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晓渔和慕北第一次见面是在同事的婚宴上。
新郎和新娘指着她和他同时给对方介绍，这是我的同事晓渔。
在场四个人都一脸懵，互相解释了半天才搞清楚，方晓渔是新娘的同事晓渔，于慕北是新郎的同事小于。
一场由男人和女人对同事简称的不同方式引起的误会。
很有罗曼史开场的气氛。
如果于慕北的形象跟他的名字有一点点沾边的话。
2
于慕北，北方人，圆脸，戴着好笑的圆框眼镜，目测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五，昧着良心能说是微胖。
方晓渔刻薄地想，明明是个北方人，还要起名慕北，他妈妈的难以忘怀的初恋该不会是漠河人吧。
慕北非常自来熟，外加不要脸，放着安排好的男方亲友桌不坐，硬是挤在方晓渔旁边。方晓渔没问为什么，她知道答案百分之八十会是因为爱情。
“你往那边点。体积太大影响我夹菜水平。”方晓渔看着掉下去溅起汁水的丸子没好气道。
“不，是丸子没这个福气，强求不来的。”
慕北笑笑，夹起丸子自己吃了。
“你也知道强求不来？”方晓渔大胆假设了一万遍，也想不出怎么能跟于慕北有发展。因为对于一个对颜值能关注到手指锁骨脚腕的女人来说，跟胖子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我过往的经验来说，微信号一般是能强求来的。”慕北笑笑，很是油腻的憨厚，“删个三五次也总有能留下来的希望。”
3
方晓渔一度怀疑慕北是个PUA学徒，看她年届三十有颜有钱想必内心孤独很好下手，所以才拼命靠近。可是看了看他的朋友圈，寥寥无几的内容都是些无聊的辟谣文章，好像没有卖科普转发小能手人设的吧。
啊，对，方晓渔耗不过慕北的死缠烂打加了微信，而且加了还没删。
她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想得到什么。或许也是想证明一把自己的魅力。三十岁也是需要别人的爱慕的啊。
4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慕北的答案十分简单，直接，赤裸裸。如果不是此刻盯着他认真的眼睛，方晓渔恐怕会认为这又是一个不会撩妹的低情商直男。
“你……你这是说你就是看脸呗？”
“当然了。你这么好看，当然要看脸。”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晓渔摸不清慕北是要认真追求还是过过嘴瘾。要是认真追求，这理由分明是奔着肉体去的，哪个女人能同意。要只是想过过嘴瘾，她又觉得他过于认真，社交软件上过瘾就好了，为什么每天都来找她吃午饭呢。不过要不是慕北，她也不知道公司周围有这么多好吃的小馆子。
“看到好看的女人，就会想靠近，这是男人的天性。从第一眼有好感，到进一步了解之后开始喜欢，然后再到爱和深爱。我虽然很看脸，但是是属于了解之后才能喜欢上一个人的类型。”
盖饭也无法阻止慕北滔滔不绝。
“所以之前还处在不太确定是不是喜欢你所以想要再接近一点的过程中。”
“之前？”
“现在我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你了。方晓渔。”
慕北擦擦嘴，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
方晓渔也没想过会在一盘土豆牛肉盖饭面前被表白。
5
慕北很爱吃，很会吃，总是能找到真正好吃的馆子。
方晓渔一开始也是被这些馆子所诱惑，才一次又一次跟慕北进行所谓的约会。
说是约会，其实也只是彼此聊聊天吃吃饭，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也没有精神骚扰。表白的事儿慕北就在盖饭店做过一次，之后也没有说起过。
“虽然我需要一个回答，但是我也不急着要这个回答。能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能让人早上醒来就觉得世界美好的事情。”
既然慕北这么落落大方，方晓渔倒是觉得多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被人喜欢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何况对方不强求不烦人甚至没有追求者该有的存在感，像一个老友。
在这个快节奏的城市里能有一个让时间慢下来的朋友，比任何高颜值小家电都能带给人幸福感。
6
方晓渔不是关心流行文化的人，常常在同事们谈着最新的电视剧的时候用微笑掩饰尴尬，工作群里也从来都看不到她发表情包。在同事眼里是有点固执又冷淡的人。
慕北什么都知道一点儿，永远不落伍，跟谁都能聊两句，聊什么都可以不冷场，当程序员真是屈才了。
让方晓渔有点惊喜的是慕北的认真。方晓渔如果提起了什么喜欢的老电影，慕北总会在周末抽时间找出来看一看，然后下一周认真地跟她分享观后感，放佛认真完成作业的小学生。即便她没有布置过任何作业。
方晓渔知道慕北是在很努力地向她靠近，只是她还不知道要不要真的往下发展一步。
这么些年不多不少的感情经历都在告诉她，人是会变的。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当了恋人却因为期待的改变而最终散场。这样的经历她不想和慕北再重复一遍。
或许还是恋人未满的状态更舒服吧。
7
约会约了三个月，终于在清酒上头的晚上，他们谈起了大雷区——前任。
方晓渔发现自己竟然很吃醋。对着慕北那个分手七年的初恋。
慕北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其貌不扬，身世普通，却硬是挺着男闺蜜的身份艰难地用了两年转了正。
大学里有家人支持，没什么经济压力，假期又多，慕北就和初恋满世界玩满世界吃，也不知道是不是玩野了心就回不去了，毕业之后初恋就跟老板走了。
慕北的描述倒是简单，脸上的表情却是复杂。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就设想过很多次她会怎么离开我。有时候是跟又高又帅的师兄，有时候是跟年轻有为的上司，反正我从没假设过这段感情会走很远。毕竟我当时太卑微了。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一说，都是自己心态不对。”
“所以你再也不会那样对一个女孩好了吧？”方晓渔有点失望。她从来都不想做别人人生里可有可无的配角。
“哪样呢？毫无尊严毫无底线吗？你们女孩儿有时候要得也未免太多了，一个人的尊严和底线怎么能说给就给呢。即便被踩在脚底下了，俯首称臣了，难道这段感情就是快乐的吗。难道两个人在一起，想要的只是一个奴才一个管家吗？”
慕北趴在桌子上，口齿不清地说，“我现在……现在想要的只是一个朋友……朋友而已……”
8
守了三天手机，慕北也没发消息，方晓渔觉得有点慌。
会不会是工作太忙？可是之前他又不是无业游民，做着一样的工作，怎么那时候有时间现在连个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大概是想打退堂鼓了？看她迟迟没给自己反应，所以决定撤退了？可是能坚持到不要脸的人，会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放弃？
算了算了，不想了，再想他也不会发消息过来。
方晓渔放下手机，叹口气。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习惯了有个人陪聊天陪吃饭而已，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吃饭再找别的朋友聊天就好了，有什么关系。
要不然，我给他发条消息吧？方晓渔突然想。
不行不行，这不正好中他下怀了吗。现在这家伙肯定是在等着确认我有没有上钩吧。现在不过是在欲擒故纵。
可是认识的这几个月，好像自己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慕北。一直都是他找话题，他找馆子，他来找她。
方晓渔想想这几个月的自己，的确一直在享受慕北的主动和陪伴，却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甚至也没有确认和肯定过什么。
方晓渔翻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时不时笑出声来。慕北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至少在她看来。她也想要一段温暖又轻松的恋爱。不那么歇斯底里，不那么剑拔弩张，不需要太算计。她有些累了，想要歇一歇，而慕北看起来是个好选择。那么，要不要，试一试。
9
“为什么不联系我了”
方晓渔想了想，删掉了问号，她不是要答案，是要拿出质问的气势。
“不知道该不该再联系”
慕北秒回。
一切更像是个阴谋。
“为什么不该”
“因为我不想再当奴才了。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再也没法儿那样对一个女孩好了，我有点害怕。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样的姑娘，跟你相处也很愉快很轻松，可是你那天那么问我，我害怕看错了人。”
“我对你的喜欢还没有很深，现在想要离开也更容易，我怕等到感情深了，才发现又回到了原来那种哄着求着低声下气的状态，那时候离开对谁来说都太伤了。”
“我就想停一下，等我想清楚，或者等你想清楚。我走了九十九步，我想知道，你会不会再走一步。”
慕北解释。
“如果我没有走这一步呢？”
“那我就再走九十九步呗。万一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两百步呢，才九十九就放弃了不是很可惜吗。”
“你是你，不是别人，我没办法把以前的经验完全套在你身上。我只是想多多少少规避一下风险。你不要误会。”
方晓渔看着“对方正在输入”，把打好的句子发了过去。
“那你做我朋友吧。”
慕北没有回复。
“男朋友。”
方晓渔补充。
“我刚刚去找特效救心丸了。真的。”
慕北说。
方晓渔笑笑，她也想要一个朋友一样的男朋友。
10
第二天，慕北拿着一大束玫瑰，穿得人模狗样，在公司门口等方晓渔下班。
下班高峰哪儿哪儿都是人。方晓渔拿着玫瑰挡着脸，拉着慕北赶紧走。
“你这又是哪出啊？”
“纪念我们的第一天。”
“那之前算什么？”
“算我死缠烂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