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村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农夫耕种忙，农妇炊烟起。
不知道是谁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
直到一个孩童跟随父母洗衣服在村里的水渠边玩，发现村里井字交叉的四条水渠里面缓缓流动一张张盛装华服的新娘的脸。
孩童张小石家正好住在水渠交叉的中心，村里房屋的位置顺着水渠分布，家家户户门前溪水缓缓流过，每家每户都在水渠里面洗洗刷刷，炎炎夏日，更有孩童在水渠里嬉戏玩闹。
可这天一大早张小石发现四条水渠里面的异样之后，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水渠边仔细瞧瞧。
瞅了半天，缓缓流动的溪水里面并不见什么东西，但是每个人的感觉都跟往常不一样，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爆发出来。
大家都说张小石是不是起的太早了，没睡醒，看花眼了。
村里的大婶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小石，叫他不要乱讲。
张小石急了，指着水里说道：“我没有乱讲，里面真的有个新娘子，她还对着我笑呢，她一会笑，一会儿哭，水里都是她的脸，你们快看，真的有。”
田有亮是村里最爱看热闹的人，他一下跳到水里，游了两圈，探出个头来，对大家说道：“水里没有东西，没有，大家快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等下就热起来了，赶紧干完回家休息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各回各家了。小石妈妈顿时衣服也不洗了，拉着他进了家门，边走边教训自己的儿子：“小石头，一大早不要乱说话，不吉利，知道不。大家都会笑话你的。”
张小石回头看了一眼水渠，一张张新娘的脸随着水流扭曲变形，似哭似笑。
中午大家打了个盹，起来发现真的不对劲，水渠里的水变得浑浊，而一张张新娘的脸就在水里流动。
凤冠霞披，脸色却惨白惨白，她睁着双眼，看向大家的表情就是时而哭时而笑，又仿佛她在呢喃低语，静耳倾听，仿佛古老的语言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大家看得慎着慌，心里一阵阵堵，感觉好难受。
一时间，村里所有的人都在水池边看着这一景象，大家都被惊呆了，连平时最喜欢八卦的洗衣妇们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勾魂夺魄般地勾走了大家的魂。
一起感受着新娘的喜怒哀乐，有些心软的人甚至莫名留下了眼泪。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快回家去，大家快回家去，不要直视新娘的脸。”
顿时一窝蜂地全转身跑了，活也不干了，赶紧远离水渠，有的还跑回家里，把门窗关了紧紧的，躲在被窝里。
一时间，村里炸开了锅，几百年来，村里太太平平的，生活安居乐业，哪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出现。
更奇怪的是有人早上碰了水渠里的水感觉全身发抖，不是冷也不是热，特别是田有亮，全身哆嗦着走来走去，有人让他停下来，田有亮说：“我这身体不听使唤了。”
村里管事的以及一些男丁，大家聚集在老旧的祠堂里，商量着这怎么回事。
田有亮哆嗦着走来走去，嘴里恨恨地说道：“一定是有人故意破坏，肯定往水里撒了什么东西，才出现这种局面。”
经田有亮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好像找到了什么证据。
“一定是村头老周干的，之前村里征用了他家的地修了诊所，他嫌补偿不够多，总是骂骂咧咧地说大家占了他很多便宜。”
“就是，就是，肯定是他，我昨天还听到他说总会遭到报应的。”
“是呀，他平时也独来独往，搞这劳什子骇人的事情肯定蓄谋已久了。”
“走，找老周去，找他理论理论。这些年他儿女在外，村里没少照顾他，他还干出这样的事情。走走。”
“走。看看他到底搞的什么鬼。”
大家七嘴八舌地往老周家里走去。
敲了半天门，没反应，村长正准备强行开门，老周从外面回来了。
他看门前一大堆人，顿时有点不悦：“大家这是干什么呢，又想占用我房子这块地吗？”
大家一听老周这样说，顿时觉得肯定是他。
“老周，水渠里的怪事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老周不满地回答。
“老周，那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往水里撒了什么东西，要害我们吗？”
老周一听，顿时上前一步，抓着说话的青年：“年轻人，不要血口喷人，这怪事我也第一次见，不要怪到我头上来。”
“老周，你是不是对村里征用你地的事不满。”
“我是不满，不满我骂骂你们出出气就好了，我害你们干什么，村里都是我的亲人们，笑话，快走，快走，别在我家门前了。”
大家见老周也不肯承认，想着也没证据，村长就对老周说：“老周啊，村里平时待你不薄，有什么福利都优先你，你没有这歹心就好了。”
“村长，放心吧，水渠怪事真于我无关。”
一群人又回到了祠堂：“老周不承认，不然我们找个人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动作。”
“如果不是老周，又是谁，会不会是纪如家里？”
村民田纪如家里正在修房屋，而位置又正好位于村中心，时不时一些渣土倒进水渠里，村民已经多次有意见了。可他嘻嘻笑笑，说这修房子难免产生一些泥巴渣子什么的，不小心进水渠里也没办法呀。只能尽快赶工，还大家一方净水。
大家又浩浩荡荡地跑到田纪如家里去，工人还在奋力地堆堆砌砌，最近田纪如又要工人加紧完成，他儿子田大志赶着结婚，原因是他儿媳妇肚里已经有了小孙子。
田纪如也正在卖力地递着钢材，村长喊了他老半天，他才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活儿：“村长，啥事？”
“纪如叔，水渠今天出了怪事，您看到了吧？”田有亮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已经摆了一下午了，怪难受，最想解决眼下的问题。
“看到了，工人都不敢用水呢，你这怪事害得大家都不敢靠近水渠了，严重影响我施工进度。”田纪如趁机点了一支烟。
“唉，纪如叔，您说是不是您家修房子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有人小声地问道。
“胡说，跟我修房子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头一次见，不要乱讲。”修新房最忌讳挨上不吉利的事情，田纪如有点恼火。
“纪如说，别介意，我们这不正在找原因了吗，也不是说是您家修房子的原因，我们正到处看看，早解决大伙也方便吧，好多人家下午都没到水渠里洗衣服呢，既然没事，我们在去别处找找吧。”村长小心地解释道。
一行人离开了田纪如家里，眼下日光正毒，又回到了村里聚会的祠堂休息。
许多妇人没事也都集在这里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唉，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真是骇人。”
“是啊，做了什么孽啊，我今早到水里洗了个手，这手就不是我的了，这可咋办？”
“是呀，是呀，我家伢子早上从地里回来，在水里洗了个脚，现在一摆摆的。”
大家看到村长他们来了，急忙问道：“怎么样，村长，弄清了吗？”
“还没有，正在找，要不我回去查查相关资料吧。”
村长跟大家打完招呼就回去了，他在网上查了很多没有找到类似的搜索，问了许多朋友，大家听到这等怪事，首先表示的不是害怕，而是想要来看看。
他的同学群都说大家组团到田心村来观赏这异像。
村长无奈，只希望过了今晚那怪事自动消失，让大家的生活恢复正常。
然而到了第二天，怪事并没有解决。大家看到了怨声连连，这是招惹了何方神圣？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祠堂里，商量解决的办法。
“是不是有新娘落水了？”有人忽然提议。
“落水，附近都没有这样的新娘，也没有结婚啊，再说现在结婚大家都穿婚纱，哪还穿的这么喜庆。”
“也不呢，现在年轻人又流行大红嫁衣。”
“新娘？对，新娘，是月如。”一个七十多岁的阿婆喊道。
“月如？”
“月如是谁？”
“月如是田纪如的妹妹。”
“是月如，她出嫁的时候就是这模样，这么多年了，也难怪我一时没想起来。”老阿婆说道。
这么一说，年纪大一点的突然记起来，那水中的新娘，那模样，正是多年前的月如。
而年轻人则不知道月如是谁。
确定了新娘是月如，大家把田纪如喊了过来。
“纪如啊，水中的新娘脸是月如，月如你不会不记得了吗？”
“月如？怎么会是月如？”
“是月如，四十年前她出嫁的时候，就是这盛妆华服的打扮啊，那时候她还是田心村最美的新娘子，不记得了吗？”阿婆努力想着什么。
“是，是有点像月如？可是怎么会是月如，她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田纪如明显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月如姑，怪不得我们不认得，小时候听过她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田有亮已经没力气摆了，微微抖动。
“纪如，四十年前，月如新婚之夜逃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阿婆看着田纪如。
“我，我也不知道。”
年长的陷入了回忆，年轻的还在好奇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十年前的田心村，还是个比较封闭的小村落，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这里，天高皇帝远，村里的王海华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地主，贫富分化及其明显。
二十出头的月如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虽然生于贫穷人家，却知书达理，跟同村的赵东生是青梅竹马，两人情谊浓浓，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就是赵东生家里太穷了，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两个妹妹，全靠赵东生一个人做苦力维持全家人的生活，月如家里相比赵东生要好。但是她有一个爱财的母亲，加上两个哥哥都把妹妹当成一棵发财树。
他们知道田月如跟赵东生有意思的时候，是不太情愿的，但还没物色到好人选的时候，他们也默许了月如的恋情，直到有一天，王海华找上门来的时候。
王海华有三个儿子，二儿子、三儿子都结了婚，唯独有自闭症的大儿子三十好几了还没姑娘愿意靠近他。说过几次煤，大儿子王一川看到姑娘却是一声大吼，把人姑娘吓跑了。这一拖就到了三十多。
最近王家不太顺利，他们打算给大儿子娶个媳妇，热闹热闹，冲冲喜。正巧田月如的两个哥哥也要娶媳妇，需要一大笔钱。田纪如早就有这个意思，要把妹妹嫁到王家，攀上这棵富贵树。
这天田纪如正好路过王海华家，站在他家的老别墅外面看了看，华丽的围墙，两扇铜门雕刻精美，还有专门的管家看门。里面是什么样子他不得而知，虽是同村，一般人没事也进不了这扇大门，在村民眼里，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田纪如正想着什么，王海华正走了过来，两人点头会面示意了一下，正准备进门的王海华突然问道：“纪如，你家妹有婚嫁了吗？”
“家妹月如还未曾婚嫁。”田纪如可没想过赵东生。
这不第二天王海华就跟媒人一起去到了月如家里。月如白天在裁缝店当学徒，她母亲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了把月如嫁给王一川。
看着厚厚的聘礼，田纪如哥弟两跟他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这月如真是一棵大摇钱树。
以后他们脸上也有莫名的光荣，妹妹生活在富丽的大别墅里，他们也能时常去里面转动。据说他家的柱子都是镀金的。
晚上月如母亲把这事跟月如说了，月如非常得气愤，一个劲地喊着：“我不嫁，我不嫁，我要嫁给东生哥。”
“东生个屁，你也不看看那赵东生什么家境，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到时候还要拖累我们家。这王一川虽然怪了点，好歹你过去也是少奶奶的生活。
他家请了好几个人手，你的生活可是十指不要沾阳春水了。你看这田心村的妇女，哪个大冬天的不在水渠里洗洗刷刷，手都肿起老大，就王海华家的家眷，哪个下过水。”月如母亲苦口婆心地劝道。
“反正我不嫁，谁愿意谁嫁过去。”月如捂着耳朵回了房间。
“不嫁也得嫁，日子都订好了，就下个月初八。那个王女婿也见过你，对你也没有反抗，你就等着当新娘子吧，嘿嘿。”月如母亲朝着她的房间满意地喊到。
听的月如心里直冒火，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抛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