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金贵，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张筱嬅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得我有些不自在。她又端起酒瓶喝掉一大口，凑到我面前来说：“马格格，今年我们一起过春节吧。”
“过，过他妈的春节。过完春节过十五，还有端午，中秋。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呕——”
我捂着嘴冲进卫生间狂吐不止。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朦胧中感到有一床厚被子盖在我身上，还有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
再睁眼醒来，我已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摆满了酒瓶和零食口袋，一片狼藉。
“张小花，起来收拾一下客厅。我头好疼。”我喊了几声，并没有回应。于是来到她住的卧室门口，看看她是否宿醉未醒。
门虚掩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张筱嬅不在屋里。
我回到客厅拿过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发现了一条发于昨晚的微信。
“姐姐生病了，我要去她那边住几天。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人，走了？
10
年关将至，物业公司别出心裁将小区里的小树上挂满了爆竹样式的彩灯，天黑的时候亮起来的一串串灯泡就像燃放的爆竹似的，增添了一丝过年的气息。门口卖早点的摊贩已经无影无踪，取代他们的是三三两两的鞭炮摊位。有家长带着小孩子到小摊上买上一些鞭炮和烟花，叮叮当当的响声告诉人们春节即将到来。
我们家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屋里冷冷清清，客厅的茶几上仍旧是小年夜留下的残羹冷炙。我没心情收拾房间，也没打算收。心存侥幸的我认为，只要场景不变，张筱嬅离开的时间就不会很长，也许我抽一支烟、喝一听啤酒之后她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举着杯子与我干杯。
“我们一起过春节吧！”
脑子里始终回荡着她带着醉意的承诺，这句话也同样让我沉醉。我相信，她会履行诺言，赶在除夕夜回到这里，跟我一起跨年，迎接新的一岁。
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拿着手机，给她的微信发消息。往往打出了一二百字再依次删掉，换成一句“姐姐的病恢复得如何？”或者“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她会隔上很长时间才回复一个“嗯”“挺好的”之类没有营养的话。这些没营养的话在我眼里分外珍贵，看到这只言片语就足以使我慰藉。
钟表里的时针走过了一圈又一圈，期盼的除夕，来了。
早上七点钟天还没有亮透，我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迎接张筱嬅的回归。整整一上午我游荡在超市里，买了些菜和她喜欢吃的零食点心。到了下午，我收拾好房间后就坐到沙发上盯着表，竖起耳朵等待着敲门声。
直到天完全黑了，我也没有等到。大概，她跟姐姐在家过年了吧。
我不想独自留在家里，锁好门走到楼下。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我找了张长椅坐下，点了支烟。
烟挂在嘴边上慢慢燃着，我盯着远方绽放的烟花出了神。也许是因为长时间不眨眼，或者是袅袅烟雾熏了眼睛，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
这个春节可能是我从小到大过得最难忘也是最孤独的春节了。
不远处走过来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小女孩儿有说有笑地经过我身边。恍惚间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十年前我和老爸老妈的模样，眼泪掉得更凶了。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个大哥哥在哭呢。”小女孩儿回头指着我说。
“这个大哥哥肯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女孩儿的妈妈说。
“闺女，把这个送给大哥哥去吧。让他开心一点。”女孩儿的爸爸说。
小姑娘接过来，蹦蹦跳跳走到我面前，白嫩的小手递过来一根焰火棒，“大哥哥不哭。给你。”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忘记了不愉快，我使劲眨眨眼，接过她给的焰火棒，说了声谢谢。小女孩儿冲我甜甜一笑，跑回到父母身边。三口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
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焰火棒，四溅的火星滋滋燃烧着，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区域。等到焰火燃尽，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棒子，我对自己说：“新年快乐。”
“你自己过春节就快乐了？看来我还是不该来。”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
“张小花！你……你还知道回来啊。”我抬起头失声喊道，随即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漠地说。
“哟呵，一会儿吃饺子都不用放醋了，这酸溜溜的味儿哟。我们的马格格是不是变马嬷嬷了？瞧你那小怨妇的样子！”
我嚯的一下站起来，与她对视着。张筱嬅言笑晏晏地看着我，眼睛眯成两个好看的月牙儿。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给她一个拥抱。因为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我终究没那个胆量，毕竟我们只是比普通朋友关系更好一些而已，但这不是理由。
良久，我也回了她一个笑容：“欢迎回来。新年快乐。”
11
站了一会儿，夜晚的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冷颤。我讪笑着搓搓手，对张筱嬅做了个请的手势，“进屋呗，天儿冷。站在这多不合适啊。”
张筱嬅摇摇头，往身后指了下，“姐姐要带着我回家去和爸妈团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子旁边站着一位女士，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是张筱嬅的成熟版。
“那你答应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张筱嬅打断我，“而且啊，春节这种节日是、是、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嘛！”说到后面，张筱嬅有些吞吞吐吐。
我花费了0.5秒来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她是说我们还不算是家人所以没法一起过春节？那如果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是不是就算至少半个家人了？难道她在暗示我表白？我该不该把心意告诉她？
问题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脑海里，一条条交织起来团成一个巨大的毛线团，令我找不到丝毫头绪。
正瞎想着，张筱嬅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下，露出了招牌的笑容，“是不是舍不得我啊？嘻嘻，寒假开学我们就又见面了嘛！好啦，我走了哟！”说着话，她把手从我头上拿走，举在身前晃了晃。
“好，开学再见。”我潦草地摆了几下手，用目光示意她回到车上去。张筱嬅慢慢后退着，摆手的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连整个身体都随着摆手的节奏扭动起来。
她真是天真又可爱啊。
目送她上了车，逐渐往远处驶去。我又坐回到长椅上，点了支烟。
就在短短几分钟，我的心情由低谷到高峰再到低谷，滋味良多很不好受。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
叮——来了一条微信。
“马格格，你真是个格格！如果想我了就来找我玩，这是老佛爷的命令！你的生活费还放在老地方，照顾好自己。PS：我家就在学校所处的城市，反正你家里也没有人。提前几天返校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