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原谅了“死而复生”的德婶。
这让许多人都由衷的佩服,他或许不懂得这其中蕴藏的深沉爱意,却用自己的爱送给了两个孩子最好的礼物。
德叔是我爱人一个好哥们的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在土地上勤勤恳恳的劳作了一辈子,在那个还没有实现现代化的年代,为了有一个好的收成,他每天戴月披星、不辞辛苦的劳作,干活的时候总是拼命般的使出十二分的力气。
我第一次见到德叔的时候被他的黑和瘦吓到了,黑瘦黑瘦的德叔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去的感觉,手上暴起的青筋和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都是他这一生磨难留下的痕迹,这个弱不禁风、甚至有点邋里邋遢的德叔,穿着一个不算新的棉袄,嘴里抽纸早已淡出人们生活的旱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因为长年累月的吸烟已经变得发黄。
这样一个走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德叔却拥有着海一般博大的胸怀,他做到了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德叔的故事悲伤但深情,在这一场生命的旅行里,他把善良和爱发挥到了极限。
德叔是一个特别老实又能干的人,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到了而立之年才在全家人的努力下从偏远的山区买了一个媳妇,这个媳妇就是伤害德叔最深却被德叔原谅的德婶。
德叔和德婶结婚以后的日子,德叔更是干劲十足,他家的地里在还没有除草剂的年代就没有一棵草。每年的收成也总是比别人家要好的多,这多出来的收成都是德叔用血汗拼出来的,为了让德婶过上好日子,德叔从来都是不辞辛苦、费心费力。
德叔很疼德婶,家里再苦再穷,从来没有苦过德婶,刚结婚的时候,德婶吃不惯北方的面食,德叔不惜重金为德婶买回很多大米,一日三餐总是陪伴德婶吃大米,他自己并不习惯用大米做主食,每每都是食不知味,无比怀念大馒头和吃起来极过瘾的手擀面。
但为了让德婶,他总是能忍,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央求母亲做一顿手擀面,每次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都被母亲骂一顿,总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样宠着媳妇以后定不会有出息。
为了让德婶能早点适应北方的饮食,更是变着法的给德婶做好吃的,从不吃辣的德叔为了迎合德婶的口味慢慢变得无辣不欢,他的肠胃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了隐患。
不久后德婶怀孕了,这可乐坏了德叔,更是加倍的对德婶好,德婶怀孕期间从没有让德婶下地干过一次活、洗过一次衣服、做过一次饭,许多人都说德叔这样惯着德婶早晚会出事情,德叔总是呵呵一笑、什么也不说,在德叔的心里,德婶能为他生个孩子,他对德婶怎么样好都是应该的。
德叔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全家人都埋怨德婶,觉得德婶不争气,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买她回来就是为了要一个男孩好继承马家的香火,但德婶却打碎了他们的梦。
随着女儿的出生,家里人对德婶的意见也越来越多,先是剥夺了德婶开小灶的权利,继而没收了德婶所有的零花钱,还总是说别人家谁谁谁添了个大胖小子。
那段日子德婶心情很不好,常常以泪洗面,德叔更是两头难做,一面是自己的父母和姐妹,一面是自己最疼的德婶,每一次德叔为了德婶和家人吵架,都会迎来家人对德婶的厌恶升级。
德叔心疼德婶,便偷偷的带德婶下馆子吃点可口的,偷偷地给德婶塞零花钱,家里要求德婶要下地干活,德婶陪德叔去,到了地里德叔就让德婶在地头上坐着,他自己干完两个人的活。
如此这般斡旋的德叔,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德婶的眼泪和家里的日日争吵,在孩子一岁多断奶后就带着德婶一起去外省“搞副业”(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打工),这一出去,德婶就像到了天堂,脱离了那个贫困的小村庄,脱离了成天对她嫌东道西的德叔家人,德婶的日子美极了。
德婶看德叔对她这般好,也算是开始心疼他,德叔出去干活很晚才能回来,德婶就负责给他洗洗补补。两个月后,德婶又怀孕了,这可乐坏了德叔,每天干活再辛苦也不觉得累,对德婶更是加倍的好,自己更是包揽了里里外外的所有活。
几个月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生儿子的时候德婶难产,德叔焦急的等待在产房外,当大夫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因为是男孩家里人都说保孩子,以后可以给孩子找个后妈,就算不找后妈,家里人也会把孩子好好养大。但德叔毅然决然的选择保德婶,为此还和家里人闹翻了。
最终孩子平安出生也算没有枉费德叔倾注的心血。德叔在每日的辛苦劳作中看到孩子一天天长大,这便是他最幸福的事情,那两年是德叔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有了儿子,家里人对德婶的成见也小了许多,一家人总算是和和睦睦。
德叔儿子两岁的时候,德叔的父母相继离世,这让德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生了一场大病,也是这一场大病让德叔家的日子开始雪上加霜。
办丧事、看病加上德叔几个月无法劳作,花光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日子开始变得更加清贫,起初德婶念着德叔的好也算是劳心劳力的过日子,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子一长德婶就受不了这种生活,心思开始活络。
爱上了打麻将的德婶开始不管家里的家务,每日沉浸在麻将的乐趣里,德叔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孩子,还要下地劳作,同时还要满足德婶日益增长的开支,每次得不到满足的德婶都会和德叔大吵一架,每次的争吵德婶说的话都极具攻击性,德叔每每看到孩子惊恐的眼神,总会选择隐忍。
无论德叔怎么样努力,德婶对德叔是愈发的不满意,不是嫌德叔穿的太脏就是嫌德叔做的饭不好吃,要么就嫌德叔挣钱少,经常抱怨自从跟了德叔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德婶似乎忘记了自己在跟德叔之前已经辗转过好几家,前面几家不是被打就是被骂,从没有一个人像德叔一样疼过她。
半年后的新年,德叔和德婶为置办年货一起去赶集,但最终回来的只有德叔一个人,孩子们要找妈妈,德叔告诉孩子德婶出车祸了,被车撞了,连个全尸也没有留下,直接火化了,那个时候刚刚提倡火化,所有人都质疑德叔的说辞,又大都抵不过德叔的义正言辞和满脸悲痛,以及手上捧着的骨灰盒。
德叔的两个孩子日夜哭闹不休,他们无法接受事实,德叔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变得心力交瘁,幸好有姐妹的扶持,才算是渡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阶段。那段时间德叔几乎夜夜难眠,之前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隐隐有倒下去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