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聿彼柴荣 纬武经文 揭地掀天。值山河坼裂,振兴匪易;生灵涂炭,创业维艰。矢石亲临,狂澜力挽,化险挥戈向太原。旄头指,又摧唐败蜀,直指幽燕。
衷心念比黎元,塑织妇农夫御殿前。每减负均田,柔民以惠;赏功罚罪,拔士唯贤。水系全通,中原一统,成就何多只六年。嗟早逝,数传奇人物,青史谁编?
这首《沁园春·柴荣》,邵子琪每天都要默念好多遍,她最近迷上了一个男人,是的,就是这首《沁园春·柴荣》里描述的这个男人,五代第一明君——周世宗柴荣。
他雄才伟略,英明果敢,励精图治,锐意革新的帝王之才,“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雄心壮志,以及虚心纳谏,心系黎民,德才兼备,赏罚分明的人格魅力,都让邵子琪仰慕不已。邵子琪熟悉中国历史,也熟知各个朝代杰出的帝王,若论英伟,周世宗较秦皇汉武自然逊色,名号亦不如唐宗宋祖响亮,谋略也较光武帝和武则天次之,但是他却真正做到了“生平无懈可击,身后无一微词”。后世对他的评价向来有褒无贬,少有争议,这是历代帝王都比不了的,所以他也被称为中国历史上最完美的皇帝。
然而天不假年,周世宗三十九岁时身染重病英年早逝,他“为君三十年,扫平天下间”的夙愿自然没能实现,这让世人唏嘘嗟叹不已,他去世之日,四方黎民都自发追念哀悼,虽然他在位仅仅五年半,但却在动荡割据的混乱中打开了新局面,虽然他没能统一天下,但他的文治武功却为赵宋王朝的统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的经济改革和文化建设在当时都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成果,并深深影响了宋代的经济和文化。
邵子琪经常会想,如果周世宗没有英年早逝,赵匡胤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上演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如果周世宗没有身染重病,他是不是一定能够一雪国耻踏平契丹,收回幽云十六州?如果他真的能够御宇三十年,他的功业和成就是不是能够比肩秦皇汉武,而他的历史地位也会比现在重要的多?
邵子琪当然知道,历史不容假设,也没有如果,所以一切如果都只能是思考和遐想,不会有答案。
二
这天,邵子琪坐在阳台,边晒太阳边看书,看的是《柴荣大帝》。才看了20多页,上下眼皮就开始往一块凑,脑袋也晕乎起来,书上的字从一个个渐渐变成了一行行,又变成了一片片,后来就什么也看不进去了。不应该啊,自己一向是越看书越精神,今天怎么越看越困,邵子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强打精神继续看,然而看了没两页,睡意再次来袭,实在抵挡不住,她决定睡一会再起来看。
刚躺下,她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好像听到阳台有动静,邵子琪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打扮极其怪异的男子,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翻看那本《柴荣大帝》,邵子琪一个激灵起来,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那个男子抬起头,冲着邵子琪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书。邵子琪记性特别好,只扫一眼,她就能记住一个人的长相,这个人还跟她对视了几秒,所以她能准确形容出他的容貌,皮肤黝黑,五官立体,双目有神,身材高大匀称,神色悠然自若,素雅青衫,白色幞头,挡不住的英气逼人,遮不住的玉树临风。
邵子琪晃了晃脑袋,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她拿起枕头,朝那个人扔过去,只见那人迅速抬手,一把抓住即将跟他亲密接触的枕头。邵子琪不禁惊叹:好帅!可是帅就有理了吗?长得帅就可以随便进别人家吗,长得帅就可以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吗,长得帅就可以不用回答别人的问题吗!懂不懂礼貌,有没有教养!邵子琪又一个枕头扔过去,当然,又被他的另外一只手接住了。
邵子琪正准备采取进一的进攻行动,却看到那人放下枕头,拿起那本《柴荣大帝》,先指了指柴荣俩字,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淡定地说了句:我是柴荣!
“什么?你说你是柴荣,周世宗柴荣?”因为吃惊,邵子琪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是的,我是柴荣,庙号世宗,世人都称我为周世宗。”仿佛邵子琪的吃惊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不觉得夸张,只是微微笑了笑。
邵子琪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肯定不是在做梦,然后也不知道哪里借来的勇气和胆量,她走过去拉了拉那个人的衣服,还用手捏了捏他的胳膊,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根本不是幻觉!她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她微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个表情。
衣服是真材实料,胳膊也是带着温度的血肉之躯,邵子琪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五代第一明君,乱世第一英主,历史上最完美的皇帝,她念兹在兹的周世宗竟然出现在了她面前,还跟她对话,冲她微笑,如果不是做梦,不是幻觉,这一切怎么可能。
邵子琪正准备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比如你是怎么从一千多年前来到现在的,是坐的时光机吗,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是因为受到我虔诚的感召吗,你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来接我回后周做妃子的吗……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周世宗先说话了:我受到历史精灵的召唤,来解答你心中的三个问题,时间不多,你问吧。
邵子琪更加听不懂了,她都还没弄明白眼前的周世宗是怎么回事,又出来一个历史精灵,这么复杂,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何况周世宗也不打算回答这几个八卦问题,干脆不要问了,不管是不是做梦,这样的机缘都很难得,还是直接问问题吧。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开展灭佛运动?后世很多人认为你的灭佛行动是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大摧残,严重影响了当时的思想进步,还有人说“三武一宗”都因为灭佛,遭到报应,不是暴毙,就是被杀,都是英年早逝,不得善终。你的初衷和他们不一样,对吗?
周世宗看了邵子琪一眼,然后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两手交叉放在身后,轻叹一声,道:
我的初衷并不是毁佛,更谈不上灭佛,只是想整顿佛教。当时的佛教系统太过混乱,严重影响了国家的经济建设和军事征伐。国家新立,政权不稳,北方强敌勾结环伺,南方小国据地自守,不南征北伐,国家迟早会被吞并,四方黎民又会陷入水深火热。要打仗,就需要兵员和军费,可是国库亏空,经济低靡,很多青壮年为了逃避兵役和赋税,私自出家,兵员和劳动力越来越少,寺院和僧人越来越多,有些打着就世劝世的旗号为非作歹,相互包庇,不仅有悖于佛家的慈悲为怀,还严重影响了社会治安。如果不加整治,不用等到外敌入侵,国家自可内乱而亡,于是我命令:有敕额寺院,一切依旧,其无敕额者,并仰停废!并严格控制出家制度:如有志愿出家者,并取父母,祖父母处分。已孤者取同居叔、伯、兄处分,候所许方得出家。
随着僧侣和寺院越来越多,他们开始销铜钱铸造大佛,佛像造多了,造钱和造兵器的铜就不足用了。没有货币流通,商业如何开展,经济又怎么谈发展。于是我下诏毁佛铸钱,宣布自显德二年九月初一,除朝廷法物(庙堂乐器、仪仗、天子车驾等)、军器及铜镜,寺观内的钟、磐、钹、相轮、铃铎外,其他各类铜器和佛像,限于五十日之内毁废送交当地官府铸钱,官府根据所交斤两付钱。如有隐藏逾期不交者,按照斤两多少判刑,五斤以上者处以死刑。
我只是不想使寺院成为国中之国。因为寺院越多,占地越多,国家的可耕地面积就越少。而且,逃亡奴婢,奸人细作,恶徒逆党,山林亡命,未获贼徒,负罪潜窜人等都混在僧人️中,真假难辨。有的百姓对残忍愚昧的迷信活动深信不疑,舍身,烧臂,炼指,钉截手足,带铃挂灯,这般毁坏身体的流俗我也一概止绝。
这就是当时的情况,相当复杂,整治工作在所难免,只是初登帝位,内忧外患,加上我性格急迫,想要快刀斩乱麻,所以手段强硬了些。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不仅保护了民众宗教的信仰,控制了劳动力流入寺院,还打击了迷信活动,稳定了社会治安。我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也不在乎后世怎么评价,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对百姓有利的事情。好了,第二个问题。
虽然周世宗说话不怎么讲求起承转合,语气也没有那么抑扬顿挫,但邵子琪听着却是心潮澎湃,这个历史上最完美的皇帝,心里装着的永远是国家和人民。
好,第二个问题,如果不是你突然病倒,幽云十六州是不是一定能够顺利收回?
周世宗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背对着邵子琪,邵子琪为了能看到他的样子,悄悄溜到阳台跟他平行的位置,以便他说话的时候她可以一直盯着他。侧脸真帅!难怪都说周世宗几乎是个完人,除了长得帅,性格好,会打仗,会治国,还懂水利和城市规划,这要放到现在,妥妥的高富帅呀……邵子琪又开始心猿意马了,好在跑得不远,周世宗一说话,她的思绪就回来了。
“一定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