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我往矣(一)

2022-08-19 18:00:10

爱情

1

转辗走错了好几个地方,我终于抵达了导师给我推荐的这个王家大院,那个他口中能让我灵感如泉涌的地方。

我从一个小小的电动三轮车仓上面跳了下来。

司机大叔已经停好了车,转身下来意图伸手帮我提行李箱。

我来不及阻止,大叔已经将箱子塞进了我的手腕底下,并让我站旁边的树荫下别乱走。

接着上前走到门正前方,抬起手,边拍大门边开口朝院子里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逸崽,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这一声喊叫,人没出来一个,倒是唤醒了院子狗窝里午睡的狗。

透过大门的黑色护栏,黑色和棕黄色相间的一条大狗,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土狗,边吼叫边绕着砖垒起来的狗窝,以狗链为半径,脖子拽着奋力画半圆弧,隐隐有沿切线飞出去的趋势。

大叔转过身,走过来站在我身侧,还没来得及向我说什么。

我就看见大叔背后的院子里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

穿着黑色背心和黑色短裤,长长的胳膊暴露在太阳下,黝黑发亮,头发是短短的板寸。

他很高,长腿一迈,快步向我们走来。

快到门口时,跺了一下脚,嘴里厉声喊着一句花花。所以这只丑陋的狗是叫花花?

这一声花花,只见刚刚还龇牙咧嘴的狗就夹着尾巴躲进了狗窝里。

“您好,请问这里就是程家大院吗?”我想再确认一下。这已经是这个镇子上第三家程家大院了。

在村里还打不着车,幸好这个好心大叔说顺路,就把我捎过来了。其实我不知道的是这个镇子上一共有三个程家村,我想找的那个画家程老板恰恰就在镇子的最里面。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看了我一眼,就笑着给旁边儿的这位叔递了一根烟。那叔接过烟别在耳后,点点头,就又开着他的车走了,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还不走。”

听到声音,我看着他已经要进门了,我赶紧拖着行李箱跟上去。

他在花花那里站定,那狗就一直呆在窝里,但眼睛还是随着我的步伐转动,呲牙咧嘴的。

我看了一眼,不自觉提着行李箱加快脚步。

沿着院子里的小路走过来,右侧是一片很大的池塘,中间还有一个制氧机,应该是鱼塘。鱼塘的另一侧是一排排砖瓦房屋,是一个有着低矮院墙的小院子。旁边是一片片相连的稻田还有菜地,视线更远处就是低矮的山丘了。

“穆奚。”听着我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陌生的感觉让我愣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帮我提起了箱子,并大步向前走去。

笨重的箱子在他手里轻而易举就悬空了。导师应该告诉过他,我的名字。

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啊!直接去问会不会显得我很不礼貌啊。那大叔是喊他逸崽,那我应该喊他程哥还是逸崽哥?

逸崽哥更亲近一点吧!导师说让我和他多请教学习,亲近一点才好,这样他才会倾囊相授啊!

嗯就是这样,我看着他愈发高大的背影,心里笑出了声。

好一会儿就到了三间砖瓦平房前,程老板提着我的行李箱到了离主路最近的这间。我呆呆地跟着他走上了水泥台阶。

房子的最里面是一张床,床单都是雪白的!床边是一架小小的衣柜。进门一侧靠墙是个长形的沙发,还有一个玻璃茶几。

除了这些基础家具,最显眼的是门正对的这面白墙,上面挂着一副很大的水墨国画,几乎占据大半面墙。

那是一种我没见过的花,开的很艳,像百合花的形状,但却是橙黄色的,整个山丘都是。黑压压的乌云却硬生生将这明艳的黄压的喘不过气来。

“收拾一下,一会儿来林子后面的厨房找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想着林子是哪个林子,周边好像都有树啊,但我又不敢问,想着一会儿出去自己找找看。

想通后,就朝他喊道:“逸崽哥,谢谢你。”

男人踏出门槛的那一只脚突然顿住,回过头古怪地看了我一会儿,就立马恢复正常转身走了。

我被他那眼神搞得有点害怕,难道叫错了,但他就是这个名字啊,况且他也没说什么,名字就是这样,还不准人叫了吗?

懒得再去计较,我打开行李箱,看着里面那些画具支离破碎,我心想完了,这还怎么做作业啊。

带的几件衣服也被颜料染了,内衣裤有塑料袋隔着,还能穿。

但是来这里就是为了写作业啊,想起导师说我的的画毫无灵气,没有生活气息和感情。连水稻和小麦都分不清楚,就画的人物勉强还看着像个人样儿。

导师给了个地址就让我到卢湾镇的程家村找一个程家大院。说让程老板负责我今后的画作,我真想揪着导师问问突然出现的另外两家程家大院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不敢…

幸好只有这个程家大院的老板是个画家,村里都闻名的那种会画画的人。

对哦,他是画家,那我找他借绘画工具,大不了除了住宿费,再给他加一笔钱。

收拾干净行李,将能凑合用的单独拎出来,剩下的先扔到了垃圾桶竹篓里。

2

正值五月,夕阳照在树林间,漏出斑驳的红黄光点,我走在树林间的石子路上。附近就这一处树林里有路,我想应该就是他所说的通往厨房的路。

白杨树的树干笔直,叶子都长在偏上的树冠里,风吹着沙沙作响。走了一段路,就很清晰看到一栋粉色的三层小公寓。

公寓背后是一块空地,在空地中央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小亭子,木桌和木椅齐全,干干净净不带灰尘。

空地侧后方是一个平房,窗户开着,逸崽哥正在锅里翻炒着青菜,嘴里还随着铲子的动作哼着小曲儿。

油烟味比较大,我就没进去,隔着窗户静静看着他。要知道现在长得帅气还会做饭的小哥哥可不是很常见哦。

这个厨房还挺大的,门口正对立着一排排桌子与板凳,都摞得整整齐齐。

再往里就是两个灶台,灶台旁边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桌子,上面有盆,刀还有菜叶,看痕迹这桌子是用来切菜的。

靠近窗户的这面墙有煤气灶还有一个油烟机,看起来像新安装的。旁边摆着一个长碗柜,里面的碟子碗一摞摞得叠起来。

青菜装盘后,程老板抬头看到了我,摆了摆下巴,示意我端出去。

我走进屋里,在水槽里洗了洗手,端着那盘青菜,走到亭子里,放在了木桌上。

还没坐定在椅子上,我就开始凭着自己五点零的视力,扫描周围哪里存在厕所。

这栋楼里肯定有厕所,但刚路过的时候看大门是挂着锁的。早知道就在小树林里解决生理问题了,但那里根本就没有遮挡视线的地方啊,树干都是明晃晃的。

不一会儿程老板又端出一叠辣椒炒肉,闻着就很辣,要是平常我这四川妹子肯定就要流口水了。

看着程老板放下菜又要去端饭,我实在憋不住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挤出来一句:

“洗手间在哪?”

程老板眼里笑意明显,嘴角上扬“讷,顺着厨房旁边的这个竹林小路往里走,到尽头右拐就是。”

捕捉到竹林小路这一关键词,我就撒丫子疾步上前,这细竹子长得不高,但挡人视线那是绝对没问题,真不愧是大隐隐于市!

三分钟后,我终于赶到了厕所门口。这是砖头砌起的那种土厕,左边墙上毛笔写着男,右边女,我奔进去后,就被这悬空的坑惊到了,足足一米高的坑,上面用水泥撑着。

来不及了!!!

我两脚跨立,蹲在了上面,想象自己就是在上水厕里的蹲坑。可能因为没人来,厕所没有很脏,也没有特别难闻的味道。

顺利解决完三急,出来后我才细细打量起厕所周边的环境。厕所旁边就是院墙,墙外面应该是别家的果园,往回走,我才发现这些指头细的竹子都用篱笆隔着,在这条半米宽的石子路两旁挺立着,抽出的嫩叶欣欣向荣。

亭子里,程老板并未动筷,拿着手机在一旁接电话。

去厨房洗了手,我就坐在了碗正对的椅子上,拿出了我的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没一会儿,他就坐在了我对面,拿起了筷子。

我赶忙放下手机,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辣椒。

“哇,你厨艺也太好了吧!这辣椒炒肉比我家的还好吃!”我咽下一口后,又迫不及待又夹了一筷子。

程老板嘴角上扬,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李荣华就带了你一个学生吗?”

李荣华就是我的导师,中央美院博士毕业,又有英国的留洋经历,是今年学院新聘的副教授。已经开始筹备明年的个人画展了,李导还说要是我的作品好,也可以加我的作品在他的画展里面。

可是我的画……

“是的,李导今年刚入职,学校只分配了一个带学生的名额。”

是啊,就带了我一个,连个对比都没有,李导就认定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把我的画批的一无是处。

“李荣华可真幸运,带了一个这般聪明的弟子,连个地方都找不准。”程老板睨了对面的我一眼,才又去夹那盘青菜。

如果他没加那句话,我还真当他在夸我。李导只发了我一个地址,他那般凶,我也不敢再多问。我合理怀疑,他就是想专心筹备自己的画展,将我甩锅给程老板带。

不过程老板和李导很熟吗?直呼李导大名,李导今年应该都三十多岁了吧!程老板虽然晒的黑,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我忍不住好奇,忐忑道:“你和李导认识很久了吗?”

“你猜啊,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程老板此时一脸趣味地看着我。

我心里怒吼,你和李导有什么两样,都一样毒舌,幸好我是从小娇养的幸福小公主,才不会被你们这些看清的语言攻击到。

“你可能是他同学,你们一起留过学吗?”我觉得这种关系最为普遍寻常,就算出错也不会很离谱。

都会画画,以程老板的年龄来看,水平比李导应该差点,但教我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哟,行啊,我们是博士期间的同学,只不过导师不一样,他专注人物绘画,我专注乡村风景。”

“那你怎么看着这般年轻?”这能和李导是同学。

“哦,我读书早,又是硕博连读,比起别的同学就早了那么两三年。”说着还自豪地对我比了个三个手指头。

天才了不起啊,幸好大家都是普通人。要是这次不能画出一副好的风土人情画作,李导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拿不到硕士学位。

哎,果然大家说的对,研究生只有在考上的那一瞬间是开心的。之后就会一直在毕业的边缘线上痛苦煎熬着。哦,天才除外,正如我对面这位。

“那个,我的绘画工具在来的路上摔了,我能不能在这段时间借用一下你的?”心想这应该是很容易就能答应的小事吧。

“好啊,借你没问题,但这段时间饭后的碗都是你洗。”程逸已经吃完一碗饭,并将空碗递给了我。

“哦,好呀好呀,太谢谢你了,逸崽哥。”我接过他的空碗,放了下来,想着我吃完一起洗。

程老板肉眼可见的瞪着我,道:“让你盛饭。”

我终于反应过来,拿起他的空碗,朝厨房奔去。心里顿时有一丝委屈,我还从来没洗过碗呢,在家给我爸都没盛过饭呢。

哼!一切为了毕业。

3

收拾完厨房,我就向小院走去。

程老板在院子前的鱼塘边钓鱼,夕阳给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金色,他就拿着钓竿,呆呆坐在一块石头上,静成了一幅画。

我不自觉拿起手中那不存在的笔,想要从他的额头画起,浓密的眉毛,再到高挺的鼻梁,慵懒的睫毛在脸颊打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只是微闭,这些都被那流畅分明的下颌线包揽起来,漾起了我心底的一点波澜。

我用刚洗完的手拍了拍发热的脸,湿气的凉意让我顿时清醒过来。我慢慢走上前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正想着要不问问我今晚的洗澡问题怎么解决。

程老板的鱼竿猛的一颤,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就将杆子往上提,他整个人也随之站了起来,重心前移,我就看到鱼塘里的一条大鱼跃了出来。

程老板从鱼钩里取下那条有他小臂长的鱼,那鱼一直在霹雳吧啦的乱跳。他随手将鱼扔到了旁边有水的塑料桶里,那鱼立马就安静下来。桶里还有之前钓的两条手掌大小的鱼儿。

程老板迎着夕阳,手中拿着钓鱼工具,我提着那条有鱼的桶跟在他的后面,踩他的影子。稻田里的小禾苗挺起了胸脯,任由小蝌蚪在腰间嬉戏。

他带我来的这个院子里还种着一些菜,一排一列弄的很整齐,不过只有叶子,看不出来是什么菜。

整个院子有三间房,正对着我们紧挨着,左右两边是两间一样大的小房子,右边这个应该是厨房,侧边摆着很多木柴,左边这个和主屋连着,离我住的那一间最近。

为了避免再出现三急的尴尬,我指着这间屋问程老板:“这个是洗手间吗?”

程老板对我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里面是厕所,隔间是洗澡的。还有,院子里就这一个洗手间,你洗澡的时候记得给我说一声,我会回避。”

我倒觉得还好,比起大半夜去那小竹林上厕所,我宁愿和程老板公用,还有人家好歹是老师辈的人了,对我能有什么想法呢。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是我想错了。

“还有,我要换洗的衣服都被染料给染了,你能不能给我找两件?”其实我是想着他的短袖我凑合一下,把我身上短袖和牛仔裤换洗下来,明天接着穿。

程老板让我等一下,好一会儿递给我一个行李包,只说让我自己找。

看着摆满床的女士裙子,我陷入了沉思。程老板是有裙子收集的爱好吗!几乎都是的棉麻连衣裙,大多以白色和黑色为主,只有一件红色雪纺长裙,非常亮眼,这些还都是新的,吊牌都还在。

要不是颜色和款式都不算是当下最流行的,我都要怀疑是程老板特意给我准备的了。毕竟都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复古风。

清晨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才懒懒从床上翻了个身,七点刚过,棉麻裙子当睡裙也很舒服。程老板昨晚交代我今早八点去画室找他,画室就是我隔壁的这间屋。

我进去的时候程老板已经到了。眼前这个程老板,目光盯着我身上穿的这件红裙,他眼中有我读不懂的哀伤与遗憾。

我手中提起的裙摆也缓缓松开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程老板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真好看,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明明他就在我眼前,我却觉得他的眼神像是透过我,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感觉到他不是在对我说这句话,我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我皮肤白,身高169,体重110斤,平时大家都夸我穿裙子好看。

但他不是对我说的,不是吗?

画室里面摆着各种画具,都放在桌子上面,桌箱里放着厚厚的一摞草稿,墙上贴着很多人像,确切的说都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的黑白像,有一张半身像,她长发披肩,大波浪卷发,眼睛很漂亮,淡淡地笑着,含情脉脉,在诉说着什么。

还有一些全身照,大多都是背影,有些在萧瑟的秋叶里,有些在凋零的夏花里,有些在凛冽的寒冬里,渐渐远去。

画作的右下角都写着一个名字:木子昔。感觉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在哪见过来着。

程老板这里的颜料种类很少,就算有量也不多了。我就拿了一些纸,素描笔和板子,想着先画画底稿,上色的事后面再说。

对付了点面包当早餐,我就拿着板子支架,去昨天我们吃饭的那个亭子里了。我准备将那个竹林和厨房作为的目标景点。

程老板在厨房外面的空地上活剥他昨天钓的那条大鱼。说是先腌起来,中午做个红烧鱼吃。另外两条小鱼昨晚上已经被他处理了一下骨刺,给花花了。

4

我端详了半天,才开始动笔。

“为什么你能把西北的竹丛画出南方竹林的感觉,还有我是在炒菜,不是在分尸,表情怎么那么狰狞,你是觉得我很丑吗?”

我:………

午饭的红烧鱼很入味,应该是腌过了头。毕竟程老板训我就花了一个小时,后来又专业指导了十五分钟。

还别说,他说的还挺管用,我按照他的意见又画了一遍,自我感觉进步很多哎。

午饭我就高高兴兴又给自己多添了一碗米饭,忽略对面程老板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的,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很不错了,要求那么高干什么,我又不是天才。

我也不是农民啊,我现在带着草帽,拿着一把稻秧在大片稻田周边的一块三角形的泥地里,穿着雨靴。一颗一颗往泥里插,美术生的我强迫每一颗都得对齐,间距一致。

程老板不知又从哪里给我找了一身下地穿的工装服,很旧的那种,松松垮垮的,腰部用布绳子扎起来,勉强维持着不掉下去。

插了一平方米,我的腰就直不起来了,我瞪着坐在小路上画画的罪魁祸首程老板。

见鬼的让我身临其境,进入角色,融入大自然,才能呈现出来画作中所需的那种灵气。

让我做模特,他来给我现身说法,告诉我该如何体现出人物与环境之间的配比关系。我呸,我插了两小时,他半小时肯定就差不多了,还美其名曰要修改,修改得眼睛都眯着睡着了。

冲了个澡,看着瓷砖上面厚厚的泥土,我的气又再一次飙了上来。穿好衣服,头发都没吹,我就走了出来。

程老板正在菜地里拔菜苗,观察了半天我才懂,他是把苗多的地方拔出来,再移栽到别的空地上,再浇一些水。

我就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等待我的头发自然风干。

程老板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红裙黑发的姑娘惬意地躺在葡萄架旁的躺椅上,嫩绿配火红,白皙的皮肤仿佛能掐出水来,忽略因睡的太舒服而发出的细微鼾声,此刻的她在程老板眼里也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

睡醒后,我的身上搭着一个薄毯子,灰色的底,中间是一个大白熊,上面有属于程老板的气息。我欣喜地把毯子往身上又裹了裹,菜地里的程老板早已不知所踪。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下山了,山边只有淡淡的红霞,天空铺上了一层暗色。林荫小道更加深了这片暗色,看着程老板在厨房和亭子之间端菜的身影,不知怎的就像是回到了家里。

程老板的菜一如既往的好吃,根本不存在剩下这一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光盘行动。

结束后,程老板就去给花花钓鱼去了,留下孤单的我洗碗筷。我妈在这里估计都要感叹一句我长大了!

我在程家大院呆了整整一周,早上画画,下午不是锄草就是栽苗。后来花花的伙食就由我来钓了,投喂两天,花花老远见了我就开始亲呢的摇尾巴,当然这其中肯定有我手里鱼的缘故。

最后一天我走的时候,程老板开车送我去的车站,路过镇里买了一些当地特产,我以为他是送给我的,结果他来了一句带给老李。我心里呕出一滩血,一路上都没再和他说话。

上了高铁我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怄气,都没好好告个别,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再见了。

到学校之后,我就没时间伤感了,因为我画的上交底稿还没上完色,程老板那里的颜料种类根本就不够用。

画了一下午才弄完。第二天周一,刚好可以交给李导,还有那一袋特产。想着程老板后来将些裙子都送给了我,我的心里才好受了那么一些。

周一清晨,八点起床,九点多到了李导办公室,我先给李导递过去那一大袋特产,只说是我和程老板专门带给他的,里面有程老板买的,还有少部分是我买的,让他高兴高兴。

这样一会儿批评我的语气就能委婉一点。

我画的是第一天程老板在鱼塘边钓鱼的那一幕,近景是鱼塘和芦苇,中间是程老板坐在那块石头上,石头后方不远处是一丛玫瑰花墙,那是西北特有的苦水玫瑰,紫红色的,大多数是花骨朵,只有几朵在悄悄绽放,香气当时萦绕着程老板,在夕阳下晕出一种浪漫的气息。

李导看完画之后,就将视线完全转移到我身上,我心想他是看出什么了吗,我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画画可以很轻易表达出绘制者的情感以及心理,我只顾着画作本身的完成,忘记了这是要上交的作业啊,而那个评审委员还是李导,他和程老板很熟啊。

这幅底稿我最后都没敢给程老板看,没上色他可能也看不出什么,但万一呢?

果然,李导评价了我几句进步很大,底稿设计还欠缺些火候,但方向是对的。上色的情感很饱满云云。

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穆奚,你觉得程老板这个人怎么样啊?”李导夸了我没几句,就口风突变,问起来程老板。

我以为他只说随便问问。就一板一眼客观回答:“程老板人很好,对我很照顾,传授了我很多绘画经验,做饭也很好吃。”

说完我自己都有点诧异,毒舌捉弄我的程老板竟然也有这么多优点吗?但细细想来,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什么,他还做饭给你吃,我上次去找他,他每天都带我去镇上的那家牛肉面小饭馆,吃的我都快吐了。他说两个人他懒得做。”

看着面前激动吐槽程老板的李导,我有些云里雾里。

结果李导又来了一句:“看来程逸他是走出来了呀!也对,都过去四年了,也该走出来了。”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又盯着我看了一眼。

后来,我绘画的稻田,在课堂上还被老师点名表扬了,说我的画里有农民的艰辛与泪水还有希望。也算没辜负我双腿在泥里一根根往里插秧的辛苦。

我以为我和程老板今后再无交集,直到我在李导的画展上看到了一副名为《奚我往矣》的画,那是身穿红裙一位美丽姑娘,撅着嘴巴嗔怒地看着我们,旁边葡萄架的嫩芽间打着卷儿,不知该伸向何处,底下的躺椅晃晃悠悠。很简单却也很宠溺!

有很多人看着这幅画窃窃私语,我凑近才听清一个人说,这是我见到的程大师的第一幅人物主体画,没想到程大师画人物也和乡村风景一般厉害,全才啊!这画的是谁啊,他老婆吗?

我又看向了右下角的作者署名:程逸。

研二的课堂上,程老板莫名其妙成了我们的程老师。

原来我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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