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不该不告而别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掉你。"
2018年7月29日 星期日 晴
文|深海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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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
"夏溪,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正好到你城市出差,方便约一下吗?"
我愣愣地盯着屏幕良久,寥寥字眼透露不出任何心情,我知道这条消息是肖扬发来的。
这朋友的口吻,让我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故事的错觉。
五年,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漫长到我怎么努力去回忆,也记不清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我们为何分开;
五年,又好像很短暂。我竭力想忘掉的那个仲夏夜晚,反而愈加深刻。他的表情、他的背影、他的漠然,都历历在目。像个无法铲除的伤疤,烙印在我的心口……
肖扬,你现在找我是什么意思。几年前,我总在背后缠着你,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任凭你对我置之不理。现在,我早都释怀了,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的内心泛起一阵波澜,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还是几年前的模样,他还是那个总爱穿一件白色体恤的寸头少年。
呵,当初我死缠烂打的样子,真的很难堪吧。我不禁笑出声,笑声凝固在空气中。
曾经安慰过自己,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一切都是借口。那现在再见面还有意义吗?
-2-
第一次见肖扬,是在医院。那阵我肠胃不适,输了一星期液,并没有什么效果,医生说需要办理住院手续。
一切办妥,已是深夜。我跟在父母身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找到病房。
房间里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他穿一件白色体恤,泛着被汗水浸渍之后留下的米黄,一条破了洞的牛仔裤,手里拿着液。
看上去他是在给母亲陪床,他母亲见房间来了病友,也直起身跟我们打招呼。肖扬在一旁上下打量着我,眼神相撞,彼此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他的笑容很暖。
在医院的时光总显得漫长,再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混杂着的各种病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煞是难熬。
为了打发时光,白天我们聊了起来。他说,他见过我。我才得知,肖扬和我是同级校友。话匣子一打开,可收不住了。
他讲他苛刻的班主任,上课不准学生迟到,凡迟到早退翘课者,除了应有的惩罚之外,自觉上交一瓶饮料以自讨,半个学期下来,低血糖的他患了糖尿病,肖扬庆幸自己从未参与过;
他又讲我们年级主任是如何如何有趣,晚上在操场上扛着大手电筒,在缠绵在一起的情侣身上挨个照来照去,突然有情侣大喊 "流氓来了",老师无奈逃走。
学校的这些奇闻轶事我不止一次听说,可这次还是听得投入,笑得胃有些抽搐。
肖扬给母亲打小米粥,也会给我捎上一份,他自己吃的是咸菜馒头。我妈背着我给肖扬碗里夹肉,他连忙推辞,说母亲胃溃疡不能吃这些,自己便也不吃。
五个日夜飞快流逝,我该出院了。离开医院的那天,我故意放慢的脚步中竟藏着一丝不舍。
-3-
从此每次上课,我会绕一大圈假装途径他的班门前,想再次遇见他,却总是以失败告终,郁郁寡欢。
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园里走着,突然有人从背后追了上来,那熟悉的声音让我急忙回头,是肖扬。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脸上堆着笑容,他说母亲出院了。
医院的五天相处,给彼此留下特殊的记忆。后来,我们彼此分享心事,我才知道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而家里连个亲戚都没有,只和母亲相依为命。他用功读书,想要以此来改变命运。
闲暇的时间,他帮我补不会的功课,我喜欢看他认真的侧脸,和那写满宠溺的眼神。他还带我观察蚂蚁,教我辨识草坪里那些不知名的植物,让我觉得认识一个乡下的男孩是何等有趣。
跟他在一起,我感到欢愉轻松,并隐隐察觉到我们之间,有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悄悄发芽,正等待一个时机。对于他,我也渐渐开始抱有幻想。
一个夜晚,他约了我到操场散步,空气中有些燥热,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两个人在暗夜里走着,他突然牵起我的手。
当我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包住,内心的小鹿在狂热地撞击着,想必自己早已涨红了脸。
我还沉浸在这种甜蜜的气氛中,他的唇已贴近我的脸颊。还没来得及享受,下一秒,年级主任明晃晃的大灯便开启了追踪模式。
爱情开始得猝不及防,这个笑柄,也让我记了很多年。
高中时代,地下恋情难熬。记得毕业前夕,全年级同学都扎在书堆里焦头烂额地刷题,学习之余,每个同学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心头的压力。
我们也不例外。常常逃了自习课,抱着作业跑到天台,那是一个静谧的地方,我们打着学习的幌子,借着月色谈情说爱。
夜幕降临时刻,依偎在一起吹风,站在天台最高处接吻。有时也躺在草坪上一个隐匿的地方手牵着手数星星,畅想未来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报同一个专业。
-4-
可命运总是跟我们开玩笑。录取结果出来,我们没能踏进同一个校门,也不在同一座城市。肖扬用课余时间打工挣钱,两个星期我们见一次面。
五个小时的车程,两个人你来我往,看着人手一沓车票,也觉得心安。我们都觉得,打败爱情的根本不是距离。
年轻就是要造作啊,不轰轰烈烈,又怎么叫青春,又怎么证明不白活一次。
平日里我们各自省吃俭用,用省下的钱走过两座城市之间和周边的景点,吃遍当地小吃,住过各种浪漫的主题宾馆。再远的地方,干瘪了的钱包便不允许抵达了。
拮据关头,某个深夜,肖扬接到医生电话,被告知母亲病情又恶化了,确诊胃穿孔,再次住进医院。
得知这个消息的我,一个人买票坐车,连夜陪他赶回家。当我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紧紧抱着我,泪水混杂着汗水在脸上淌过。
我早就做好了陪他同甘共苦的准备,这都不算什么,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他跟母亲正式介绍了我,由于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也没那么尴尬。他的母亲还在一旁咬着牙,跟肖扬说: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也算你有福气。
我在一旁暗自窃喜。
几天来,我给肖扬打下手,帮阿姨擦身子,扶阿姨上厕所,催医生给阿姨拔液,阿姨都认真配合。
晚上我跟肖扬挤在那张破旧的折叠床上,整夜不肯合眼。他总是执意把床腾给我,自己要睡在地板上,为此我们还跑出病房吵了一架。
过了三个这样的夜晚,第四天上午,我含着泪回到了学校。只因他再三告诫我,不必再给他添堵。生硬的语气,眼神里流露出厌倦和不耐烦。
我没有给他闹,开始向亲朋好友筹起钱。在他最烦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以他想要的方式默默陪他。
他不知道,那几个夜晚我常常以泪洗面,手机开到半夜不敢关,整夜看着窗外的天空变得明亮,当然也不敢发消息打扰他。
银行卡上,数字一点点增加,尽管阿姨需要得并不多,但这是一份力量,日后我会尽力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