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说她希望能跟当年的父母说声对不起。
她说,其实父母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在此之前他们也只是个孩子。
她说,长大了之后,不敢有埋怨了,只剩下心疼了。
——前言
大学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她很可爱,有时候安静地如同一个雅人,有时候却又跳脱到如同疯兔。有时候能跟她在图书馆相遇,有时候能在食堂相遇,校园那么小,总会在转身就会遇到。
我跟她第一次交谈,是在图书馆。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季节里,充满了桂花的甜腻秋味。
她穿着白色毛衣,长发掉落在了肩上,带着一种清纯地甜美。我站在离她一排书架的距离,偷偷地看她。
她转身的时候,我来不及收回我赤裸裸地视线,有些尴尬地还看着她。
想到此处我总是会忍不住想笑,那时候她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那双大眼睛里似乎在询问,“有事?”
我下意识地把拿着书的手推了推眼镜,却没想到这一举动让她突然走向了我。
“这本书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原来在你手里啊。”
我看着我手中的 草枕 ,问:“你喜欢这本书?”
“嗯,想看。”然后,看着我,问:“同学,这本书可以借我看吗?”
我心想,那有什么呀。嘴上却说,“我还没看完,要不,我看完再给你,好吗?”
“好呀好呀,那你记得还书的时候,跟我说声,我来借。”说完,笑了,嘴角是她习惯的弧度。
“你喜欢 草枕 吗?”
“你呢?”我问。
“喜欢呀,夏目漱石的文字很美,就那种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美。”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淡淡地笑意,手中的圆珠笔在空白的纸上随性的写着,似乎是那本书里的某些句子。
“庇檐下面吊着五六双草鞋,不住地摇晃着,显得寂寞而又冷清。”
“静静地放着一只大烟灰缸,里面盘着一卷残香,悠悠然地吐着缕缕青烟,似乎没有觉出时间的流动。”
“枝条繁密的山樱,叶子和花上蓄满了高空落下的雨珠,这时经风一吹,再也承受不住了,从暂居之处簌簌滚落下来。”
“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总觉得一种安静恬淡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你觉得美不美?”当她坐在我对面,用轻柔地普通话朗读出来的时候,读完还拿着那双含笑的眉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想我应该脸红了。
我只好低下了头,看着我手中的高数书,直直点头说“美”。心里却默默地在想,文字再美也没有你美。
就这样,似乎因为一本书,我开始跟她生活里开始有些许交集。
渐渐地,我开始真正认识这个女孩子。知道了,她开心的时候会很开心的笑考试考差了也很情绪低落也会不想笑不想说话,一个丰富的她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我面前。
跟她接触越久,发现她真的是个温暖向上温柔的女孩子。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想我始终都不曾走进她的心里。
当我室友接到他女朋友的电话时,他看了我一眼。挂了电话,他看着我说:“我女朋友说无言没回寝室,电话也打不通。让我们帮忙出去找找,实在不行只能告诉老师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起急了头撞在了栏杆上,那一下子疼得我一个大男人都差点掉下了泪。
我拿了外套就往外走,室友拉住了我,说:“等下,我们一起去。”
我点了点头,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发现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封短信。
走在冬夜的冷风中的时候,我脑海里思索了每个她有可能去的地方。
跟她的室友们碰面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已经找了一圈了,好几个都急哭了。
“你们去找了哪几个地方?”
“图书馆、教室、操场,几个她常去的地方我们都去找了。都没有,你们说,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会不会去外面了?”
“不会,她连包都没拿,钱包什么的都没拿。”
“那就还在学校里。我们分头去找吧,我们去学校外面去找找,你们教室里再去看看,或者想想她平常有没有说过特别喜欢什么地方的,然后找到找不到都手机联系。”
“好。实在不行,得报告老师了。”
“嗯,”大家一致说定,就又分散开去找人了。
我漫无目的地寻觅了一圈湖边、图书馆角角落落、还有她常去的几个地方,连每个角落都没舍得放弃,却仍一无所获。大家群里也在互通信息,还没有找到。
在有人提议说,报告老师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还有个地方大家似乎没去找过。因为那个地方,晚上基本上都己经被锁上了门。
“你们天台去找过吗?”我问。
“天台还没有,可是那里很早就锁上了。而且最近下雪,没人去啊。”
“快去看看。”
我盘算了下有天台的几幢楼,随即视线转向眼前的那幢楼,迟疑了三秒拔腿往楼那边跑去。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每次脚步亮起,我看到镜子里那个一脸急切的自己,看着那个额头上的黑发被微微濡湿的自己,我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跟她说我喜欢她。
当那扇门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有些喘,只好双手撑在膝盖上,平复一下气息。
推开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种坚定,她肯定在这里。
她以前说过一句话,十八楼上的风真的很凉快。
“无言,”
“无言,”
“你在吗?”
黑暗里,我摸着黑四处寻觅着。天台其实挺空旷的,我找了一圈,似乎没有人。
在我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易拉罐的声音。轻微地声响,在这样的暗夜里其实是很响的。我打开了手机灯光,寻声靠过去。
那背靠着墙壁的女孩不是她又是谁?被柱子挡住了的她,所以他没有一眼就发现她。这个位置,似乎是她特意找的。
他终于找到她了。给群里第一时间回复了,让他们别担心。早点回去休息。
她似乎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脸来看到了我,只是那种眼神 ,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的那种异样感,让我有些局促。
“无言,” 我渐渐靠近她,在她对面坐下。一屁股下去,真是冰到了骨子里。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坐在这边吧”
“好。”我挪了几步,坐在了干的地面上。却发现手边已经堆积了很多啤酒瓶跟香烟蒂头。
看到我有些诧异的样子,她弯了弯嘴角,冷笑了一声。
我忽然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幸好她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前说过,喜欢十八楼上的风。”诚实回答。
“要不要一起喝点?”她把酒递过来的时候,我顺手拿了,碰到手的时候,发现冰的厉害。
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她想挣开,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那么难受过,所以冷了声音,说:“别动。”
她竟然真的没动,过了一会儿,问:“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这话一出口,她却在那边笑了,很轻很轻的那种。
“为什么,要这样?”
“突然不说一句消失,你这样,你知不知道那些关心你的人都很担心。”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空旷地安静地,我不想情绪不好的时候让别人来关心我问我你怎么了,你懂吗?”
“那你,也不应该一声不吭,至少要说一声。”
这话说完,她半晌都没再开口。
“苏,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开学第一次见你,大概也已经一年了吧。”
“一年了。你喜欢我是不是?”她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歪着头隔着缓缓吐出的烟圈看我,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她此时的眼神。
“可是,喜欢我什么呢?都没真正认识我,怎么会喜欢呢?”
“没有,我知道你很好,读书很用功人也很好,……”,我急急地说,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了她的轻笑。
“你看到的都是我想给你们看的啊。如果是真实的我,你还会喜欢吗?”眼角沾染了泪珠,此时的她,如同一个受伤的孩子,扯着自己的外套。
“连学费都要自己去筹集,为什么他可以一句没钱就甩了这个锅。”
我没有开口,不敢开口,怕说了反而错了。
“你知道吗?我九岁那年,学校那时候募捐,每个班的每个孩子都要交钱,以彰显自己的善心。我可真的是厌烦这种,每次我上交那钱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没人来救济救济我。”
我听着她略带压抑的哭声在说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心堵堵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次,学校里要交钱,那时候真的好穷啊,我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家竟然可以穷成这样。母亲做了手术,家里不多的钱全治病了。那时我读书的钱,竟然还是父亲卖米才凑齐的。
这大概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最惨的是有次”,说到这里,她似乎是再也压抑不住了,把头埋在膝盖里,哭了起来。那种压抑地、难过地、悲伤的情绪,在这样的夜里,让人不忍听。
“你知道吗?我对她们说,既然家里穷为什么还要把我生出来,既然养不起就不要养,我恨你们。你知道吗?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妈脸都白了。我爸在饭桌上,狠狠地灌了一杯白酒,然后沉默着走开了。
我以前脾气很差,每次家里一不顺我心,我就会甩书包翻脸。”
“我也很难过,你知道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太难受了。”
“有时候,我觉得死了其实也挺好的。”说完,她朝我笑了,哭得红了眼睛。
我当时没有多想,看到她这样,心疼的紧,就顺势把她拉进了我的怀抱里。我的怀抱还不够温暖,但我希望可以让她能感觉到一丝安慰。
“无言,你别这样想,嗯,你还有我。”
怀里的她,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僵了僵,在我以为她会推开我的时候,却发现胸口暖暖的,一点一点透过毛衣的缝隙里感受到的是她的泪水。
这夜过去后,她似乎又渐渐开始恢复往日,那如同是做的一个梦。
寒假上来,宿舍的同学问我:“苏,你知道无言退学了吗?”
“什么?”我一脸惊讶。
他也一脸惊讶,问:“你不知道?她没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