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挂了电话,我仍沉醉在和他美妙的对话中。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有法国人特有的浪漫气息,隔着手机和暗夜,挑拨着我独处异乡蠢蠢欲动的灵魂。
手机提示音响了,微信上显示有人要加我为好友,我打开一看,是刚刚和我通话的那个人。我看着“接受”那个绿色的按键,迟疑着。刚刚的陶醉冷却了许多,我摇摇头想甩掉那个可以让人耳朵麻醉的声音。放下手机,走到阳台,迎面的夜风吹来,发丝飞扬。
手机又响了,我一路奔跑回客厅,狂喜般拿起手机。手机屏幕显示“妈妈”,我有些失望。很快我平复这莫名的失落情绪,按下接听键,说:“妈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傻孩子,你那里是大晚上,家里可是大早上啊,我还怕你睡了呢,在干嘛呢?”妈妈慈爱的声音从千里之外的祖国传来,让我有些恍惚。
“我在看书呢。”我的脸不觉燥热起来。
“别太辛苦,钱不够的话我让你爸转些给你。”妈妈永远都是这句话。
“妈,我拿了奖学金哦,好几千欧元呢,你不用转钱给了,够我花好久了呢。”这句话脱口而出,我自己被吓一跳,我捂住嘴,心狂跳不已。
妈自然是欣慰不已。两年前,家里为了圆我的艺术梦,举全家之力送我来法国巴黎念书。原本在三线城市过着安逸生活的父母为此节衣缩食,就为了我这个任性的女儿。
挂了电话。我打开微信,壮士断腕般按下了接受好友的绿色按键。这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按键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二、
微信里Cindy的头像显示有信息:今晚没客?她一向惜字如金。
我回复她:没有。
然后我把我的住址发给了刚刚加我为好友的客户,再把手机调为静音。
门铃响了,我深呼吸,用几乎颤抖的手理了理垂落在脸颊旁的长发。打开房门,门外的男人原本是Cindy的客户,今晚将成为我的客户。他看起来还不算太坏,我安慰自己。
我不确定最初的冲动是源于他美妙的声音,原本简单的交易电话,我们却聊了一个多钟。还是因为他问价格时爽快的说了500欧,还可以包月15000欧。那是我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的收入。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反复提醒自己,但是又是什么关系呢?这里是法国。我迟早会回到我的国家,过往会像一声叹息,消失在巴黎灰蓝的天空中。
那晚过后,他成为了我的长期客户。他是个优雅的绅士,我叫他T先生。
第一次开了“好头”,拿着我原本需要洗好几个月盘子才能拿的到的报酬。我心里平静的没有波澜,似乎这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事,蠢蠢欲动的种子早在心底抽枝散叶,只待破土而出。
以后的日子里,我并不经常这样“截胡”,确切的说,我只对声音好听和出价高的人才例外。当然这些是在Cindy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Cindy是个中国妓女。她是我在黑工市场认识的阿姨介绍的,中国妓女会通过各种渠道打广告,但因为法语不好,接不了电话,所以会找留学生来帮忙。这份工作能把我从山堆般的碗碟中解脱出来,我虽抗拒,但还是接受了。cindy给我一张电话卡,我只要接电话,介绍价格和地址之类的就好了。每成一个单子,我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提成。
8个月前,我正式开始了妓女接线员的生活。cindy要求我每天晚上7点开始接单,假装我是她,向客户熟练的报价格和她的地址,然后再告知她。
白天,我是徜徉在大学校园里清纯,朝气蓬勃的女大学生。夜晚,我是在电话前千娇百媚的接线员,熟练应对形形色色寻求一夜欢愉的男人。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雇主,一般都是微信上联系。偶尔紧急的单我会电话给她。她声音细小,有些慵懒。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少女,没有特殊职业常见的充满挑逗的风尘气。
三、
我时常幻想cindy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但除了一个手机号码之外,我对她一无所知。我们只是简单的契约关系,从无私人交流。为了安全,我每次和她联系后都会把聊天记录删除,不留下隐患。
尝到“截胡”的甜头后,我没有再做其他的兼职。走在巴黎的街头,第一次逛以前只能在橱窗外远远观望的商铺,不用躲避售货员带刺的眼光。可以仰首挺胸,大步走在巴黎的街头,有钱真好。
初尝有钱滋味并未让我的日子变得轻松,八个月来,我一直草木皆兵,看见警察就害怕。因为在法国,卖淫虽然无罪,但只要你抽取妓女嫖资提成,就叫proxénétisme,属于违法行为。我的心底里有不断有一个声音冒出来:只要我不再给cindy当接线员,那我就不会犯罪了。我被这个念头吓坏了。我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自甘堕落。
但慢慢的,我给cindy的客人越来越少。cindy却从来不问我。或许她根本不止我一个接线员,不在乎被我截胡的客人。在接客多了以后,我有意留意cindy是怎么吸引这么多客人的。我留意各个网站和街头广告,从来没有发现有关她的一丝一毫信息。
夜生活的丰富让我的睡眠变少,白天还要应付学校的课程。过完年,我浑浑噩噩到了大学的最后一年,课程越来越紧凑,我有意减少了接客数量,只保留一些长期合作客户。残留的理智告诉我我要顺利毕业,然后找到一份阳光下的工作。让这些污秽的夜晚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