收费登山,城中贵族多笑称他占山为王,却也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盘龙山山高,山顶温度极低,且终年飘雪,许多人为一览山中风景不惜一掷千金——雇佣段家庄的登山车马,顺着段家修的山道在山中转悠一天,能在皑皑白雪中一览整个繁华的京都。

谢卿玉是带着瑞和公主来的,传闻公主降生时,男方连续一月的大雨骤听,观星楼的国师一眼断定此为凤凰命格,可替国家抵挡大灾祸。

如今极北鸾凤国犯我边境,我国兴文衰兵,节节败退,京中人心惶惶,而此时,鸾凤国来使替凌安帝求娶瑞和公主,承诺公主入境便归还侵占的所有城池退至北境。

两日后便是公主出嫁的日子,皇上命谢卿玉带其最后看一看她居住了十几年的故土。

本是来取车马,怎料公主在见到段惆的时候却指着他要他亲自服侍。

段悦变了脸色,“我哥哥岂是那等车夫下人?”

段惆安抚还是上了公主的马车,“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服侍公主也无妨。”

段悦敢怒不敢言,在段惆上了车之后她却看到公主朝着她挑衅的一笑。

段惆自然是不会赶车的,可这段家庄的马儿都是走熟了路的,在什么地方停,什么地方走,它比人还要明白三分,他也只不过是虚拿着缰绳,看着山下一个个高低错路的院子发呆。

他本不爱说话,谢卿玉也是少言之人,公主更是沉着脸瞪着段惆的背影一言不发,在山林中呆了一整天,三人间都保持着默契的寂静。

“谢卿玉,我冷。”瑞和把纤纤玉手从宽大的袖子中露出来,原本白皙的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紫。

段惆面不改色的看着风景,却不动声色的用缰绳戳了一下马儿的身侧,马儿的速度慢慢的变快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谢家庄。

公主此刻却已经浑身发颤,脸上血色已然褪尽。

谢卿玉愣愣的站在房门口,没有焦急没有慌张,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大夫说公主天生畏寒,若是再在山顶多呆一阵寒气入心,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济于事。

谢卿玉问,“可有一劳永逸之法?”

大夫答道,“龙鳞凤羽麒麟角。”

他说的可都是世间不可寻得之物, 而公主即将前去北境和亲,北地长年酷寒,区区盘龙山顶岂能相较?

若是和亲,公主必死,若不和亲,鸾凤国会挥兵直下,烽火直指京都。

大夫离开后,公主单独召见了段惆,连谢卿玉都不得入内。

段惆走进去,恭敬疏离的行了一个大礼,“公主万安。”

瑞和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她声音徐徐而虚弱,“皇兄,你当真要弃我于不顾?”

“此地没有公主的皇兄,只有商人段惆。”

瑞和摇头,伸出手拉住段惆的袖子,“皇兄,那段悦作何解释?”

“我妹妹。”

“她是为我准备的替身对不对?”

段惆这才缓缓低头凝视着瑞和公主,她的样貌与前皇后一般无二,一双明亮的眼睛深不见底,任谁也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段悦本是我为你准备的替身,我想用她来保你一命,如今多年过去……烟儿,亲情并不是只有血缘这一种牵绊。”

“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瑞和哽咽了,眼里尽是段惆冷漠的模样。

“何况她若嫁去北地未必会死,我却是必死无疑。”

段惆眉眼微凝,“我并未教她宫规礼仪,段悦,是商人段惆的妹妹,她会算计,有经商的头脑,却并不愿受规则的约束。”

谢卿玉在门外听到瑞和失控的哭声,段惆走出来,他只对着他轻点了一下头,视线重新落到了远处。

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远处山峰上,雪白的一片顶峰,映照着橘红色的晚霞,美丽万分,段惆看到谢卿玉的眼里没有晚霞没有雪峰,里面沉寂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3

段惆曾经是个皇子,十岁从观星楼得知嫡妹烟儿将来有一致命大劫,为救嫡妹,出了尔虞我诈的皇宫,带着父皇的银子,在国师的指点下开起了商行店铺,十年后,他带着曾经在外捡回来的女孩回到京都。

十年前,宫中便传出太子暴毙的消息,而东宫也迎来了新主人,如今段惆的身份地位全仰仗于已故国师的指点,他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

到底被瑞和看出来了,既是骨肉至亲,会被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段惆对谢卿玉说:“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十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凭空而现,刀锋直指段惆,谢卿玉脸色微变,一个手势未落,段惆就直接拉住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腰飞身而去。

此刻与与保护公主的隐卫打在了一起,地上一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段家庄乱做了一团。

段惆落在了一个荒草覆盖下的山洞中,谢卿玉惊魂未定,堪堪站稳之后才看向段惆。

“你为何救我?”

段惆怕了拍进衣袖上进山洞时沾上的杂草反问道,“你想舍命救公主?”

谢卿玉的眼里染上了几分颜色,定定的看着段惆,头发散乱下来,俊美的脸颊上横了一根不长不短的头发,偏生他自己还未察觉。

段惆看了他几眼之后,终于忍不住在谢卿玉惊惶的神色下,伸手将他的头发别到了一旁。

“民间将这种行为称作一种病症。”段惆在谢卿玉失魂似的表情中后退两步,面无表情的说:“强迫症,理解一下。”

谢卿玉微怔,却见段惆已寻了处地方坐下了。

他知这波刺客从何而来,瑞和公主自出生被百姓奉若天神,如今的帝王又是行仁政,民间百姓安居乐业又哪儿来那么多刺客?

公主在宫中要求他一同去盘龙山最后看一看这京都全貌时,他曾听公主与皇帝做了一笔交易,若是能带回前太子,她便不用远嫁和亲。

世人都知公主曾被国师断言,能解大灾祸,却无人知晓国师曾秘密告诉过皇帝,前太子若能复生,则国泰民安,这一子一女将会使他的江山稳固。

若问谢卿玉如何知晓这些的,他曾经有个身份是国师的大弟子。

谢家是将门,谢将军素来与国师不和,但国师却请求天子将谢家嫡子谢卿玉收为弟子,将军不愿,但到底是兴文衰武政策的帝王,在他眼里,将军的地位远不如国师,于是谢卿玉就成了国师唯一的弟子。

谢卿玉的目光稍远,国师曾问他,你可想登上帝位?他答,跪天跪地跪恩师,除此之外不跪任何人,登上帝位也未尝不可,国师大笑而去,他却被罚跪在了国师府一整日。

“烟儿如今是皇家的公主,却不是我的妹妹,我不欲舍自己去救她,说我薄凉也好,自私也罢,商人段惆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段惆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说出了这番话。

“你,明白我的吧?”他在他耳边低喃。

谢卿玉垂眸,长长的睫毛如同蝉翼一般有轻微的颤抖,他没有回答段惆的话,却握住了他放在他腿上的手,这只手很暖和,握在掌心里如同温泉水缓缓流过。

血脉亲情又算什么?多年之后再看已是面目全非,唯有懂你,明白你,知你心意的人才是最亲近之人。

段惆已抽出了手,轻轻的用手帕擦拭着。谢卿玉的眼里有几分难堪,他轻笑一声,忽然扔掉了手帕,轻轻挑开了谢卿玉的衣襟,吻上他的侧脸。

“若你不是国师的弟子,我们便是最适合在一起的。”他把手放在他的心脏位置,感受着胸腔里面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

谢卿玉垂在两侧的手缓缓的收紧了,他低垂着眸,轻轻道,“段公子不必如此试探,我并非是喜欢男人。”

段惆慢条斯理的为他整理衣襟道,“谢家公子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是我的段惆的姿色不够,还是你当真无欲无求?”

“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要我再说一遍。”谢卿玉声音冷了下来,拉开他的手整理好了衣襟,一双冷眸淡淡的看着他。

段惆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都是由国师一手教导出来的,我看到你就好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谢卿玉离开了,虽是国师的弟子,但也毕竟是将军府的嫡子,怎会一点武功也不会?

他离开之后,段惆却地上那块手帕,表情显得有几分不耐与怅惘。

这山洞本是魔物衣梦的老巢,她在这里呆了数百年,曾有人闯进来也未扰了她休息,如今这两人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衣梦跟上了段惆回到了段家庄去,趁着晚上看了他的记忆。

4

段惆自出宫起就没想过要再回去,一路得国师相助,旧太子成了今日的段惆,多年来坎坷生存的道路与段悦相依为命,让他享受今日的境况地位,并不打算再做什么改变。

何况他知道,什么抵挡灾祸,什么真命天子,都不过是国师为了一己之私杜撰出来的,国师在下一盘棋,一盘就算他死了还会继续下去的棋,谢卿玉跟他,就是里面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公主若远嫁北境那么便会必死无疑,国师把段惆培养成了一个无心于皇位之人,同时又为谢卿玉铺下登上宝座的大路,同时也逼着公主去寻段惆。

如此一来,公主必然想办法把段惆带回去,她必然是带不回段惆的,但却会发现谢卿玉与段惆的相似之处,她为了活命,必然会死马当活马医,想办法用谢卿玉去糊弄皇帝,以确保自己不去和亲。

可谢卿玉不会甘心做一个公主手下的傀儡皇帝,他必定会强行将公主送出。

到时候公主殒命,将军之子成为新皇,人民不服气,为顺民心,谢卿玉必然会命将军北上讨伐鸾凤国,到时候将军战败天下必将大乱,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这便是国师下的一盘棋,一盘让天下人为他陪葬的棋。

衣梦从段惆的记忆里脱身出来,感觉额角都冒出了几丝并不存在的冷汗,她见过那国师,就在三年前的魔界盛典。

这是魔王的阴谋,他即将掀起一场天地神魔的大战,战争起,人间大乱,魔族趁机祸乱人界,食生魂,炼魔毒,提升魔力,只为一举拿下三界之主的位置,而这场战争能否爆发,全系于这两个人类身上。

衣梦看着段惆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这场没人发现的阴谋是否会进行到底?

两日后,公主并未如约出嫁,皇帝却下了诏书废太子,禅位于将军之子谢卿玉,太子与众皇子不服意图谋反,被当街斩首示众,瑞和公主拿着溅了皇子们血的圣旨走到了已是弥留之际的皇帝床前。

“父皇,我本是你最宠爱的公主,受万民的爱戴,你却执意要我去送死,哥哥也弃我于不顾,我能如何?出此下策女儿也是迫不得已。”她低垂着眸,把圣旨扔到了床上便转身离去了。

谢卿玉下令让段悦替公主北上和亲,段惆行至宫中逼问他,“你本无欲无求,何必为了一个皇位送走段悦?”

谢卿玉敛下眸子不看段惆,“段悦本就是恩师那盘棋中的一颗送死的棋子,若不送她前去刺杀鸾凤王,那我如何以将军之子的身份去巩固王位?若是鸾凤王不死,我国兵败,倒是你认为你能安生吗?”

这是谢卿玉第一次在段惆面前说了这么多话,段惆说:“你便是登上王位也是瑞和公主手下的一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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