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终是要分道扬镳

2019-01-16 16:06:07

萌宠

白昼里数不尽的孤独,黑夜里慢慢熬。

你一定没见过比太阳还亮的灯,我见过。

四十平米的房子里,六盏灯,散着明亮又刺眼的光。墨绿色的墙纸和窗帘在光影的强照下,泛着不属于自己的白,就连角落里落了灰的吉他,都闪着光,我不知道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窗帘有些厚,外面的景象看不太清楚。

我已经是第三次将水杯打翻了,圆柱状的杯子在桌上滚了一圈,一圈,接着停顿了零点几秒,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在灰色的地毯上,那一块本来竖起的一根根纤维遇水便瘫软下来,湿漉漉的,像淋过雨的头发。

路小白听到声音却只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并无意过来收拾。她懒的理会我这无聊动作和想引起她注意的拙劣技巧,继续摆弄着手机,开开关关,像个傻子。

我无奈,只好跑去阳台,不再打扰她。这个时候的路上已经看不见人和车,只依稀还亮着几盏路灯,同路小白那六盏灯相比,散出的光暗多了。每日清晨我都会坐窗边看外面的阳光,从那个遥远却巨大的圆球里面散出来的光透过玻璃晒在脸上的感觉,有些温暖,不像是路小白的灯,明亮却冰冷。

我回头看路小白,通过两边未完美接合的窗帘缝隙,看见两米多的床上蓝色被子里缩成一团的路小白,里面不时的发出呜呜呜的哭声,声音从被子穿透出来变的有些怪异,轰轰隆隆的感觉,令我感到不适。被子里似有只蠕动的虫,不,那种感觉更像是猫。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路小白这种奇怪的哭声,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以至于我都看不见她哭时的样子,大概是极其丑的。不过我能想象的到,一只大雨里被欺负了的流浪猫,在无人处的角落流着泪舔舐着身体,认真卖力且狼狈的模样。

与路小白独处的时间里,很少见她笑,但我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

那天我吃过午饭躺在床上快入睡的时候听到路小白要回来了,我对声音很敏感,所以总是能听出她的声音。咳嗽声,高跟鞋踢踏的声音,甚至是呼吸声。我像往常一样站在门里等她换了拖鞋抱我,她却转身用胳膊环住一个人,这时我才看见她身后有个男人。

他高出路小白一点,皮肤有些黑,不是很大的眼睛藏在金丝边的眼镜后面四下张望。

透过他的眼神我知道他要抱我了,他弯下身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走,虽然我喜欢他留在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但不代表我喜欢他,能任由他抱我,但是我却偏偏挣脱不了,我不停的叫,可路小白却不理会,微笑着对他说“它很乖的。”

他抱起我的动作有些粗鲁,像第一次抱婴儿的感觉,虽然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但我仍旧觉得不舒服。“你很肥呀,小可爱。”

他用手指摸着我的头,一下又一下,本能的身体反应让我感到没开始那样抗拒了,但我还是讨厌他打招呼的方式,也终究习惯不了除了路小白之外的人抱着我,便使足了劲在他怀里挣扎,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抗拒,他有些松手,我趁机挣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几米开外的角落,时刻防备,得意的看着他对着手上的爪痕皱眉头。

路小白跑过来担心的抓起他的手吹了吹,问他疼不疼,眼神里的温柔能杀死蚂蚁。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不小心从桌子上摔下来的时候,路小白也是快速跑过来,抱起我心疼的抚摸。

两个人窝在窄小的沙发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路小白对着他调皮的眨眼,接着傻傻的笑,我看见她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快要挨在一起的时候她快速的在那个男人的额头吻了一下。

她脸红了,我可以从路小白看着他的眼里看到无尽的喜爱,她的瞳孔里全是他的模样,那个男人开始的时候身体向后靠了一些,有些犹豫,但很快那种犹豫便消失了,但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眼睛里其他的复杂的东西,同路小白的眼神,是不同的。他吻她的唇,用手抚摸她白皙的脖子,像抚摸我时那般。

在我看来那个男人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光照进房间,那是我到路小白家之后第一次感受到阳台与房间里一样的光亮。

路小白第一次哭,是我快要死掉的时候。

那时我年少体弱,路小白带我回家的季节是她最喜欢的冬天,因为我常在自己感觉最冷的时候看到她对着窗外的漫天飞雪露出欣喜的表情。

第一次见路小白的时候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黑色羽绒衣,小小的身体被裹在尺码很大的衣服里显得有些滑稽。一开始我拒绝和她走,她看起来很喜欢我,却不对我笑,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需要多过喜欢。

我一直往后躲,她却固执的拿着玩具想和我拉近距离。那一刻我竟觉得她有些可怜,她眼睛很亮,却没有光,那种我从别人那里看到的东西。

她是孤独的,她需要我。

我还是和她走了。被装进她那件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拥挤却暖和。她用一只手吃力的拖着我所有的生活用品,一只手护着不安分的我,艰难的从狭窄的巷子走出去。她一直护着我,我却还是生病了。

那段时间路小白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着我,她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擦地板,洗床单,喂我吃药,喂我喝水,抱着我睡觉。她总是念叨我快点好起来,也经常抱怨我以前的主人没有照顾好我。

我讨厌药,那味道比我拉的屎还难闻,我一点也不配合,总是将药吐的满地都是,我有些瞬间有些心疼她,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伤害着她,咬她抓她。路小白却从来不会生气,只会重新再来一次。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那一天。雪很大,很冷,路小白抱着我走了几公里的路也没有打到车,她的脸已经冻的通红,睫毛上一些些碎冰渣亮晶晶的,我那时竟觉得好看。

终于找到一家看着有些破旧的小诊所,路小白冲进去将我交给医生,语无伦次的描述着我的状况,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就是感觉快要死了。我听到路小白对医生说,“求你了,你一定要治好他”,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很害怕。

医生给我打针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也许是看见我难受的样子,她哭的像个神经病。我不知道走之前医生和她说了什么,路小白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把我抱的紧紧的,时不时的掉眼泪。

她的手已经很冰凉了却不知道,抚摸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刺骨的冷。回家之后也一直抱着我,生怕一秒钟不看着我我就会死掉。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好点了,但我没有办法告诉她,只是在她抱着我的时候顺从的将身体埋进她的衣服里。

我知道路小白怕什么,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清楚的看到了她所有的孤独,四十平米的房子里永远只有她自己。看书写字发呆,即使有了我之后,她的孤独也还是被我窥探到了,作为猫,并且是一只聪明的猫,我能够感受到她需要在我身上寻求一丝陪伴。

还好我有九条命,活了下来。

路小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很久了,我过去扯过几次被子,都没有将她惊动。我不会计算时间,但是我知道那次吵架之后,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里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温柔之外的样子,几近疯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我看见那个男人一遍一遍推开她想要拥抱的胳膊,看见他眼里的无奈,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的心疼。

可是他却连个拥抱都不愿意给她,与之前的反差让我更加讨厌这个男人。他说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起。他要走,他的脚一直朝向着门,而他也真的拉开又关上那扇门,消失了。即使路小白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

这是那个男人消失后路小白第一次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以往她只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窝在沙发里盯着手机,坐在地板上盯着手机,那个冰冷的东西却不懂事的,始终没有响过。

记忆里那个男人常来的那段日子,路小白总会将墨绿色的窗帘拉开,这样他为她做饭的时候她就能看着他,当看着他的时候,路小白眼里都是他。那段时间我也很少失眠,因为路小白很少会开六盏灯。我一直很好奇,路小白到底是怕黑还是怕亮,白日里隔着光,黑夜里亮着灯。

他们看书,抱着电脑看电影,他们聊天,他们接吻。路小白喜欢靠在他的臂弯里,就像我每次受到雷声的惊吓时要钻进她怀里时的样子,她一定同我一样,觉得在那里,才能得到安全感。

我一度以为她不是我认识的路小白,不是那个白昼躲在黑暗里不停看书不停画画不出门的路小白。她的眼里没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那些东西,她的眼里都是他。虽然我更加喜欢这样的她,但我总是很担心,担心这样的虚幻,会突然消失。

我能感受的到那个男人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我和路小白的家,他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路小白的单人房在我守着的三年时间里,只有她自己。他在的那些日子里,那些她日夜同我说的那些话,她都没有再说过。

“都说养只猫会更孤独吧,我想要再孤独一些。”“又下雨了,你说那些没有伞的人怎么回家?”“今天周末,可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人可以约,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不喜欢喧闹呢。”

“耳朵,你说会不会又和多人和我一样,没有朋友啊。”

“耳朵,我想哭。”

“耳朵,为什么房间里摆了那么多东西还是很空呢?”

“耳朵”

“耳朵”

“其实,我好讨厌一个人。”

路小白突然掀开被子,她眼睛肿肿的,样子有些丑,看到我依着她,冲我笑了“我还有你。”那个样子其实丑极了,但我还是对着她叫了几声,以此回应她。

那一刻我突然想变成人,像那个男人那样,陪在她身边,但我会不像他一样陪她一段时间,我想永远,直到我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我被很多人挑选过,来来往往的人里,有很多都像我初见的路小白,或许他们也同路小白一样,曾固执的对那种独处的状态感觉良好;

曾感受过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甜蜜快乐;也曾深刻的体会了失去的痛苦。这个城市里流浪的人很多,孤独的人也不少,但没有谁,是因为想要孤独才孤独的。

我曾见过无数个路小白,但只遇见了路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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