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不见

2019-07-24 15:05:34

古风

楔子:

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娃缓缓探出头来,冲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男孩羞怯地笑了笑。

“他好可怜。”她伸手拽了拽面前女人的衣袖,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女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幺儿乖,很快他就可以出来了。”

小女娃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黑,她的世界骤然陷入了黑暗,在依稀朦胧的远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她走近一看却忍不住害怕地缩了缩脑袋——笼子里的男孩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一双金色的瞳子仿佛要喷出火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如梦初醒,耳畔女子的声音清晰可闻:“幺儿将他带走吧,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奴隶了。”

年幼的孩童尚不懂得“奴隶”这两个字眼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此时正欢喜地连连点头。

一:

小院里古月幺正一脸雀跃地端着一碟香茉酥小跑着来到男孩身前,献宝一般递上前去。

“咯,刚做好的香茉酥,第一个给小漠尝。”女孩盈盈笑着,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南漠冷眼瞧了她一眼,厌恶地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女孩没有识人的眼力,仍是小跑着追上前去,笑嘻嘻地道:“怎么还没吃就走开了啊,小漠尝一个嘛,幺儿最喜欢吃了。”

说着便捏起一块糕点硬是踮起脚尖送到了南漠嘴边。

男孩眉目更加紧锁,一对金色的瞳子里全是不耐和恼怒:“走开!”

他抬手便将女孩手中的糕点打落,一把将她甩开到了一边。

古月幺自小身体孱弱,这一下便让她飞出了几丈开外,跌在地上小脸胀得通红,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南漠闻声望去,却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对她的厌恶,对整个暮黎一族的厌恶,从来都不加掩饰。

那个夜晚,出人意料的,已过了子时整个暮黎仍是灯火通明、嘈杂不断,所有族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慌乱,就连祭司大人也强行破关而出稳定局面。

南漠神色冷淡,幽幽地走在羊肠小道上,脚步一深一浅。一面哼着小调一面自顾自的在林间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他竟就窝在那里安然睡了起来——在整个暮黎都乱成一团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忽然有人拽住他的衣襟高高举起,而后一把甩在了巨石上,他腰间的肋骨被大力撞击直接应声震裂了一根。

南漠惊醒,疼得呲牙咧嘴,他猛地抬头瞪着眼前的女人,目露凶光,嘴里獠牙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便会猩红着双眼飞扑上前。

“孽障!知不知道幺儿差点被你害死!”古月苓怒火冲天,指着南漠的手都微微发抖。

立在她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此时也仰天大吼一声,身形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阵变幻,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

只见他轻轻一跃足足百丈开外,尖锐的獠牙一口便咬在了南漠的手臂上,一时间肉可见骨、鲜血淋漓。南漠年幼的身体在白虎的爪牙下拼命挣扎却起不到丝毫作用。

“奴隶就是奴隶!”古月苓冷喝道,“你早已与幺儿立下契约,若不是幺儿心地善良,她一个念头便能让你灰飞烟灭!”

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一动不动,良久,他睫毛轻颤,竟不顾身上的伤势强行爬了起来,低声唤道,一遍又一遍:“不是奴隶……不是奴隶……我不是奴隶!”

一声比一声凄厉和坚决。

身为祭司的古月苓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妖族,即便早已与精通驭妖之术的暮黎族人立下契约却仍不肯屈服,顽强至此。

要知道,契约一旦立下,是生是死便已经掌握在了旁人手中,再也由不得自己。

“回来吧,小白。”

她神情一变,忽然有些动容,让虎妖松了口,转身便消失在了月色里。

二:

古月幺这一病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她自小身体便孱弱不已,甚至出生的那一刻便没了气息,是族长耗尽了族内的珍贵灵药才吊住了她一口气,这才堪堪保住一命。

只见她小小的身影立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伸懒腰,喊道:“终于出来了,幺儿快要闷死了!听侍女说古月湖中的璃鱼现在似乎最为肥美,小漠我们一同去捉鱼好不好?”

南漠有些犹豫,看着女孩的眼里仍是满满的不耐,可古月幺早便不管不顾地抓住了他的手生生拉着他一阵小跑了出去。跑到湖边时她早已兴奋地将自己的鞋袜脱下,就欲奔进湖里,这一次南漠却反手一把将她拉住,皱了皱眉道:“不可。”

他的模样严肃得让幺儿一时也不敢再撒着娇,呐呐地点了点头。

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眉目微蹙:“我……回去给你拿件衣裳吧。”

女孩鼓着腮帮子,显然是一脸不情愿,抓着南漠的手臂不满地晃了晃,就欲开口撒娇,却被正面迎来的严厉目光吓得停住了手,嘟囔道:“好吧。”

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女孩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仍是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寻了一块大石头,安然地躺下晒着太阳,舒服得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却发现已经日薄西山,可南漠还未归来。古月幺便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终于在一处偏僻的林子里找到了男孩的身影。

南漠正被一众暮黎族孩童团团围住,他龇牙咧嘴地一一瞪过他们,忽然不要命了般,猛地朝其中一人扑了过去。孩童们自小习得驭妖之术又人多势众,一时间拳头如雨点般都落在了南漠身上,对待妖族暮黎一族即便孩童也从不曾心慈手软。

“打死这个妖怪,他竟然胆敢违抗我们暮黎族人的命令!”一人猛地挥出拳头,还不忘愤愤说道。

南漠紧咬牙关,眼里尽是屈辱。他的指尖缓缓伸出了利爪,嘴里獠牙也若隐若现,正打算豁出性命时一道奶声奶气的质问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女孩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住手!”

她连忙跑上前去,一把将他护在了身后:“你们都给我住手!他是我的奴隶,我不许你们欺负他!”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句:“不好,她是族长的女儿。”一众孩童们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没了踪影。

女孩这才回头,带着些许自豪地冲南漠伸出手来:“小漠没事吧,幺儿把他们都给赶走了呢。”

南漠低着头,有些失控地将女孩的手甩开,金色的瞳子里一时布满了血丝,显得有些狰狞:“我不是奴隶!”

古月幺根本来不及反应,瘦弱的身体瞬间被甩飞了出去,撞到了树上,就连小腿也被树杈划出了一条大口子,渗出鲜血来。

看着女孩倒在地上有些痛苦的身影南漠的神色忽而微不可察地黯了黯,他犹豫了一瞬,有些僵硬地挪了挪步子,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古月幺的面前。

他扯过自己身上的衣料,一声不响地为她包扎伤口。面无表情地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往回走去,脚步声扣在地上,缓慢而沉重。

男孩的情绪虽然已经不复方才那般失控,可始终不吐一字,紧皱的眉目也不曾舒展,一对金色的瞳子里尽是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深沉和阴郁。

夜色很暗,以至于女孩根本窥不见他的神情模样,只是将手勾在了他的脖颈上,低着脑袋自顾自的说:“小漠不喜欢当幺儿的奴隶吗?”年幼的孩童根本不能懂得其中的含义,只是怯生生地问道。

脚步声戛然而止,南漠浑身一震,不过终是按捺住了波涛汹涌的心境,没有再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要是小漠不喜欢的话,”古月幺忽然扬起小脸,终于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那等幺儿长大后,小漠就给当幺儿的夫婿吧。”

南漠怀抱女孩的手臂瞬间一僵,他终于又一次看向了她,那样明媚的笑容刺得他眼睛都有些发疼。

他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她的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夜风袭袭将头顶的乌云都吹散了开,月色朦胧间,古月幺抬头分明看见男孩阴郁的脸上一时竟别样温柔。

三:

岁月荏苒,弹指经年。

古月幺此时正半蜷着身子缩在树杈间,仔细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不敢分神。

突然,不远处的岚府里传来了一阵女子惊恐的尖叫,古月幺立刻足尖点地身形飘然跃出。可等她闻声赶到时,院子里却只有一个倒地的丫鬟,哪里还见什么妖怪的影子。

“可恶,又让他跑了!”她暗自跺了脚,有些气恼地道。

南漠不知何时出现,看似随意迈出一步,竟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了古月幺身侧,只见他缓缓开口道:“若是整个驭妖一族都如你这样的速度,想来别说抓妖了,估计连妖怪的一根毛都不会看到。”

说着也不管古月幺脸色如何难看,自顾自的上前查探了一番那名丫鬟的尸体。

“没有中毒,也没有伤口,与之前的手法同出一辙。”

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北山城中每过一天便会死去一个人。不是正常的衰老死亡,也非丧于疾病,而是有妖作祟。

北山城主无计可施,也不知怎么的竟在三日前找到了古月幺,恳求她能施以援手。

“已经三日了,还是一无所获。”古月幺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同时也在心里为那勤勤恳恳的北山城主打抱不平,她因为打小身子孱弱的缘故,稍微上了些品阶的驭妖之术身体都无法负荷,所以能够施展而出的手段其实和暮黎族里一个六岁的孩童是相差无几的。

她回到城主府时,那位迟暮之年的老城主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笑问她进展如何。

古月幺歪了歪头,坦言道:“一无所获。”

老城主分外和善,并未责难,只是抬了抬手道了声:“无妨。”

转身便欲引古月幺进屋,脚步才堪堪迈出一步,他便发觉脖颈处骤然一冷,森森寒意透过皮肤,传进了每一个毛孔。

“不知南公子这是何意?”盯着南漠执剑的手,城主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古月幺也柳眉微蹙:“小漠,我们曾轮流蹲守城主,发现他并无可疑之处。你这又是做什么,还不将人放了?”

南漠却仿若未闻,神色不改,依旧维持着持剑的动作。

古月幺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他执剑的右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南漠不由得将视线收回,转而落到了少女身上,也就在他微微沉吟的片刻,那个年迈的老城主居然一掌将南漠击退,反手便扣住了少女的腕子,扯到身前以作要挟。

“我在你们二人面前从无破绽,你是如何怀疑到我身上的?”城主一手扼住了古月幺的脖颈,复而看向他冷冷问道。

南漠神色淡淡,执剑的手却缓缓收了回来:“很简单,三日前为了探查你的行踪,我曾在你身上撒过一种无色无味的香粉。说是无味其实只是以人族的嗅觉无法察觉而已,而即便妖族也只有在极为仔细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分辨。但在最近三日的死者身上,却都出现了这种味道。

“而且幺儿的屡次探查却始终一无所获,身为城主的你不仅不见焦急难安,反而倒更像是正中你下怀一般。如此种种,你看似毫无嫌疑,实则是破绽百出。”

城主恍然大悟,却仍是冷哼一声:“即便你猜对了又如何了?现在这个姑娘的性命可是在我的手里!”

他咆哮出声,却忽而神色剧变,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牢牢地插在他的心间,染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血色之花。

少女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如玉潭般波澜不惊,透着一丝狡黠的光亮。

无人知道,对于南漠,她了解他,更信任他,从来都是如此。

她只是将计就计,与南漠默契配合,故意引诱这老城主露出破绽而已。

“还是小漠厉害,早便看出这城主心怀鬼胎。”古月幺冲着南漠莞尔一笑,“我们出来也有好几日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闻言,南漠却并未回应,而是缓缓转头将目光落到了城主府最西边的一间杂屋上。手中的剑凌厉地劈出,面上却是神色淡淡:“不急,还有尾巴没有解决呢!”

四:

那是一个晨光微露的黎明,走在回暮黎的路上,南漠和古月幺同时望向了眼前的青衣男子,眉目皆是拧成了一团。

回想起昨日,那坐落在最西面的一间杂屋里掩藏之人并非城主同谋,而是被限制了四肢绑在粱上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他见到古月幺和南漠的身影时顿时激动得“呜呜”唤个不停,古月幺见状也未曾多想便一剑斩断了绳索,将人给救了出来。

哪知这青衣男子见着少女第一面时便看痴了,待回过神时偏生生要以身相许来回报救命之恩。

“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姑娘恩情!”

把古月幺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南漠身后不停地摇着头。

可男子仍是不肯死心便厚着脸皮死缠着,古月幺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像只苍蝇一般如何都赶不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

南漠似乎终于忍无可忍,还不待林忆潇将爱慕之言尽数说出,便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他在半空手舞足蹈的模样将古月幺惹得一阵发笑:“他并无恶意,还是别伤着他了。”

南漠也心知肚明,眼前的男子不过就是烦人了一些,并非恶人。只是不知怎的,他偏生就是极不待见他。于是反手一甩便把书生给扔了出去。

霁月么么哒
霁月么么哒  VIP会员 喜欢文字的死肥宅一枚,热衷于古风、幻想故事,生活在梦想与现实的边界。坚持不懈与懒癌对抗,虽从未成功,但也一直不曾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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