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安亦安

2019-09-19 12:51:38

古风

1

北国风霜,寒风凛凛。

李束安披着雪氅,深一脚浅一脚,踏在雪里。身后跟着的婢女随手抓了一把雪,撒在了李束安的衣领中,就任李束安追打,两人闹作一团。陈奕栾逆着冬日的光,立于断桥上,隔着远远地望着他们,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束安移动的身影,直到那身影与另一人远去。太子陈慎似有所悟,他开口问陈奕栾,你很喜欢她吧。陈奕栾被陈慎的声音镇住,像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太子仿佛感到无聊至极,甩手离去。良久,陈奕栾才轻轻地低声说,“是啊,我很喜欢她。”

我此生何求惟你。

2

年老体衰的天子半靠在龙椅上,闭着眼听着朝堂上的人侃侃而谈,听着,听着竟迷糊地睡着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臣们一个个恭敬地站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上面的那位突然睁了眼。

也没有人敢叫醒天子。

等来等去,始终不见天子有醒来的征召。立于下首的御史李正道突然出列,打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他手执象牙笏板,凛然正色:“臣有事禀告。”天子张开了眼,眼角蒙生了一层白翳,视物不清,只好一边揉眼,一边咬牙切齿地回了句:“准奏。”

李御史向来刚正不阿,他像是看不到天子的脸气,缓缓地诉说,历来的藩王都应驻扎在自己的封地,然后将予头直指向了厉王陈奕栾,他请旨肯求让厉王离京,回到自己的封地。谁都知道陈奕栾的封地位于偏僻的西北,荒蛮之地。况且他一出生便流落民间,被天子认回来没过几年,此举无异于变相地流放。陈奕栾面色和缓,仿佛不为所动。陈慎不由皱起了眉。

大家都以为李御史会遭到训斥,毕竟天子从前对厉王表现地极其宠爱。不料天子竟然真的下旨让陈奕栾择日起程,回到自己的封地。陈慎也出列,张了张嘴,欲为陈奕栾求情。天子混沌的眼睛透出凌厉的目光,他只好退了回去,吞回自己想说的话。

陈慎看不明白,陈奕栾看的的分明,这事不是李正道提出来的,根本是天子的示意。先帝无子,帝位传给当朝天子,陈奕栾是先帝之子。如果没有陈奕栾,一切言正名顺,但陈奕栾的存在,给天子造成了隔应。他还是猜忌陈奕栾。

3

退朝后,陈奕栾使借口打发了爱与自己同行的陈慎,转道去了御史府看望束安,听说束安那日同婢女玩雪,惹了风寒。陈奕栾想,这么大还贪玩实在该打,可陈奕栾如何舍得。

李正道身穿青色官袍,在府门口候着。陈奕栾卷起襟袖,向他行礼。李正道缄默不言,并不像往日一样拦着陈奕栾。陈奕栾便匆匆进了府。他挟着冷风踏进了束安的闺房,小心地带上了门,不让冷气溜进来。看见束安躺在床上,面上红霞霞的,知道她一定是发烧了。陈奕栾便找来了湿布敷在束安的额头上。

“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实在让人忧心。”

束安看见是陈奕栾,“哥哥,你真好。”她说,陈奕栾怒道,“我若那么好,你还会看上陈慎那傻子。”束安扭过头去小声嘟哝“我才没有呢。”陈奕栾跪下来握住她滚烫的手。束安顾盼出神“你的手冰冰凉凉的,还是那么舒服。”陈奕栾像一只狼狗样,陪着束安聊些若有若无的事,直到她睡着,才整理自己的衣冠,转身离去后,陈奕栾回头又望了下束安弯弯的眉眼,忍不住想折回来亲亲束安的眼睛。

陈奕栾没有发现他的心此时是多么的柔软,简直区别于平日的自己。

陈奕栾惊讶李御史还在门囗等他,对方说道,“你知道你并非先帝之子,今日的一切都不是你应得的。”转而叹了口气,“看在小女的份上,我并未在朝堂上揭穿你已是违背了我的道义,希望你知足。”陈奕栾脸色阴沉下来,挑唇冷笑道,“御史大人果然一张好嘴,今日你三言两语将我打发到那苦寒之地,现下又言之凿凿让我知足,不知是谁,当初强行把我送入宫去,如今我尝了这权势的滋味,又如何知足。”说罢就拂袖离去。

李正道进入房间,束安还没有醒。

4

天子下旨,把束安许给陈慎,陈慎来找陈奕栾倾诉苦闷。听到他所透露的消息,陈奕栾一时怔住。陈慎不可能说谎,陈奕栾盯着他,心思千回百转,终于开囗说道“那也好,你要好好待她。”

陈慎年轻俊美,纯良正直,又是一国储君。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但陈奕栾心中已作好准备,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已经定下的主意。陈慎有苦闷之事,总爱携酒来访,他尊崇兄友弟恭,对陈奕栾倾心相待。陈奕栾上前准备收上他带来的酒坛子。不料,他甩开陈奕栾的手,丢下了一句“无可救药”,生气地离去。酒坛子裂了一地。

陈慎是气他不知争取。

陈奕栾并未叫住他。

他们的情谊,在陈奕栾眼中已经算是散尽了。

下朝后,陈慎望住陈奕栾欲言又止,陈奕栾冷漠的态度过于明显,陈慎终究拉不下面子。

陈奕栾早已决定造反,忍辱负重,苦心经营多年,这恰好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太子大婚当夜,觥筹交错,宴请百官,陈奕栾率领重兵层层围住皇宫和东宫,火把燃成长龙,火光映在他们惶恐惊惧的脸上,血蜿蜒在地面上,惨叫不绝于耳。有些不忠不义的人必须要死。

他们在害怕吗,想到这点,陈奕栾的嘴角微微上扬。

陈慎和束安被押上来,属下劝说,陈慎此人应该立即斩杀,以防后患。陈奕栾摇摇头。

陈奕栾看着陈慎被两个官兵扶着踉跄地走过来,他的眉宇间透出痛苦的神色,陈奕栾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嘲笑道:“你的父皇已经沦为阶下囚,你现在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而已。”陈慎眼底涌出复杂的神色,抿唇一言不发。见他不言,陈奕栾失去了折磨他的兴头。遣人将他关押在天牢,严加看守。陈慎从陈奕栾身边走过开口“我拿你当兄弟,现在收手还来的及。”陈奕栾笑出了声“你还是一如即往的天真啊。”

陈慎仍不解,他何以至此。

束安在一旁被官兵按住,挣扎着,喊着陈慎的名字。

她看见陈奕栾,转而求他。

陈奕栾走上前去,捧起她的脸用力的吻下去。她不堪忍受,眼中含泪。半是惊惧,半是厌恶。陈奕栾当看不见,解开大氅披在束安的身上。命官兵将她送回自己的府中。

听闻城破之时李御史吞剑自裁,说是谢罪。

亲者为仇,爱人相杀

不管怎么说,一条路走到了尽头,便回不了头了。

5

陈奕栾与束安相识于幼年。

当时她扎随云髻,穿紫绡裙,披星戴月,是赫赫有名的李家的小姐。

陈奕栾衣衫褴褛,乞讨为生,于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那日逢会,陈奕栾亲眼看着她与奶娘走丢,被一彪形大汉掳去。

陈奕栾尾随他们离开平阳,辗转多处,不知到了哪里。

将近半旬。

大汉带束安进了一座偏僻的城隍庙。那是大汉的据点。

夜里,陈奕栾等大汉睡着了,潜了进去。

束安被捆在铜像的后面,吓得瑟瑟发抖。陈奕栾探手探脚去为她解开绳索,两个人开始逃。大汉醒来后急追,吼声在身后隐没。穿过重重叠叠的树林。

陈奕栾带束安颠沛流离。在恶狗口中抢来吃食,在行人胯下捡起洒落的散铜块。

陈奕栾将包袱里最后半张烙饼递给饥肠碌碌的束安。束安问陈奕栾,何故对她如此好。陈奕栾抚过她的发顶,告诉她,她像极了他早已病故的妹妹。

其实陈奕栾并没有妹妹。而且早已知道,她是李正道名义的女儿,实际上是先帝晟成托付给李正道的血脉。先帝早知其弟有不臣之心,却不忍除之。当朝天子弑兄夺位,所知之人多被杀害。陈奕栾父北国公也在那场叛乱中丧于敌手。

北国公嘱陈奕栾一件事,让他以性命立誓,为成帝洗此冤仇。

李正道并不知道陈奕栾的身份。天子不知何故得知成帝留有子嗣。李正道出于私心,他将束安看作亲生女儿,将陈奕栾推出去,却不料引狼入室。

陈奕栾理解。他与李正道有不同的选择,只是他们的坚持各有不同。

6

陈奕栾杀伐狠厉,踏过累累白骨,一朝御极,登上帝位。

御书房里。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念着诏告前天下的罪己诏。

一桩桩一件件。

陈奕栾修长的手指咔哒咔哒敲在桌面上,他徐徐开囗

“你后悔吗?”

昔日尊贵的天子此时形容狼狈,衣冠不整。此时,抬起头,竟有两分气势。

“成王败寇,有何悔?”

天子看向他,哈哈大笑道

“他的孩子是李束安,不是你,你的那些部下知道后,还会为你效命吗。”

“你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算到,你所求一切都是徒劳。”

侍卫将天子拖下去时,前天子笑得更加肆意。

“你会败的”

“我死了,你会跟我一块死。”

陈奕栾站起来,紧肃的面容泛起冷色

“可你还是会死。”

剑刃乍然出锋,银光一闪而过,天子的笑容凝固。

7

鼓声震震,马蹄声近。

长刀羽箭错乱,浓烟弥漫。厮杀混战。

十二道宫门,陈奕栾站在最后一道宫门,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陈慎身披战甲,挽弓搭箭,一支银箭破空而来,陈奕栾不动,直到那箭扎进他的胸口。陈慎才看清楚来人。他微微颤抖的手握着沾满血渍的弓,走上前去,陈奕栾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嘴无声地翕张着。陈慎看懂了,他点头,我会照顾好束安。

血色,火光映红了天空。陈奕栾结束了他的一生。

束安找过来,陈奕栾已经死去。

她伏在陈奕栾的尸体上痛哭。

他还是没能说最想说出来的话,那之后,陈慎替他问出口

“束安心上人可否是我乎?”

束安点头。陈慎想:“万民苍生,你心爱的姑娘,我都会为你守护。”

8

陈奕栾记起来。

逃亡过程中,小束安发烧了,病恹恹的,她虚弱地伏在他的背上,小心地问陈奕栾::“哥哥,我会死吗?我还不想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感到心疼,这种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感觉很无措。但他终于伸手抚去她的泪花,掷地有声地告诉她“束安会长命百岁。”

束安会长命百岁。

元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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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安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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