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渔火对“仇”眠

2018-12-28 18:06:13

纯爱

1

江枫,男,现年32岁,曾用名“江风”,职业是一名杀手,在上一年度的杀手排行榜上名列第44位,全年无休,“寅吃卯粮”是家常便饭。

如今,杀手一职可谓夕阳产业,不少昔日同门纷纷改行,另谋生路,或搞养殖,或当保镖,最不济的也在养老院干起了看门保安。

江枫苦熬了快5年,未有跳槽的打算,深信困难是暂时的,面包也会有的。

他被师父领进门时,死记硬背了三天三夜的行规,总结起来就是五个字——顾客是上帝。

截至目前,江枫已经服务过32名女性上帝,主要业务不是杀人,而是充当私家侦探,外加收拾“小三”。

有道是“温饱思淫邪”、“男人有钱就变坏”,女客户们登门的目的很明确,通常是要求他去搜集自家男友劈腿、丈夫出轨的相关证据,酬劳很丰厚,江枫也很动心,可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常常干到一半,他就撂挑子了,这要归咎于他的业务素养不高、业务能力欠佳所致。

因为每当他熬过数日的风吹雨淋、忍饥挨饿、不眠不休、排查蹲点后,终于在某个酒店、宾馆或是招待所里发现了渣男的行踪,他总能有办法隐匿在柜子里、床底下、窗帘后面,举着专用摄像机,实地拍摄一场场不可描述的画面。

在眼球经历了从最初的新鲜刺激到最后的麻木不仁后,江枫常常是拍着拍着就头一耷、眼一闭,流着哈喇子梦会周公去了。

所以,他非但领不到酬金,还面临被投诉的风险。

“老子主业是杀手,不是录制小黄片视频的。”江枫事后愤愤不平。

“小枫啊,是老天爷不赏你这碗饭吃。”师父告老还乡前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实在不行跟师父去屠宰场杀猪吧,下了班还能捎上一份猪下水,回去添俩小菜、喝个小酒也挺滋润的。”

江枫推谢了这个实惠的建议,他做事有点认死理,每干一行都要干满五年。

比如,他头一份职业是IT编程人员。当初江枫考大学的时候,计算机专业如日中天,虽然隐约有了斜阳西下的苗头,但他和其他学子一样,一头扎进BASIC、C、C++、JAVA等各种计算机语言的汪洋大海中扑腾了四年,毕业上岸找工作才发现遍地都是程序猿、攻城狮,其专业含金量急速缩水。

他在某通讯公司干了5年,穿了5年格子衬衫,也做了秃头5年的心理建设,不幸在一次月末淘汰赛制中被刷,顶着一头茂密如初的黑发,挥一挥衣袖告别了那些地中海发型的同事们。

后来,凭借小学练过跆拳道、中学练过八卦掌、本科练过太极拳的武艺底子,江枫开始了第二份职业,干起了杀手行当,并拜请了一位知名蛤蟆仙人给算了八字。大仙说他水姓宜配木名,故改“风”为“枫”,是为“江枫”。

大概是他的“博杂”比不过别人的“精专”,每年的杀手KPI考核,江枫虽然依次从第361、184、99名一路攀升到了第44名,但这绝不是因为他进步了,恰恰相反,正是由于杀手人数逐年锐减,他的排名才得以飙升,当然依旧是最垫底的那一个。

“再有几个月就满第二个5年了,没准还能干两票,要是再失手,我就卷铺盖滚蛋。”江枫拆开新点的外卖,暗暗给自己下了军令状。

2

晌午时分,江枫蹲在小巷尽头的大树下面,嘴里大口扒拉着热气全无的盒饭,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对面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主营早餐的小吃店,未刷油漆的招牌上写着“渔火早点”,字迹颇为苍劲有力。门店虽不大,但收拾得窗明几净、不染杂尘,店里面仅有4张桌椅,摆列整齐的像是受检部队,年轻的老板在收款台后面拨拉着算盘珠子。

“都啥年代了还用老算盘?”江枫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唇角,又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康师傅矿泉水,站起身大模大样地朝渔火早点铺子走去。

他一条腿都迈进店里了,不想却被一道冷冷的声音给止住了。

“请留步!”老板淡淡扫了江枫一眼,“现在店铺打烊。”

“哦?打烊?没见你门口挂个‘停止营业’的告示牌呀。”江枫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耍无赖。

老板不做声了,慢慢合了账本,拿出鸡毛掸子开始掸桌面上的灰。

江枫其实对这家店印象不错,他最近半年点的早餐外卖全部来自渔火早点铺,一是价钱便宜、分量多,二是起送费零元,不像别家动辄二十起步,这省下来的费用够他再点一份了。

所以,当这次接到暗杀早点铺老板的新任务时,江枫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惋惜日后吃不上物料齐全的八宝粥、味鲜多汁的灌汤包、双面裹蜜的糖油饼、咸香热乎的茶鸡蛋……

“喂,你不用这么盯着我,不如拍张照片带回去好好研究。”老板有些嫌弃江枫的“痴汉脸”。

“哦、哦。”江枫抬手准备擦擦嘴角的口水,只见老板轻轻推过来桌上的纸巾盒。

这一小小举动更让江枫对其好感倍增,在他看来早点铺的老板虽是男儿身,但绝对可以道一声“美人”,要是有星探来此挖掘,没准还能顶个“早点潘安”的名号出道。

只可惜,这位美人不肯安安分分地当个花瓶,偏偏勾搭上了有夫之妇,江枫此行就是受了一位男性客户之托来杀这位店铺老板的。

“先生贵姓?”江枫没话找话,想要再确定一下别杀错了人,万一美人只是今天过来顶班呢?那岂不是要死于非命了?

老板随手指了一下门口的招牌,“上面写着呢?”

“渔火?”江枫有些不置信地问:“百家姓里有姓‘渔’的?”他记得客户打来电话说要杀的人姓“yu”,但没说清是于还是余?

“去水之鱼,‘鱼火’是也。”老板耐心解释。

江枫来了兴致,鱼火?鱼在火上烤?嗯,再抹上椒盐和油,吃起来一定喷喷香、呱呱叫!

他正徜徉在味蕾的想象中,冷不丁地被老板鱼火打断,“我建议你尽快去医院挂个号,看看是不是患了脑梗,年纪轻轻的老流口水也不是办法。”

江枫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侃大山的,于是恶从胆边生,对上那双请冷冷的美眸,狠狠道:“我没有脑梗,你今天却是死定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哼,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个男小三!”江枫劈手朝鱼火砍去,却被对方虚晃躲过,结果自己反被一脚踹出了店门。

“什么‘小三’不小三的,下次弄清楚情况再来。”鱼火抱臂看着他,皱眉说:“还有,你真该去医院看看了。”

3

这一单出师不利,江枫十分懊悔:轻敌、太轻敌了!现在的小白脸不简单啊,自己咋就没看出鱼火那小子还会功夫呢?

他把红花油倒在受伤的腿上,用力抹开揉搓,还好鱼火没用全力,否则他这双腿可就全废了。

“莫非姓鱼的放水了?那他真是人美心善。”江枫嘀咕道:“那样好的美人不可能吃软饭。”

年轻人皮实,江枫躺在床上没两周就下地活蹦乱跳了,他脸皮也厚,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吃渔火早点铺的外卖。

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眼花了,他总觉得到手的包子比原来更大了,馅儿更多了,粥更稠了,就连免费配送的咸菜也多了两口。

他肚里吃得饱,执行起任务更有劲头了。做完热身准备,江枫早早到公司领取新的工作订单。这次是个女客户,指名道姓要买鱼火的性命,说是鱼火勾搭自家老公。

“这小子真是人才——男女通吃啊!”江枫啧啧出声,“生得一副好皮囊,走遍天下都不怕。啥时候咱也学学靠脸吃饭?哎,可惜这世间不是没有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他对着玻璃墙摆了个骚包POSE,自认为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气息,帅气又撩人,奈何世人有眼无珠不识他这块金镶玉。

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江枫这次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采取盯梢方式,暗中观察鱼火。半个月跟踪下来,发现此人非但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相反还挺心善的。

例如,免费给环卫工人提供早点,帮忙别的店铺卸货,遇到钱没带够的客人也能赊账先吃饭,还每周定点给附近的流浪猫狗进行喂投……

一天傍晚,江枫躲在在公园一角,看着鱼火喂完了最后一只小黑猫。

“出来吧,你打算跟踪我到什么时候?”鱼火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纳尼?江枫暗自诧异:这、这就被发现了?

“你吃晚饭了么?”鱼火把手里的小鱼干包装袋扔进垃圾箱,“要是没有,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吃点儿,反正一个人的饭也也是做,我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

“哥们,你太仗义了!”江枫几步小跑跟上,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内心却在吐槽这家伙心可真大,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就这样,江枫跟着鱼火去了他自家店铺,拉起卷帘门,穿过一层饭厅,上了二楼的起居室。

室内同样收拾得干净利落。天花板是一整幅的梵高《星空》图,四周墙面绘有漫天粉瓣的桃林、清新绿意的荷塘、金色层叠的麦浪和白雪皑皑的群山,地板则是蹭明发亮的墨色江流。

“行啊,你把一年四季、天地山水都搬到家里了。”江枫一边参观,一边评价。

厨房里的鱼火正反手系着围裙,朝他笑了一下:“这都是以前没事干的时候瞎捣鼓的。”

江枫看见挨着墙角地铺的是个联排书柜,摆放有古今中外各类图书。他上前拿出一本《巨人三传》翻了翻,眼里就蹦进了罗曼罗兰的那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完这句话后莫名其妙地朝厨房的方向望去,恰好和鱼火投来的目光撞上了,江枫的脑子突然慢了半拍,心脏也跟着紧了一下。

“饭做好了,不来端么?”鱼火扬起下巴,示意他来搭把手。

“嗯?嗯。”江枫不好意思地用手抹了把脸,动作很像小猫在洗脸,然后乖乖地把饭菜从厨房端到客厅。

饭桌上,江枫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要是每天都能在这里吃上你做的饭,那就太幸福了。”

“行啊,但你不能白吃。”鱼火夹了一筷子菜,“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问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何况享用美食?让我肉偿都成!”江枫口不择言,一不留神把自己的老底子给抖落出来了,他装作无意地看向鱼火,而那位饭友似乎没啥特别的反应。

“我像是个需要你‘肉偿’的黄世仁么?”鱼火给他盛了一碗汤,慢悠悠地说:“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先在我店里当个跑腿小哥,给顾客送早点,也能帮我省下那些外卖平台的抽成。”

“得嘞!”江枫一拍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成交!”

4

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江枫从一个吃外卖的杀手暂时变身为送外卖的小哥,而且是只为“渔火早点”送餐的专职人员。

一个月跑下来,江枫很有成就感,尤其是送餐到客户手里时,听到对方简单道声“谢谢”或是“辛苦了”,他就辛福得如同冒泡的鱼儿在水中摆尾撒欢。

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带着点儿岁月静好的小清新之感,甚至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裹扎其中。

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杀手身份和杀人任务,只是很好奇鱼火为什么看破却不说破?难不成好心收留他是另有所图?可他江枫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榨取的剩余价值,除了能吃的一张嘴和一个胃。

晚上,两人盖着棉被纯聊天。在这天寒地冻、不通暖气的南方,取暖设备除了电暖气片和空调,最佳方式莫过于合睡挤一张床,让人有种重返校园宿舍的恍惚感。

鱼火一手托腮,一手无意识地抠着被角:“你以前是学计算机的吧?我看过你的网上视频,有个叫《计考,看我三十六计》的系列短片,教人如何通过计算机等级考试,讲得生动又沙雕,完全吊打市面上的专职培训师。”

江枫听了,羞赧地拱了拱枕头,“那会儿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你没看下面留言还有骂我的,说我班门弄斧、花花肠子。”

“杠精们的蠢话,何必当真?”鱼火哼了一声,“那些键盘侠只会怂得网上叫嚣,其实他们心里的葡萄架子早就倒下,碎成一地渣渣了。要是你真往深了讲,他们反而听不懂了,最后还是要乱骂的。”

“高山流水遇知音啊!”江枫激动地用星星眼望着鱼火,“你话说得好、人长得帅,做饭又好吃,新东方不请你做烹饪广告都可惜了。哎,你到底学啥专业、哪个学校毕业的?”

“鄙人是T大学计算机的。”

江枫被震慑住了,T大可是学神聚集地啊!一般人学不过也比不了,自己这个小白哪有资格在大神面前班门弄斧?

再一想,该校学生做事一向独立特行,还出过卖猪肉的,像鱼火这种开早餐店应该属于可接受范围,要见怪不怪才是。

“贤弟,我在你这里呆了快俩月,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仁兄,请注意你是杀手,你们的杀人字典里没有‘为什么’这三个字。”

“为了你,我也可以不讲职业道德。你实在太特殊了,是被一男一女买杀的,而且原因都很奇葩——你不但‘三’了人家老婆还‘三’了人家老公,他们对你恨得牙根痒痒!”

鱼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大概不够了解那两位买主,他二人实为一对夫妻,为了争夺家庭财产不惜给对方抹黑、泼脏水,就算用汰渍、雕牌、蓝月亮也洗不干净他俩了。”

“啥?你这脑洞也未免太优秀了吧?补天石都补不上。”

“你大可以不信,但我说得都是实情。”鱼火神色平静地补充说:“因为他们是我的姐姐和姐夫。”

江枫吃瘪了,本以为是一出狗血言情三角恋,谁料竟能急转直下变成了家庭伦理剧,他一时不知说点什么来安慰鱼火受创的心灵。

半晌,咕咕叫的肚子适时提醒了江枫,他委屈巴巴地掀开被子,“我饿了,咱能来份宵夜么?”

5

随着新年临近,全国即将拉开春运帷幕,店里的早餐生意也日渐进入阶段性的低谷期,江枫、鱼火二人难得有整日闲暇,宅在起居室里大眼瞪小眼地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就差没出门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了。

鱼火洗完澡,坐在地铺上擦头发,“像你做杀手,能拿多少工资?上社保么?五险一金的基数是多少?有年假和调休么?”

“那你可真问住我了,我得去翻翻劳动合同才能回答。”江枫很自然地接过鱼火用完的毛巾,摊开搭在电暖器上,“我发现你这人不但面上冷,讲的话也冷,跟你碰一块就好比来到了北极。”

“恭喜你赶上了全球气温变暖,我这北极也有了融冰的危险。”

江枫猛地灵光乍现,戏谑地问:“你该不会是想包养我吧?”

“不然呢?”鱼火好整以暇地笑着回答:“本来通过前面三个月的试用期,我是打算聘用你为本店正式员工。不过——”他话锋一转,一本正经道:“你既然想当个混吃等死的金丝雀,我也求之不得。”

江枫没出息地脸红了,干笑了两下,声如蚊呐,“别这样,我还是自食其力好了。那啥,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还像这样包吃包住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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