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久未联系的蕊发来一条信息:我结婚了。
我问:怎么才通知我?
蕊回道:你隔山隔水的。过了几秒,又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可庆贺的,人生总得完成的一件事而已。
我忍住了询问对方是怎样一个人的念头,想想蕊的年纪也不小了。从蕊波澜不兴的言语中,隐隐地流淌着某种情绪,无奈、也无所谓。个中缘由,我想我是懂得的。
我和蕊十年前在汕头相识,是一个公司的同事。蕊是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房间里满是书籍,以及大学四年异地恋的书信。
她男友是川大考古专业的,毕业后进入考古所工作。那时,晚上最欢乐的时光就是待在蕊的房间里,一起看她男友的来信,那些来自考古现场的逸闻趣事,还有分享女孩子那些蔓丽迂回的小心绪。
可惜,两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异地恋的魔咒。后来,书信渐渐稀寥。很多夜里,我在自己房间默默看书,听她那边传来陈升的歌《把悲伤留给自己》,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在一个寒潮来袭的晚上,蕊在阳台一封一封地烧信。风很大,烟气在房间里缭绕,我们两个都被呛出了眼泪。
看着那些燃烧后的余烬,我想起蕊的男友曾一次次地在信里问:什么时候来重庆,来到我身边?
我也不止一次问过蕊,为什么毕业后要独自留在汕头?蕊说,大学毕业时正好汕头有个人才引进计划,本科及以上的应届毕业生只要在汕头有稳定工作,就可以申请本地户口。
我不解:你又不是要在汕头待一辈子,拿个本地户口有什么用?蕊的回答是,她男朋友是城市户口,她是农村的。
高中初恋的两个人,只因对方考上重点大学、又在事业单位工作,而让蕊的心里有了落差。
如愿拿到汕头户口后,蕊也没有立即去往重庆,继续留在汕头。她说想先奋斗几年,有了一定资历再去。
跟很多文艺青年一样,蕊外表温和甚至有些羞怯,其实是心气很高的人。因为爱得深,所以太在意彼此之间的差距,又从不将内心的隐忧直截了当说出来。
尽管我一再劝说蕊去重庆,她总爱说来日方长。为了一个更有胜算的结果,蕊对当时的情感极为克制地保持着一种理性。
她给自己留出了一段时间和空间,一心想要变得更优秀,然后再全力去爱。她认为只有这样,未来才是踏实且可期待的。
只是,爱情尚未败给假想的差异,就先败给了时空距离。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还未让对方了解她的用情至深,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些还未说的话,也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02
分手后,蕊独自去了上海。
我曾托上海的朋友照看下她,毕竟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大都市生活,不那么容易。那位朋友很用心,请蕊吃饭、参观公司,并给她的求职方向提出建议。当时听那位朋友说,蕊看起来很开心,我也就放了心。
记得也是四五月间,一天傍晚接到蕊的电话。
“这边是梅雨天了,雨淅淅沥沥地从早下到晚,到处都湿漉漉的。似乎一夜间,满街的法国梧桐都长出了新的叶子,又过一年了。”蕊在电话里说,依然慢条斯理的语气。
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寂寥,从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地漫过来。闲聊一阵后,蕊挂了电话,然后又发来一条短信,写着:他结婚了。
我本想回拨过去安慰她,她一直没有接听。那端的彩铃传来,仍旧是那首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幽幽牵绊的情愫,循环往复。
也许,换了环境的蕊只是看起来开心,但有的事只能交给时间去消解,再说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如蕊在电话中始终都说不出那句话,我又能如何安慰呢?
想起四月末上映的电影《后来的我们》,片子末尾,在冰天雪地中,男主对女主说:“如果当时你没走,后来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年蕊少一点顾虑,随心所愿地跟男友在一起,世事演化,或许她所担忧的问题根本不会发生。即使最终还是分开了,全情投入过,大概也不至于拖拖拉拉这么多年的不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