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清
人们都说“年轻时候不漂泊,苍老时何以谈人生。”对这句话信奉之至的言诗大学毕业后,便漂泊在离家万里的A城工作,到如今已经三个年头,看过这个城市午夜灯火,忍受过正午阳光,谈过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城市灯火虽不温暖但足够璀璨,她不舍得离开。
这三年时间言诗没有成为年入百万的金领,每天依旧做着那点工作,接收数据,提交数据,偶尔评个三好员工,不温不火的性格,慢悠悠的生活,似乎城市生活的焦虑和快节奏从来不曾侵扰过她。
在这里,她认识了一些有趣的朋友,阿辉,小茹,冰冰。其中,阿辉的成长最为迅速,言诗看着他两年来从实习生一步步做到金牌专员。
人们常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在阿辉身上倒没体现出来,就连实习期间惯例为带他的人买早餐这种事都没有变过。如果非说有变化也是能找出一点,那就是从刚到公司到如今,他从唯唯诺诺地叫言诗亮姐变成了如今大着嗓子喊亮亮,虽说这个称呼出口之后会得到言诗的白眼相看,但他乐此不疲,哦哦,是的,阿辉是小言诗三岁的,虽然他常常不大承认。
那天,言诗和阿辉、小茹约好去聚光大厦看画展,中途小茹说有事就没来。只有言诗和阿辉,到了那里,人不是很多,本来是奔着朱耷去的,但阿辉说朱耷过于愤世嫉俗,硬是拉着言诗到了一个儿童画展前面,理由说是和言诗的智商相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诗一个大翻眼飞过去,他一脸痞痞的笑说:“你看你,这么不禁逗”。言诗气呼呼的不理他,却被一个火红的向日葵画作吸引了目光。
“哦哟,亮亮你看,这个画,简直太美了,以后我要是有一个小孩,一定让他学画画”阿辉大声说着。
言诗心里腹诽“上回去看匈牙利青年艺术团的合奏时,还哭着喊着要让未来的孩子学小提琴”,想着之前他调侃言诗的智商,此时不打趣更待何时呢,便笑着说:“哎吆,做你的儿子还真是忙啊,上回去学小提琴,上上回学跆拳道,这回又要学画画了”没想到,阿辉还很认真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孩子应该是全面发展吗?什么也要尝试一下,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乐趣”,言诗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说:“还真是,这么早就学习育儿经了,可是你是一个单身狗啊!”听了言诗的揶揄,阿辉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气呼呼地睁着大眼睛,但随之就邪魅一笑。
开口道:“哈哈,你不也是单身狗啊,不过,如果你实在嫁不出去,我可以暂时代为保管”,言诗看着他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当即就说:“可以啊,——”
听到言诗这么说,他的眼睛都变红了。在言诗眼中那像是要发火,言诗赶紧补上一句:“哎呀呀,不要妄想了,你知道我的,心里有男神”。
“哈哈哈哈”的大笑突然拔地而起,吓了言诗一跳。言诗抬头,一米八一的大个子,似是而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言诗不懂的样子,“得得得,文艺青年的想法我这糙汉子是不会懂得了”言诗想。
“真是的,真是老迈昏聩,试图去了解他。”言诗腹诽。
沿着走廊他们看了很多画,小孩子的笔触单纯,绚烂,走的时候阿辉都说:“以后多来这里走走,真是有益身心健康”。看着他一脸明媚的笑容,言诗顿时心情也大好。
从展馆下来时,看到桃树开得正好,灿烂如一片云霞。阿辉一脸舒坦地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是一个灿烂的季节,我们不应该做一件极其绚烂的事吗?”,听了他的话,言诗心里笑笑,“真是一个逗逼的文艺青年”,便建议说楼下有一家书吧,去看看有没有好书,说着就走下楼,转过街角,看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门,推门进去,看到一排排书架,上面的书散发着油墨香味,言诗和阿辉从书架的这头走到书架的那头,浸润在这种气氛中实在畅快极了。
言诗在书店里徘徊了很久,看着都很好,难于取舍,都不知道要看哪一本,随即,瞥见一本早前心心念念的《唐诗风物志》,欣喜之余伸手去取,不料书还未拿在手中,却扑了个空,已有人拿起,心里还真是窝着火,便要抬头看看这人是谁,不料书架太高,看不到,那人也许拿走书后看到一双手卡在半中间,便也好奇,走近书架,伸出头来瞧,言诗抬起头看到一个硕大的男生的脑袋,便觉好笑,登时便忍不住“哈哈哈哈”笑出声来,也许对方当时也是觉得诡异,也“呵呵”地笑了,临了了。言诗便朝对方喊话,“你好,这本书貌似是最后一本,你什么时候看完,看完了,可以让我看看好吗”只见对方却说:“我是借书拿回家查阅的,什么时间还不确定,如果实在着急,倒是可以可以加我微信,我把这本书拿到打印店打印后再给你”好听的声音润润地进入了言诗的心胸。他们二人随即从书店出来,和阿辉打招呼,走时,阿辉还调侃说“别被这人给带跑了”,她们两个人出来,到了打印店,后来加了微信,言诗知道了对方是一个教练,名叫尚南,业余时间喜欢研究一些诗词作为消遣。
从那以后,他们俩便多了接触,常常微信聊唐诗,聊运动,自从认识尚南后,言诗和阿辉的出行便减少了很多,阿辉倒是抱怨过几次,看言诗不在意也就不再念叨。
夏天天气炎热,周六日不上班时,言诗便去尚南店里跑跑步,有时候心情好,一跑就是四五公里,阿辉还嘲笑说“大龄女青年还要增肌呢”。言诗倒是乐得有个好去处,有时候疲懒了,便拿着一本书,或是《唐诗》,或是《宋词》,言诗向来是柔柔的性格,不喜欢看现代畅销书,成功学,觉得热闹的充血似的东西似乎不适合自己。
尚南得空就和言诗聊聊,他的观点独到又成熟,唐诗中的巍峨,宋词的清雅,在他口中便多了几分韵道。言诗每每看他,便如同感受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顿时便觉光阴无限美好。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东风误。
本来以为时间就这么流淌,改变是在一个庆典。
言诗公司举办周年庆,言诗邀请了尚南来做舞伴,在舞会快要结束时,尚南突然对言诗说,“我们相爱吧”,言诗看着满屋的流光溢彩和他嘴角的温暖笑容,僵在了原地。尚南见此种情景,也许觉得太过于突兀,对言诗说:“你可以考虑三天”,为了掩饰尴尬的场面,他走向了吧台。
常言道“你喝醉后才知道心中的那个人是谁”,言诗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喝点,便和同事小茹去喝酒,杯盘狼藉之后,小茹早已不见踪影,言诗醉醺醺站起身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头,生出巨大的孤独感,想要抓住一个人的手。她想起了尚南,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愿意,这想法如此迫切。
“在时间的无涯的荒原里,既然不早不晚地遇到了,就不应该等待,应该在一起。”言诗想。
言诗踉踉跄跄往前走,急于去找尚南,只见没走几步,身体支持不住,在快要倒下时,有人一把把她拉住,她闻到对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抬头,模模糊糊间看到了阿辉,“这个逗逼的文艺青年”她心想,
“谢谢喽,我去找尚南”,醉醺醺的话如云烟般消失在阿辉的耳边。
阿辉的声音传来:“找他干什么?”
“找他呀,表……白”,喝酒太多,言诗的舌头不住地打结。
阿辉脸上模糊了表情,言诗看不到,只见他说“我去带你找”,而后带着言诗来到一个包房,言诗使劲扒拉自己依然迷糊的双眼,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尚南同款礼服的男人在床上趴着,她摇摇晃晃看着阿辉,“哦哦,今天……他喝醉了,我明天找他来表白吧”,她看不清阿辉的表情,任由被领着来到另一间包房,趴上去,睡着了。
第二天,言诗是在一片惊叫中醒来的,她听见了阿辉的声音,他在惊叫。言诗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和自己盖着同款被子,哦,不,是同一床被子的正在惊叫的男人。脑子懵了。“我把他睡了。我把阿辉睡了,他在惊叫,我的天,我该死。”言诗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去理会这嘈杂又可怕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