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会很美

2022-07-21 18:02:34

爱情

写于2017年10月

后来我看甜蜜蜜会难过,会想起赵家明来。

彼时距离我在这座孤岛的美甲小店做工,已经有三年。我不只一次说过,等我变的优秀,我一定会坐最漂亮的飞机离开希腊,离开海鸥结伴飞过的爱琴海,我一直相信,一直那么相信,望城有人等我。

1

我们第一次相见在望城,有多美呢,街巷是花红树绿的街,街巷里的人,也是小城故事多。

那天太阳如何暴晒,我不太记得,我只是躲避一辆兜头而来的洒水车,不慎被右侧骑摩托的红发女孩蹭到。

女孩不以为然的嗤笑,以为遇到碰瓷。直到看到我吃力的弯下腰,五官痛苦的变了形,触目惊心的血涂红了膝盖,她才甩甩一头红毛,趾高气扬的说,我不是故意的,但要钱没有,我可以把羊肉赔给你。

林媚媚这个人后来我才知道,还是挺善良的,那天她买了一堆食材原本要回家涮火锅。我没有接过烫手的羊排卷,也没有为难林媚媚,像我这样生来温顺小绵羊一般的女生,最生气也只能做到不理人,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那日的天空像是倒过来的海,万里碧波荡漾,偶尔会飘云。我推开马路对面那家诊所的门,有那么多穿白大褂的职业医生,每个人笑的都像大熊猫一样真诚可掬,我却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眼神黯淡的赵家明。

他眼底有明显的困倦,苍白的下巴破土出一些靑茬,手里握住的马克杯,注满泡了枸杞的水,后来我听林媚媚煞有介事的说,那段时间他精神状况不太好,相处六年的女朋友嚷嚷着没有了爱情的火花,不像情侣而像兄妹,闹了大半月分手,导致他身体还没有来就诊的病人健康。

赵家明小心晚起我的牛仔裤裤腿,指尖的凉意,令我在三伏天打了一个结实的寒颤。擦好红花油,他抬起落寞的脸,表情机械,“这段时间不要吃辣,洗澡的时候膝盖不要碰凉水。”

他的眉毛一高一低,说起话来上窜下跳,我忍不住笑出声,赵家明突然板起脸指着我眼角触目惊心的一道疤。“没跟你开玩笑,不听话,你的膝盖会像脸一样留疤。”

我突然红了眼眶,他用了‘也’。

六月的天气,我原本就是躲开控制欲惊人的妈妈,躲开摞成小山的试卷,郁郁寡欢的出门,她不可能让我看最喜欢的康熙来了,还掐着水桶腰振振有词,“你丑成这德行,不好好学习,将来只能捡垃圾!”

我不管不顾的大吼大叫,一反平日里的温顺,“赵医生,你以为我天生就是丑八怪吗?”

诊所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医生面面相觑,很快朝我扫来异样眼神。赵家明丢下我,信步走到外面烈日炎炎的天地,他一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只是眨眼功夫,赵家明又回来了,手心多了一支胖胖的可爱多。

“其实……你颧骨高高的,眼睛也挺大。”他居然这样哄我,撕开可爱多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送给我。“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像张曼玉的。”

2

我再见到赵家明望城下起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我一眼望出了摘下两只糖葫芦,穿着驼色韩版大衣系黑色围巾的赵家明。

他转身把糖多的一串递给女朋友,举着剩下那串看到了我,眼神飘忽的像看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时光轰隆,已经是半年后。

我伸出熊掌造型的皮手套,很远的距离朝他张牙舞爪,“我是张曼玉,还记得我吗?”

赵家明展露苍白的笑,新添的鱼尾纹拉长了眼角,看起来很陌生。我摇摇头,颠上厚重的大书包,踩出一溜深深浅浅的窝,奔赴紧张的高三。

漫天雪花落下来,树上的冰凌被涂成灰白色,就在我以为赵家明不可能会记得一个普通的病患,他牵着女朋友的手,吭哧追上来。

“赵小美是吧,我是天津人,带你去吃贴饽饽。”他亲切的呵出一团冷气。女朋友薛姗姗小小个子,江南女子,用吴侬软语跟我打招呼,“阿妹,一起吧。”

我不好,也不想拒绝。

中兴路一家破败的中餐馆,蟑螂从墙角结队爬过。蜡笔小新随爸妈初到香港,也是选了九龙一家破破烂烂的中餐,小新妈妈振振有词,来中国要想吃到味道绝美的食物,饭馆越破,效果越好。

我学着蜡笔小新吐了吐舌头,嘟囔一句,我看是鬼屋差不多。赵家明装作没听见,要了热水帮我碗烫筷子。贴饽饽味道没有多绝美,那顿饭却吃的相当不愉快,他们俩窸窸窣窣的聊天,薛姗姗没吃多久就红了眼眶,压低嗓子,“赵家明,我30岁了,我玩不起。”

大概碍于旁人在场,她瞪着一双盈盈杏眼,继续压低声音,“我最后问你一遍,下个月你陪不陪我回南方结婚?”

老板娘及时赶来,笑眯眯打破剑拔弩张,问我们要不要喝加多宝,很好喝的加多宝,我摆摆手,示意不会有事。赵家明指着我的方向一脸神秘凑近薛姗姗,“这个小妹妹高三,书包里塞的全是书,精力有限,我们好好让人家吃饭不好吗?”

我掏出了塞包里鼓鼓囊囊的化妆品,专心往脸上大拍润肤霜,美肤宝,好像潜意识想看他们吵的不可开交,没有配合赵家明的即兴表演。

薛姗姗猛一摔筷子,整个人不再柔弱娇小,她苦涩的笑,“算了赵家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在身边,那好,以后你也不用在我身边。”

外面的风雪听见了,愈发倾盖如故,配合薛姗姗失望的心情。赵家明透过门上玻璃,还有影影绰绰的窗花,目送她开门消失天际。

他转身把最后一个黄灿灿的贴饽饽夹到我碗里,松了一口气。“我不是什么渣男,赵小美,我只是害怕束缚。”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我把贴饽饽夹回他的碗里,从前的好感度直线下降,赵家明一点不像我从林媚媚嘴里打听出来的样子,体贴,责任感强,她把这个衣冠禽兽夸的天花乱坠,完全没有考虑过,薛姗姗才是货真价实的受害者。

人的眼睛大多数时间视障,半年前和林媚媚狭路相逢,我才发现她就是隔壁班收作业经常喊哑嗓子的数学课代表。她的表哥赵家明,理所应当让我联想起,阿飞正传那个不爱负责任的张国荣。

这个世界有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飞啊飞,飞到累的时候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生只可以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3

赵家明出现在学校门口是我始料未及的。

腊月天气愈发恶劣,他望着我笑的鬼鬼祟祟,两只手暴漏在风衣外面,轮回导换着一只浑圆的小东西,我走近了看到,是从马路对面婆婆手里买来的烤红薯,他为了取暖,也为散掉部分热度。

赵家明看到我,信步走过来,没等我回过神,他一把抢过挂在我胸前没有夹稳的走读牌,揣进了大衣兜。

我追着赵家明索要走读牌,被他大步流星越过,回过头得意的看着我,仰起脖子一步一步倒着走路。“我女朋友吃你的醋和我分手,你怎么补偿我?”

他指那次薛姗姗离开。

“还给我。”我装作没听见,当初邻家哥哥一般请我吃可爱多的赵医生,怎么会问这么轻浮的问题?

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失望里,还夹杂了一丝小小的窃喜。“是不是觉得束缚也没那么可怕,你后悔了,赵家明?”

赵家明埋头小心剥掉一层红薯皮,我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抖动,似乎有眼泪掉下来,但是只有树皮一样粗糙的瓜皮掉下来。

赵家明吸了吸鼻子,“等你考上大学,我带你去爱琴海看海鸥,柏拉图说,爱琴海是全世界最自由的地方,适合你赵小美,你不应该一直被妈妈的世界观束缚。”

大风夹着浓厚的灰尘刮过,朦胧中赵家明离我越来越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清了别人的家庭状况,他在我啊一声尖叫中面无表情拖起我的手,举到面前给我看。“比如,你妈妈不允许你和异性这样,就很不自由。”

他被地瓜温暖过的触感直击我的大脑,时间分秒过去,看着他试探的双眼,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男孩子亲密接触,却是被当作做一个示范,我不免吃不消。

“赵家明,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我毕竟不是你的薛姗姗。”

赵家明笑着摇头,似乎嘲讽自己的突兀,我低头,大口咬下变凉的地瓜,抬眼,已经失去了他的背影。

回到家妈妈放弃漫无天日的絮叨,喝着一杯柠檬水,柠檬多,水少,她苦出一脸凝重的神情,“学校门口有个男人在牵你手,你早恋了?”

她又跟踪我。

“你更年期啊!”我吼完一溜烟飞回房间,没有像往常一样战战兢兢,而是关掉门窗,点起昏暗的小熊台灯,铺开日记本,一笔一划的写。

你会明白我吗,赵家明,我脸上的疤那样丑。

4

望城四季飞快轮回,转年又是夏天,我随林媚媚去了天津读大学。

辩论社崭露头角的尚郝佳学长多次邀请我去滨江道吃东西,我拗不过他,路过第五大道的时候,有一家贴饽饽开业不久,店面是一种崭新的漂亮,小姑娘争先恐后抢着经理发放的粉色兔耳朵。

门外向里望去,店员穿着超级玛丽的衣服走来走去,尚郝杰为讨我欢心,人烟模糊,他拉着我往里走。

人太多了,没有等我摆手拒绝,人群已经推着我们走出了很远。尚郝佳眨巴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若有所思。

“其实正阳春鸭油包,草莓奶冻卷,小宝栗子,丸龟制面,味道都不错,天津数一数二的特产。你不要不开心啊,赵小美。”

我尽量笑的很真诚,“我本来就不想吃贴饽饽的,这辈子都不想。”

意大利风情街的花园,我们坐进慢吞吞的机动车,透过包在车子上方的塑料布看外面的天空,天津是重工业城市,化工厂冒着面目可憎的白烟,天色完全发黄,怎么比得上天蓝云白的望城。

“这就是天津了。”尚郝佳跳下车,扔给大胡子司机几个钢镚,同时笑眯眯的掏出一串黑曜石手链。“我们是朋友嘛,送你的礼物,不要嫌弃。”

尚郝佳自然拽过我的手臂,午后太阳刺眼,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我就接受了他绑上的黑曜石。手腕在阳光下划出一片亮晶晶,还算好看。

没多久林媚媚一眼发现我手腕上的秘密,从上铺嫌弃的跳下来。“赵小美,你既然心里有表哥,为什么要接受尚郝佳?”

远在他乡,难免孤独,宿舍夜话会我一股脑倒出了心事,关于赵家明。

林媚媚也交换了秘密,她最近看上每天慢吞吞去食堂,走路摇头晃脑像挑着扁担,永远最后一个打上饭的机械工程系师兄。

她管这叫可爱。我徒手抹掉额头的虚汗,企图搪塞过去,“你不要胡说,我和尚学长走的近,一个贪图抱大腿进辩论社,另一个纯属爱惜人才,有问题吗?”

林媚媚不管我,换上地摊淘来的针织长裙,奔赴机械工程男的约会。她早已染黑了张扬的红发,走前掏出手机,打开淘宝输入几个字举给我看。

商品栏跳出五花八门的黑曜石手链,价格高低不等,她眉眼亦是狡黠。“既然答应了尚郝佳,就要好好对人家。赵小美,知道我输入的内容是什么吗?”

“是爱情。”她食指点我的手腕。

5

有关部门的赞助,开学没多久,学校举办与其他高校联谊的辩论赛。经过我软磨硬泡,也囿于尚郝佳的关系,最后一个赛段要辩‘亲密关系中的责任和浪漫哪个更重要’,打四辩的学姐休息期间喝了过期酸奶,闹阑尾发作,我顺利的顶风而上了。

“一段好的恋爱,浪漫是奢侈品,责任是必需品。你和恋人去爱琴海,一个大浪打过来害你感冒破伤风,对方给你放满一整个外滩的烟花,你会开心吗?”

我完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昂着脖子,“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帮你泡一杯暖暖的感冒冲剂。

那么爱情的马斯洛金字塔,最底层的需求不言而喻,是责任。”

评委区一片哗然,他们一定在哄笑我的故作老成。奈何前面我方的辩友发挥太好,最后,主持人不得不宣布我方胜利。

劣质话筒传来机械而简洁的恭贺词,尚郝佳在观众席朝我比出大大的茄子手。同时,一人从观众席起身,漾着招牌式微笑朝我走来。

“赵小美,原来,你也把责任看的那样重。”

是他,赵家明。

赛后我们去吃滨江道的贴饽饽,昔日门庭若市,食客无情,短短几天不见踪影,经理无精打采的趴在红木吧台,手机发出声线雄伟的提示音,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我第一次喝啤酒,壮着胆子问,“赵医生,你来天津不是为了我吧。”

赵家明扶着桌子微笑,果然摆了摆手,“怎么会,你也知道林媚媚是我表妹。”

甜蜜蜜里,人流如织的旺角大街,张曼玉神情灰暗,她对黎明饰演的黎小军说,我来香港不是为了你,你来香港,也不是为了我。

我想她当时是希望黎小军否认的,希望黎小军牵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告诉她,我来香港确实不为你,可是你看不出来,我留下来是为了谁吗?

明明没什么好哭,我眼里蕴积了泪意,赵家明轻描淡写看了我一眼,抬抬手中玻璃杯,示意干掉。“说说你脸上的疤吧。”他说。

是很多年以前了。

妈妈拎着我追到那个男人常去的地方,一家挤挤攘攘的破败歌厅,漆黑幽深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靠左的房间,开门便展开了他左拥右抱的画面。

妈妈三步走过去,夺过男人面前沾了唇印的高脚杯,他怀里的姑娘瑟瑟发抖,妈妈不由分说摔在地上,杯子炸开。

男人愣神,妈妈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玻璃,反手揽过我。她眼含泪花,对准我六岁的脸蛋,质问他。“你跟不跟我回家。”

不过是央求男人回心转意的戏码,太多次重复,他很快免疫,仿佛我们从来没有血缘关系,“你随便。”他无所谓的摆手。

玻璃划过脸的时候我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冰凉。锋利的触感带给我多年之后挥之不去的噩梦。“所以赵家明,我没办法不讨厌没有责任感的男生。”

我起身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想要说的,为什么我每次一定要把他推远呢,赵家明没有送我,走出店面之前他在背后嗤笑一声。“可以,我不会再打扰你。”

6

我开始和尚郝佳谈恋爱在大一快要结束,他每天放学都来我的寝室下送亲手煲的南瓜粥,排队买的鸡腿饭。

我们会坐在枫树林的靑石凳,看霞光慢慢铺满傍晚。大学寝室不允许做饭,他为此没少挨指导员的严刑拷打。我看着他被掐肿的手臂,心疼道,“你不用把我喂成猪,没有人跟你抢的。”

尚郝佳欠扁的一笑,“有道理。”这时候他通常会提起一些未来,升华我们的约会,比如。

“赵小美,大家都说你毕业想去看一次爱琴海。带上我一起好吗?”

“没问题。”我朝天色慢慢变黑的枫叶林掷出一颗石子,传说带上喜欢的人去爱琴海,两个人就可以长命百岁。这时候我脑海浮现的白发老人,为什么会是赵家明呢。

热恋期的林媚媚和机械工程系师兄每天黏在一起,不久前还双双参加了话剧社选角。她甜美的模样被选中做朱丽叶,师兄是罗密欧,我在观众席看镁光灯下辛苦排练的他们,林媚媚忘我的念着台词,“罗密欧,我们辜负时光,像白昼点灯一样。”

“嗨”。话剧结束,她挽过我的胳膊,“我表哥好像喜欢你。”

没等我从莎士比亚回过神来,林媚媚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他没有回望城,有天表哥带我去逛滨江道,看到你和尚郝佳在一起。那个下午,他吸光了两包煊赫门。”

天意弄人,晴天霹雳,我装作心脏没有漏跳一拍。大堂可以看到外面光线忽闪,电闪雷鸣,我对及时赶来接我回宿舍的尚郝佳迎头媚笑,却是说给林媚媚听。“他爱的除了自己,只有自由。”

不一会天空噼里啪啦掉下冰雹,尚郝佳快速脱下冲锋衣,披在我们头顶,挡住了大半的视线。走到门口,突然有一只手很突兀的把冲锋衣活活打了下来。

赵家明的脸就这么横在我们眼前,他身体穿的单薄,举着一把瘦瘦的伞,毫不在乎冷暖的样子,对盛怒的尚郝佳解释。“没什么,我看到赵小美和别人在一起,就是不高兴。”

林媚媚没有骗我,如果放在以前,我或许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推开牙齿咬的咯吱响的尚郝佳,我神色平静的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喜欢我。

花折伞被冰雹砸的响彻天空,赵家明认真的回答问题。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擦破了膝盖,对着我哭,说你其实不是丑八怪。

那时候我就感觉,你早晚会喜欢我,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钟情你妈!”尚郝佳一拳头就要挥过来,被我死死摁住,我到现在都在怀疑他参加了一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可是赵家明,有些东西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食言了,你说讨厌没有责任心的男生,我说过不会打扰你。可我现在才确定喜欢你。”我第一次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本正经。

可我摸了摸眼角的细疤,它还在的。

我只有亲昵挽住尚郝佳。“然后呢,像打发薛姗姗一样,有一天打发掉我。”

越过他单薄身体的我怎么会知道,许多年以后,我不只一次流着泪想,如果有一粒药丸能回到过去,这一天,我不会这样推开他。

7

毕业我自己去了爱琴海。

沙滩是白色的,碧海蓝天连成一片,村庄在阳光下泛着贝壳般的光泽,这是维基百科给的答案。

我没有看到自由,没有看到浪漫,只有物价上升,只有漫无天日的面对希腊少女们胖胖的面包手,做一双指甲两欧元。

是我自己选择在这座小岛的美甲店做工,一边攒好多好多的钱,一边熟悉爱琴海的周边环境,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一遍遍盼望着天亮,我知道天亮以后,真的会很美。

尚郝佳的国际长途被我摁了一遍又一遍,无非是催我早日回国,天津的月亮一样圆。来爱琴海的前一天晚上他主动提出分手,他也听过相爱的人去爱琴海从此会长命百岁的传说。

所以,尚郝佳说不能陪我了,他不想我折寿。

用不了多久,我就掏空家底,做了希腊昂贵的激光祛疤手术。赵家明看到我这张光滑的脸蛋,他一定会履行陪我看海的约定,我们会在岛上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偷偷白了头,飞机划破云朵时我用力这样想。

多年未见,接机的林媚媚的脸上长满疏离,仿佛只是路过机场。她躲开我挽她的手,我不介意,可是她在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小声问赵家明在哪里时,居然平静的说,“死了。”

“去你大爷的,难道你没发现,我变漂亮了?”

林媚媚仿佛没有听到我说话,面如死灰,“那天我演完朱丽叶外面下起冰雹,表哥来找你,赵小美,他已经是肝癌晚期,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小诊所薄利多销,医生天天熬夜,表哥查出恶性肿瘤,才追到天津来看你。你是怎么做的?”

林媚媚捏起我泪流满面的下巴,盯着光洁的眼角看,“手术很贵吧,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时间不会倒转,林媚媚不会重新在舞台演她的朱丽叶,朱丽叶不会忘我的说着台词。

我们辜负时光,像白昼点灯一样。

我的赵家明永不会回来,给我推开他的机会了。

啤酒煮面
啤酒煮面  作家 来读点练笔上南风,大家有意见吗?

天亮以后会很美

我为爱情喝下一瓶红花油

相关阅读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