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的母亲

2018-12-27 14:53:34

世情

1

你无法想象我住在一个什么地方,当然肯定是住在房子里,但确切地说是在洞里。

我所住的这个小区名字叫做“鹿港小镇”,每天各种豪车进进出出,车牌号码几乎都能背得下来。

我是这个小区的巡逻保安,住在负三层的地下室里。

负三层是什么概念,就是你上三楼走到阳光明媚的家,而我则是下三楼钻进暗无天日的洞。

不过这些洞的房租非常便宜,依据面积大小分为三种价位,一百,一百五,两百。

我住的是一百块钱的,进门就是床,躺倒就能睡,如果有人来找,只能站在门口。

保安公司是提供住宿的,在负一层的半地下室。

但是我不喜欢那种八人间的宿舍,太吵了,又太脏。我喜欢干净,也需要安静。

这安静对我来说是必须的,因为我正在充电学习,计划读个本科,如果学得还可以的话,去国外留学也说不定。

我中专毕业,学的是兽医,除了给小白鼠阉割和打针以外,其他什么也没学会。

有人说,你肯定是没有好好学习。

但我得告诉你,这兽医学校在我毕业后的第二年就倒闭了。

在我就学的那三年期间,基本上学的是高中课程,和兽医有关的课基本没怎么上过。

在兽医学校三年,一共花费三万。

父亲说,这三万花完,你恐怕就得靠自己了。于是我去到了北京,梦想着有一天能在这个城市读大学。

一开始,我几乎找不到工作。

我看见公交站牌上贴满了公关招聘,于是前去应聘,先是进行公关培训,然后放到夜场去当保安,再然后就打发走人了,六百块钱的培训费打了水漂。

我很难过,恍惚意识到是上当受骗。

有人对我说,公关说白了就是去夜场当少爷。

我问:“少爷是什么?”

他们说:“少爷就是陪吃陪喝陪睡觉,跟小姐的性质一样,你当不了少爷的,你长得太朴实了。”

我了解朴实的意思,说白了就是长得难看。

我确实长得不好看,很黑,很瘦,眼睛总是躲在头发后面,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自卑懦弱。

我怯懦地找了第一份工作,是给一个服装店当推销员。

我是在服装市场认识的店老板,那时,兜里大概只有三百块钱,想买身体面衣服便于去找工作。但是一问衣服价钱,马上就退缩了,因为三百只够买一件外套。

老板问:“刚来北京?”

我说:“是。”

老板又问:“工作还没着落?”

我说:“是。”

到北京一个多月,还从来没有陌生人这么问过,心里马上汪出了眼泪。

老板说:“那先在我这儿干吧,等找到其他事,随时都可以走。”

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很容易对第一个向你提供帮助的人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情,就像刚出壳的小鹅很容易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

我对服装店老板就是这种感觉。

老板姓邱,叫大中,我叫他中哥。

中哥有两家店铺,一家卖女装,一家卖男装,店门相对,有个女雇员,叫盈盈,是中哥的表妹。

中哥高大英俊,只要他站在店门口,女顾客总会被吸引到店里,所以他的生意还可以。

中哥说:“我刚来也是你这样,低着头,不敢看人,慢慢的,见人见多了,就自信了。”

中哥把自己的旧衣服拿给我穿,并让我晚上住在店里。

我住女装店,盈盈住男装店。

盈盈说:“我表哥有钱,人现在都买房了,还有北京户口,我们老家人都特别羡慕。”冥冥之中,我把中哥当成了榜样。

中哥教我怎么和顾客打交道,如何分清客人的种类,如何能在多赚钱的情况下还不挫伤顾客的消费热情,把一个根本不打算买衣服的人变成回头客。

门道儿太多了,我一时学不会,只能站在旁边见习。

可是看多了以后才发现,所有的门道不过就是忽悠,这感觉很让我难受。

我不会像中哥那样表演,表演完了脸还不红心还不跳。

可是我知道,中哥是个好人。

连好人都需要靠说谎来生存,那我该怎么继续下去?

盈盈说:“你怎么会认为那是说谎呢,那叫推销技巧,我们又不是漫天要价,强买强卖,只要能让顾客满意地把东西拿走就行,他要觉得价钱不合理,质量不合格,我们还管退货呢。”

坚持了一个多月,我连一件衣服也没卖出去,中哥供我吃住,让我很过意不去。我想,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中哥也没执意留我,只说我这种性格很难在北京生存。

当然他还是帮我找了份工作,就是在“鹿港小镇”当保安。

当保安的时候很空闲,很无聊,慢慢地就萌生了读书的想法。

我带着仰视的目光从清华和北大门口走过,在我的概念里,只有这两所学校才是真正的大学,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当然我不奢望能上,只要能把英语学好,考上一个普通的在职就应该不错。

中哥听说我在学习,倒很鼓励,还开车带我去买了学习资料。

中哥想去我的住处看看,我不让,说那地方又潮又脏,没啥可看的。

我努力在中哥面前保持着自尊,不想让他觉得我很可怜。我一点也不可怜,只是刚来北京,还没适应环境而已。

发了头个月工资,我请中哥和盈盈吃了顿饭。中哥喝醉了,搂着我脖子诉说他创业的艰辛,吐得一塌糊涂。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他是那样的注重形象,衣服穿得很时髦,面目修的很干净,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他掀开衣服让我看他肚子上的伤疤,这伤疤像道儿蜈蚣在爬。中哥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盈盈也摇摇头。

“肾让人割了,卖掉了。”中哥平静地放下了衣服。

我不寒而栗,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盈盈抱着她哥大哭,中哥拍着他表妹的后背安慰,“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又不影响生活。”

十年前,他被人以招工的名义骗到山西,不幸堕入到一个卖肾团伙。

在一个黑诊所,他被强行做了手术,并收到两万块钱的补偿。之后,他以两万做本钱开始创业,才有了今天的两家店铺。

2

中哥的辛酸创业史让我对留在北京失去了信心,求学成为唯一留下来的理由。

上学需要学费,我必须边工作边学习。可是等我攒够学费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学习下去的动力。

白天当保安,晚上才能挤出一点时间学习,这样的生活让我过得很分裂。

学习的热度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精神逐渐涣散,最后发展到一拿起书本就眼皮打架。

我给中哥打电话,说:“我不想学习了。”

中哥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没心思学习,一回到地下室就想睡觉。”

“你想过不学习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中哥,卖肾对身体影响大吗?”

那头有片刻的沉默,“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问问。”

“我这个教训你想要吃吗?”

“如果上大学的话,学费得两三万,当保安,一个月才一千五,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你千万不要走我的路。这样,你先好好学习,争取能入学,等到那时候再跟家里沟通,学费我也可以帮你解决一些。”

我和中哥萍水相逢,他已经帮我够多了,如果再伸手,良心上很难再过得去。

不知为何,我竟对中哥产生一种依恋,这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

在中哥面前,我似乎总想表现自己的脆弱不堪。

为了断掉这种感觉,我更换了手机号码,不再和中哥联系。

我的隔壁新搬来一个邻居,他搬来的头天,我们就见面了。他叫迟航,是个软件工程师。

迟航称:“最近刚换工作,家离公司太远,所以就租了间地下室。”

他说他月薪两万,在五环外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父母妹妹住在那里,房款已经付清,正准备入手第二套。

我不能相信,一个月薪两万的软件工程师会来租住只有一百块钱的地下室。

迟航看出了我的怀疑,说:“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在怀疑,不瞒你说,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就住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不好啊,又省钱又凉快。

“工作太忙了,家又太远,开车得两个小时,我只是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周末回去就行了。”

“你没结婚吗?”

“没有啊,工作忙成这样,哪有时间结婚,不过等忙完这段,我计划报名去参加《非诚勿扰》,我要是去,肯定二十四盏灯全部亮起,哈哈!”

迟航有着过分的自信,他戴一副金边眼镜,穿着干净的西服和皮鞋,脸孔里总透着股婴儿般的潮润。

他的这种形象为我确立了另一种榜样,高学历的白领精英就应该是这种形象。我打心底里佩服迟航。

迟航名牌大学博士毕业,比得我这个兽医中专生自惭形秽。

他知道我在当保安,顿时用了一句“没出息”来形容,但同时又听说我在复习考大学,马上对我刮目相看。

“行啊,有上进心,你要考就考我们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能和这么一个邻居住在一起,我感到很是幸运。迟航的到来让我对学习再次燃起了兴趣。

他英语很棒,我经常听见他和外国朋友通话聊天,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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