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雨嘉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远海眼中有多美。
轻柔蓬松的纱裙烟雾一样流淌在青石板路上,向上收拢在腰部,洁白的纹绣如萝蔓般紧紧缠绕着腰身,自下而上蔓延,在胸前勾描了一道柔软的波浪。削细的双肩暴露在飘着初雪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羞怯。
“让你换一套你偏不,这下冻得发抖了吧。”远海用厚实的手掌捂住雨嘉的肩膀,痴迷地看着她,既心疼又无奈。
男人永远不会理解女人为了美丽可以付出的代价,就像此刻的远海无法理解平时怕冷的雨嘉竟然执意要穿着露肩的婚纱站在将近零度的室外。
“我这辈子只会拍一次,就要穿最喜欢的这件。”
雨嘉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一闪一闪,像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朝远海跑来。你不会理解为了这一刻你看我的眼神,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远海把小兔子紧紧捂在怀里,变成了跳动的心脏。
“好,来,看镜头。”摄影师在前方喊道。
雨嘉忙转过头,脸上带着方才的笑意。远海没有动,依旧侧脸看着雨嘉,快门在这一刻被按下。
定格的瞬间里,新郎执着地凝视着新娘,身后苍老的古城慈霭地凝视着他们。
这辈子只拍一次的婚纱照,一语成谶。
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古城的阳光依旧灿烂。接到警察电话时,远海还沉浸在结婚纪念日旅游的惬意中。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停尸房的,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印象,只有握着雨嘉冰凉的手时,心脏被一点点冻结的感觉。
为什么蜉蝣一出生就死掉了?远海小时候曾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他用枯草般的眼神看着床头的结婚照,这个尘封已久的问题再一次浮了出来,久久缠绕在脑中。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脆弱。
生如蜉蝣,日复一日的出生和死亡,日复一日的悲伤,永不褪色,不知疲倦。
时间走得很快,两年已经过去了,可是远海还没过去。
因为他的记忆停留在了雨嘉死后的第九天。
“为什么是第九天?”肩膀上有猫纹身的女孩问道。
老齐看了她一眼,那表情仿佛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讲师听到学生提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关键问题。
“远海一直不相信警方得出的关于雨嘉是自杀溺亡的结论,每天都去现场调查,直到第十天,他在事发的岸边亲手挖出了雨嘉死前埋下的遗书。”
老齐噙了口茶,“第十一天早晨醒来,他忘掉了前一天发生的一切。从此,他的人生就没有再前进过。”
猫纹身女孩低头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沉默了半晌,才又接着问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没有人知道,包括远海。一个人在决定去死前究竟想到了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那遗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