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劫(二)

2021-04-01 15:06:00

古风

“…”江如温没想他那么多,只是觉得一个偷吃而已,咋把人吓成这样了,这向琅上仙到底凶不凶啊。“我发四…”

锋利的剑刃劈断了江如温的话,利刃扫出的剑风击中了那片突然从火光里蹿出来的黑雾,黑雾霎时往后退躲进了正燃烧着的房屋后面,向琅收起剑挡在了江如温和池初庭面前。

“小心点。”火光映着向琅的侧脸,将他白皙精致的脸照得有些许妖异。

“又是它?”景衍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到向琅身边,皱着眉头似有些烦恼刚刚纵火非但没把它烧死,反而烧坏了禁锢着它的二楼把它给放出来了。

江如温也是很烦恼地皱着眉,她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景衍华纵火的意图,是什么让他觉得火能烧死鬼的?江如温严重怀疑他脑子缺根筋。

黑雾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它刚刚只是突然发现困了它几百年的禁锢被破除了,一个激动就冲出来了,结果就被砍了,现在正躲在房屋后边儿委屈呢。

黑雾哭着哭着扭头看见了他们这阵仗,瞬间委屈都被吓没了,唰的一下就往林子里钻了个没影儿。

“鬼呢?”景衍华为了弥补方才脑子抽筋犯下的错误,提起剑绕到了房屋后面,却连个屁都没见着。

“跑了。”向琅怕他又乱闹,跟了上去,“别管它,天快亮了。你休息休息,等会儿还要赶路。”

向琅也是赶去月来岛参加比武大会的,池初庭天资聪颖,平日里的练习虽有些混水摸鱼,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进步。向琅觉得池初庭该去见识见识外面的毒打,好好历练一番了,便带了他出来。

池初庭本不想去什么比武大会,觉得这只不过是向琅打着历练的名号,想找人揍他罢了。况且他还要忙着寻机会下山找那个新来的吃豆腐呢。

却奈何师命难违,池初庭最后还是被向琅从房间里拖出来了。

正委屈,不想又在这里碰上了江如温,“江师姐,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池初庭觉得刚才那个不过是一只小厉鬼罢了,绝对动不了他师父,是以丝毫不担心,见他们各自的师父都跑去抓鬼了,便乐呵呵地拉着江如温继续唠嗑。

江如温觉得他的心可真够大的,不过她自己也担心不起来,于是便认命地跟他唠了起来,“池师弟,听说月来岛有不少小吃…”

景衍华没捉到鬼,郁闷地跟着向琅往回走,回到原地却见江如温正和池初庭热火朝天地在聊月来岛的小吃,心中愈发烦闷,师父都去打架了你们竟然既不来帮忙也丝毫看不出担心,太过分了,

阴阳怪气道:“好嘛,养了两只白眼儿狼。”

池初庭听到景衍华的不满,忙爬起来狗腿地跑去给他的师父向琅捶背擦汗,“师尊这般厉害,不过是去打一只小鬼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就是看不起师尊。”又转头看向景衍华,“师叔你说是不是?”

景衍华:“…”

江如温无所谓景衍华怎么说怎么想,之前的江如温也算是满心满眼都是景衍华,也没见景衍华哪儿对她好点儿啊。

大反派就是大反派,对待没心没肺的人就是要没心没肺一点才好。

江如温见池初庭跑了,干脆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来。她就是喜欢睡觉,打坐没用,就得睡觉。

景衍华看见她这副死样,气得在接下来赶去月来岛的三天路程中一句话都没再同江如温说过。

池初庭总觉得这对师徒怪怪的,师父没个师父样儿,徒弟没个徒弟样儿。哪有师父跟徒弟闹媳妇儿脾气的?

“你师父…那个啥,你不去哄他两句吗?”池初庭看不下去了,悄悄拉过江如温道。

江如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因为景衍华本也不怎么同她讲话,生气不生气,景衍华对她都是一个样子的,江如温不太分得清楚景衍华的情绪,

“为何要哄他?这月来岛当真够热闹,到处都是好吃的。你看前面有卖糕点的,我们去买荷花酥吃吧?”

在池初庭的世界里,师父不让他吃饭,老让他挨饿,于是偷吃成了他的人生第一大乐趣,一听见要买荷花酥,顿时懒得再去管什么师徒纠纷,转身便道:“我去拿钱袋…”

池初庭一转身,迎面便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景衍华,池初庭痛苦地捂着脑袋往旁边走了两步,

“哟,师叔?走路看路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去他们下榻的客栈拿钱袋子。

江如温趁着他去拿钱袋,打算先去糕点摊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认识的好吃糕点,边走边道:“师尊你走路小心点,我去瞧瞧糕点…”

没走出去几步,却突然感到衣领一紧,待江如温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拖到景衍华面前了。

“师尊你…”你跟人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独特的哈?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也想吃糕点吗?正好我要去买荷花酥。我请你吃一块?”

景衍华拽着她衣领的手还没松开,提小鸡仔似的提着江如温,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江如温,你没毛病吧?”

景衍华平日里对江如温真算不上关心,但就算再不关心,江如温也是与他在珠远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更何况他还是江如温的师父,对江如温多多少少还算是有些了解的。

江如温生性温柔,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满脸天真无辜相,平日里射个箭都是轻轻柔柔,能把景衍华和何皎皎气个半死的。

不说江如温对景衍华如何,光是对何皎皎她就温柔地像水一样。

偶尔这个一尘不染的小姑娘生了个什么坏心思,也全都写在脸上,旁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要她做点什么坏事,比杀个人还紧张。那天景衍华早就看见了在屏风后面紧张地直发抖的江如温,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看她这样,景衍华既感到无奈又觉得这家伙还怪有趣的,便生了心思想逗她玩玩,吓死她得了,却不想郑希来了。

郑希好几年都不一定来一次珠远峰,景衍华总是见不到她。

这次景衍华本是带着江如温来仙岚山采草药的,采草药需要很大的耐心,何皎皎不喜欢,景衍华自己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于是只好带了江如温出来,却不想竟在这里碰上了郑希。

景衍华乐的跟个小孩子似的,还没等郑希反应过来就激动地把她手中端着的茶饮了个干净。

郑希就觉得他妈有毒,讲话就讲话,聊天就聊天,一上来就喝她的茶干嘛?

这茶是你能喝的吗?

这里面下了什么你知道吗?

她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本是想骗向琅喝下去的,向琅那个老正经的死活就是不上她的套,她气得不行,却看到景衍华正巧也在仙岚山,本想来找他抱怨两句顺带让他帮帮忙啥的,这下好了,这…这…唉,伤风败俗。

景衍华其实没想喝她的茶,他原是想拉着郑希过来一起逗逗江如温的,却见郑希手里捧着杯茶。

是来他的房间,手里又捧着杯茶…

这茶应该是给他喝的吧?

人家都特地给你捧过来了,不喝不太好,于是景衍华便在郑希一脸懵逼的表情下喝光了她手中的茶,又在郑希一脸铁青的表情下放下了茶杯,把她拉进了房间。

在景衍华的记忆里,江如温一向是很温柔安静的,就像一块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的可以任人搓来搓去。不管他说什么,江如温从来没有拒绝过,就连那次景衍华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抽裂了江如温的手骨,她也未曾怨过他,怎的现在…突然叛逆起来了?

景衍华未曾想到夺舍这一层,夺舍一事修仙界虽是人人都有所耳闻的,但实例却是少之又少。

景衍华活了几百年,身边从未发生过夺舍这种事,一下子自然是想不到的,只是觉得江如温这个小孩突然变叛逆了,那以后可就有的烦了。

江如温搞不明白他的脑袋又在抽什么筋,都要请他吃荷花酥了他居然还骂人,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才有毛病。”

景衍华这下更加确定这个小孩是到叛逆期了,虽然这叛逆期来的略微有些迟,但也是个需要重视的问题。

景衍华叹了口气,放开了江如温,转身去找向琅请教请教叛逆期的小孩该怎么教,池初庭也是个叛逆的小屁孩,向琅应该知道怎么教的吧?

“打。”

向琅刚跟比武大会的长老们谈完事情,从雅厢一出来就看见在院子里等着他的景衍华,还问了他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叛逆期的孩子还能怎么教?池初庭就是被我打乖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害,没事儿,我随便问问。”景衍华看上去似有些苦恼。

向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江如温不像是个有叛逆期的,何皎皎的叛逆期应该早过了,他应该真的就是随便问问吧?

向琅也搞不明白景衍华的脑袋又在抽什么筋,正想问问清楚,却见江如温带着池初庭捧着一大袋杂七杂八的糕点朝他们跑来了。

向琅本不许池初庭乱吃东西,但见江如温吃的正开心,便也不想再教训他扫了他们的兴,只是道:“少吃点。”

池初庭见向琅没训他,开心地给向琅递了一块精致细腻的糕点,“师尊您尝一块?”

景衍华学着向琅的样子,对江如温和气地复制粘贴道:“少吃点。”

景衍华想,向琅对付叛逆期的小孩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跟着他做准没错儿。

江如温觉得景衍华这人指定有点毛病,连讲话都要学别人的。于是便对他“嗯”了一声,又捏起了一块大糕点一股脑儿塞进嘴里,把腮帮子鼓的胀胀的嚼给他看。

景衍华看她这副嚣张样儿,又看了看池初庭,对比了一下,脸色又沉下来了。

叛逆期的小孩怎么教不知道,但是叛逆期的江如温绝逼只能靠揍,得给她揍乖了。

“江如温你过来。”景衍华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攥了一把厚实的戒尺。

江如温都吓噎住了,抱着装满糕点的大袋子往向琅上仙身后钻。

向琅抬手拦住景衍华,面容也沾上了怒色,“师弟,为何动不动就要打如温?你教何皎皎也是这么教的吗?”

景衍华本就没什么耐心,现在又被江如温气着了,语气自是十分不善,“你自己看看她,你看她内得瑟样儿,皎皎才不会像她一样。”

向琅夺过了景衍华手中的戒尺,“你同如温说话,如温不都应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里得瑟了?你若是不想教如温,你尽管把她送青隐山来,我来替你教,你又何必成日这么吓唬她?”

景衍华就觉得他妈委屈,不是你说叛逆期的小孩要靠打的吗?而且他也没有成日吓唬江如温啊,他都是懒得管她的。

景衍华瞪了一眼躲在向琅身后装可怜的江如温,“你过不过来?”

江如温倒真没装可怜,她本就生的这么一副无辜相,看着就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躲在向琅身后,好不容易才把卡在喉咙口的糕点咽了下去,“师尊我…”

向琅气得脸色发白,觉得把江如温放在景衍华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便示意江如温别说了,牵起她往外走,“如温,跟我回青隐山。”

向琅极少气成这般,连皎洁的面容中都带上了一丝血气,犹如染上了血腥的银盘,周身都充斥着戾气。

江如温不过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罢了,景衍华动辄就吓唬她的行为真的惹怒向琅了。

江如温不知素来春风和气的向琅上仙为何突然这么生气,她想去青隐山,但绝对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去青隐山。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背叛师门的小叛徒。

“向琅上仙。”江如温正欲给他们调解调解师兄弟之间的矛盾,有人却比江如温先开口了。那道声音妩媚,像一个妖娆的小艳精缠着人的耳朵,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向琅听到那个声音有些头疼,无奈地回过头,“师妹。”

“师叔!”江如温此刻无比乐意可以在这里看到郑希,趁机挣开了向琅,往郑希身边跑,抱着转移话题的目的热情地问郑希道:“师叔怎么来这里了?”

郑希看了一眼娇小的江如温,“我也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还未曾收徒,便去珠远峰借了你师姐来。你待会得了空,记得去客栈找皎皎。”

景衍华许久才从失落中挣脱出来,你说江如温这个小孩叛逆就叛逆吧,竟然还想要换师父,她这几日这般闹腾,又是赌气又是骂人的,自己都没想过要把她赶出师门,她居然…

太尼玛委屈了。

景衍华觉得江如温这小兔崽子长大了肯定是个记仇的,她肯定是记得之前自己对她的那般忽视才会渐渐地同自己疏远。

看她对着向琅的时候,就没那股子叛逆劲儿。

景衍华觉得自己有些脱力,这么些年来,江如温一直都是那么乖乖的,景衍华对她虽不上心,但也早已经把她当成了珠远峰的人,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离开。

偌大的珠远峰少一个安安静静的江如温,许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景衍华少了一个江如温,那变化可就大了,光一个何皎皎就能把他闹死。

何皎皎同江如温姐妹多年,感情自然非比寻常,何皎皎肯定舍不得她温柔的小师妹。

景衍华忍不住叹了口气,卸下了怒火,用难得的耐心对江如温轻柔道:“到师父这儿来。”

江如温才不过去,景衍华这个人变脸快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她还是粘在郑希身边比较安全一些,“师尊,师姐在客栈。”师姐来了,你去逗师姐吧,别搁这儿闹腾了,真的,求你了。

景衍华想了想,“我先回客栈找你师姐。”

何皎皎前两年在比武大会上一直表现很出色,树大招风,月来岛又不似珠远峰可以防着外人进入,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进月来岛,把何皎皎一个人放在客栈,景衍华当真不放心。

郑希见景衍华走了,顺手从江如温抱着的大袋子里捏起一块荷花酥,“向琅上仙要不要尝一口?”

白皙纤细的指尖覆在粉嫩嫩的荷花酥上,将清香的糕点衬得更加甜蜜。

向琅摇了摇头,他觉得今天的郑希比平日里更恐怖了一些。

“你尝一口嘛。”郑希笑靥如花,热情如火。

向琅气白的脸又被吓绿了,好家伙,用脸色整了一出白蛇传。

江如温和池初庭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郑希细眉一挑,提醒道:“非礼勿视。”

江如温和池初庭只好低着脑袋,闭上嘴巴往外钻。

“郑师叔…挺热情一人哈?”好不容易钻了出来跑到街上,池初庭接过江如温手上的糕点袋搭讪道。

江如温忙附和,“哈,是是是。”

“…”

街上人头攒动,似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推动着人群,商贩的吆喝、行人的谈笑…在江如温的耳边呼啸而过。

她好不容易才冲破人群溜到了一块空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见面前银光一闪,一把剑正朝她迎面劈来。

江如温那口喘到一半的气都卡住了,本能侧身想躲却还是被剑锋划伤了脸。

靡艳的鲜血从江如温的脸上流淌了出来,温热的艳色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了下巴上,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她的雪色素裳上,染红了她的纯洁。

此人出剑极快,江如温只看到了一个虚妄的人影闪过,街上的人更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只有人在片刻之后才看到了半张脸都沾着血的江如温站在街口,吓得惊叫了出来。

街上的人群瞬间骚动了起来,江如温更加无法判断是谁出的手,只好先独身往回走。

池初庭早已被人群冲散了,被那股几近刻意的力量冲走了。

5

骄阳当照,晴空万里,没有一丝微风,白云一小片一小片地粘在蓝天上,略微燥热的天气却并不令人烦躁。

正值晌午,早起的人们已经四处忙开了,进行着他们忙碌而又充实的一天。客栈中没什么人,是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静谧。

何皎皎一个人托着腮呆坐在桌前,正倍感乏味,去听见门口响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何皎皎警惕,反握住匕首藏于身后,才轻轻踩着落尘的地板悄悄接近门后,而后迅速挑开了门锁。

木门年久失修,插锁一开,门便吱吱呀呀地自己转开了。

这别扭的声响在寂静的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何皎皎听得心中一紧,没等看清来人便迅速朝门口挥起了匕首。

随着“哐当”一声,匕首被人轻易地甩在了地上。何皎皎吃痛,捂着被扭的几近变形的手臂努力憋着眼眶里的泪花,“大哥大哥,断了要断了!停停停!”

景衍华觉得何皎皎现在都快被江如温那个家伙给带歪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憨批的气质是掩都掩不住,以前何皎皎从来都不会这么讲话,“你现在都敢跟师父动手了?”

何皎皎好不容易才要回了自己的胳膊,“师尊,我不知道是您。”

“你怎么跑到这家客栈来了?”景衍华刚走进门,突然顿住了,向后抬起手往空旷的门口探了探,一道并不清晰的符文显了出来,“结界?”

“对啊。师叔帮我设的,说是只有珠远峰的人才能进。不过我觉得这道结界一点都不靠谱。”何皎皎伸出手跟他一起探那道结界,“师尊您看,它连符文都是模糊的。”

景衍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何皎皎见他不说话,又想起他刚刚一进门问的问题,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师叔没有告诉您结界的事对吗?她也没有告诉您我在哪家客栈对吗?所以您是担心我才找过来的对吗?”

景衍华被何皎皎问的头疼,“听你师叔的语气,我以为她把你放在了我们下榻的那家客栈。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你竟然在这里。”

景衍华轻轻叩了叩桌面,伴着清脆的笃笃声思考着什么,好看的眉毛皱的更紧了,替郑希解释道:“你师叔也还小呢,她的灵力没有那么强烈,设的结界许会薄弱些,但她也是关心你的。”

“师尊,如温呢?”何皎皎对那个矫揉造作的师叔并没有太多好感,景衍华非喜欢搁这儿扯师叔的话,那她就跟他扯师妹。

景衍华还有一大堆帮郑希辩白的话没说出来,就被何皎皎问卡住了,“呃,江如温?我走的时候她正跟你师叔待在一起。”

何皎皎脸色骤变,郑希不是个可靠的,两面三刀的小把戏何皎皎不是没见她耍过,江如温又是个被人卖了还想帮人数个钱的主儿,况且月来岛这种地方,无限无禁,鱼龙混杂,何皎皎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师尊,我想去找师妹。”

许是她们两人相处多年得来的心灵感召。

景衍华赶到时,看见罚站似的杵在门口一声不吭的池初庭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何皎皎闯进了房中,神色迷茫,“师兄,怎么了?”

向琅坐在床帘之外,面容忧愁,似有万千悲丝缠绕于他,这般颓唐模样,几百年来都未曾在外人面前显过。

何皎皎一路过来都未看见江如温,在房中狠狠望了一圈仍不见她,紧张道:“向琅上仙,如温呢?”

向琅迟迟都不忍作答,张了张嘴,最后却又回归了安静。

何皎皎焦急万分,见状,心下沉万里坠至冰窟,紧绷着走上前轻轻撩开了一点床帘,声音顷刻间变得有些沙哑,“如温…”

景衍华被床帘遮挡了视线,只能看见何皎皎心碎的样子,不免不安更甚,一个箭步走上了前。手刚刚触上了柔滑的床帘,向琅却突然起身拦住了他,挡在他身前道:“师弟,我想带如温回青隐山治疗。”

景衍华此刻没心情跟他谈要不要给江如温换师父的事,他现在只想知道江如温怎么了,“回什么青隐山,珠远峰不能回吗?”

景衍华侧身绕过向琅,何皎皎蓦地张开手臂拦住了他,“师尊,师妹肯定不想让您看到她这个样子。”

景衍华觉得自己真是x了狗了,你们都看得,就他看不得?这不是欺负人吗?一天天一个两个的净整些阴间人干的事儿。他彻底沉下了脸,看着比平时阴冷了不知多少倍,“你们给我让开。”

“师弟,我们出去再说。”向琅知道景衍华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干脆哄了起来,只是声音仍旧悲怆,“出去就跟你说。”

江如温脑袋昏昏沉沉的,胀痛难忍,好不容易转醒,听见周围吵闹不堪,头疼愈烈。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失神听着床帘外的喧嚣,却是突然瞥见了未遮严实的床帘外何皎皎的身影,“师姐?”

声音微弱,但还是飘进了三人的耳中。向琅立即丢下了景衍华转身探进帘中,“如温,感觉如何?难受吗?”

景衍华被向琅的反差甩懵了,愣了一下才挤开何皎皎掀起床帘钻了进去,“如温,别跟师父见外…”

江如温没精打采的,脑袋又痛又晕,坐都坐不稳,事物映在江如温眼中都带着一个虚影,头晕胸闷感一阵猛过一阵,但看见景衍华就忍不住想翻他一个白眼,有气无力道:“你别哔哔。”

江如温脸色惨白,一张若仙似幻的脸上竟多了一道丑陋狭长的伤疤,皮肤完全裂开了,隐隐可以窥见里面粉红色的肉,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一颗一颗细密的小血珠沿着江如温柔和的脸庞往下淌着,枕巾衣襟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景衍华怔了半晌,没再跟她计较叛逆不叛逆的事,慌忙抬手捂住了江如温的伤口,景衍华的手几乎覆住了江如温大半张脸,奈何她的血依旧在不停地流,浓艳艳的血穿过景衍华的指缝透了出来,景衍华脸色铁青,“你,你怎么也不知道给她止个血?”

向琅眼神涣散,疲惫不堪地抵着墙,声音沙哑:“止不住。”

景衍华显然无法相信,一道伤口罢了,疗伤术随便疗一疗不就好了吗?搁这儿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整些什么,人要是真让他放到青隐山了,还他妈活的成?

又不是非要用疗伤术,耗一点修为罢了。景衍华抬手施法,江如温的伤口迅速开始愈合,褪去…

还未完全复原,伤口却突然再次自己撕裂,鲜血再次失控般的涌了出来,江如温疼得皱起了眉,咬着嘴唇低泣。

“知生草可以令伤口无法愈合并迅速溃烂,我原当如温是被下了知生草,想用疗伤术将知生毒逼出来,却没想到疗了半晌,竟找不出如温体内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毒素。”向琅不敢再对江如温使用疗伤术,每次他用疗伤术想稍微缓解一下江如温的痛苦,伤口便会在片刻之后突然自己撕裂地更大。向琅原想着如果用疗伤术疗伤是这样,会不会用修为疗伤就会好一些了?于是他便没有拦着景衍华,只是没想到结果仍旧是一样的。

江如温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被她咬破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只有一滴溢出来的血珠红宝石似的在她的唇上凸显着刺目。

景衍华看着她每一刻都在白下去的脸色,一时间实在想不出该从何处下手去解决这件事,心中焦急,“是谁做的?”

“那人出剑极快,只晃出了一个虚影,如温看不清楚。”向琅沉声道。此事万分火急,必须尽快将江如温治好,否则她这样流血流下去,连晚上都撑不到大抵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了。只是如今,他们还连谁下的什么毒都无法得知。

“出剑极快?”何皎皎突然想到了什么。

几年前她到月来岛参加比武大会的时候,就曾与一位出剑极快的男孩对战过。只不过当时,他的剑快,何皎皎的琴音更快,于是他很快便被何皎皎打下台了。正是因为此,他才没有被旁人记住。

若他当年碰上的不是用琴音隔空伤人的何皎皎,而是一个与他一样使剑的对手,他绝对能凭剑速惊艳四座。

别人许早已经忘记了,但何皎皎一直记着他。他当时的剑速是何皎皎几乎以肉眼无法窥见的,全靠四散的琴音才侥幸得以击伤他。

那时的情形若有丝毫差池,下台的那个就是何皎皎了,是以何皎皎对他有一定的印象,“师尊,您还记得孟则吗?”

景衍华当然不记得,每一年的比武大会都会冒出一茬又一茬从来没见过的人,几年前被何皎皎一秒钟揍下台的一个小小孟则,景衍华记得个鬼,“孟则是谁?”

“孟则出剑极快,出剑那般快的人,迄今为止我只见过他一个,师妹这事儿许与他有关。”何皎皎担忧地微蹙着眉,面容似透着些畏惧,但眼神却是坚定,“我去找他。”

“不必,我去把他逮过来。”景衍华站起身抽出了佩剑往门外走。

何皎皎忙跟上去,“师尊,此人剑法诡谲,剑速惊人,您这样贸然过去…”

他们渐渐走运,江如温气若游丝,已经听不清了他们的谈话声,只是闭着眼睛轻声问向琅:“师尊会受伤吗?”

向琅俯身帮她擦了擦脸上止不断的血,“你不担心你师姐吗?”

江如温真不担心何皎皎,何皎皎在原著中的存在就像一个bug。景衍华黑化前宠着她,景衍华黑化后也不伤害她。在别人伤痕累累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完好无损的一个。这回她应该也会没事的吧?

江如温没有力气再回答他,迷迷糊糊地伴着脸上阵阵的刺痛睡了过去。

江如温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了,这回醒来的感觉比上回清醒了不知多少倍,看东西不再带着重影,胸口也没那么闷了,只是血依旧在不断地往外流。江如温觉得自己很冷,瑟瑟发抖地裹在棉被里还是冷,好冷。

她知道自己可能快不行了,真遗憾啊,还没来得及跟这里的世界混熟就得走了。

门外一阵说话声,好像是那个叫孟则的人被抓来了。

红色的光辉透过窗纸映了进来,将房间照得像地狱一般。

江如温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向琅依旧在床帘外守着,见江如温起来了,也没有拦着她,扶住她一起往外走。

“我没有割她!”孟则被景衍华按着,委屈巴巴地含着泪,像一个被黑社会老大哥按着的小学生作着他最后的倔强,“我真没割她。温什么温的,我都不认识她。”

孟则哭喊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猛然间抬起头看见了正走出来的江如温。

她根本就已是一个弥留之人了,现如今看着虽是眼神清明,怕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孟则看到她脸上的伤口,瞬间停止了哭喊,“你这道伤…”

“如何?”何皎皎看到江如温现在的状态,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

“这似是移魂所伤。”孟则不安地低下头,“移魂本是我一个师兄的佩剑。

我们门派的人,都比较注重剑速。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出剑极快,我们门派的人都可以做到。

移魂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若是用来削物,那算是一把上好的宝剑。但若是用来削人…不是,若是用来伤人,便会令伤口流血不止,直至身体里的血流干为止。”

“你那个师兄呢?”景衍华松开了孟则,又准备去砍他那个师兄。

孟则活动了一下肩膀,“不知道。他早就背叛师门了。当年他就与妖魔勾结,如今他应该早已成魔修了吧?反正我是找不到他,不过你们就算是找到他也没有用。移魂之咒,世间无解,只能等死。”

向琅眼神空洞,低吟着:“移魂之咒…”

“移魂之咒,中咒者必亡。其三魂将入轮回,七魄将消散于世间,三魂少七魄,来生则会痴痴傻傻,又中着移魂之咒,永生永世都会受着命运多舛之劫。

这就是移魂之咒。

此法歹毒,施咒之人也会被反噬得很厉害。修仙之人若用一次移魂之咒,便会永远飞升不得。

魔修之人用一次的话…具体会如何我也不知道。总之莫练孑他现在的状态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孟则同情地看着江如温,耐心地解释着。

江如温觉得自己现在很冷很困,刚才的精神劲儿正在疯狂地消失殆尽,只能拼命强撑着自己不倒下,“我不认识什么莫练孑。”

孟则听清了她轻细的话语,“莫练孑估计已是魔修了,他这人没什么良知,应该只是利用移魂之咒替人办事以赚取他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换句话说,想要你命的另有其人,莫练孑是被人雇佣了。”

江如温淡淡地叹了口气,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用来为自己感到愤懑了。她此刻就像一片微风中的败叶,生命已经枯竭,正在缓缓落向地面,归于尘埃。

江如温扶着壁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悲欢一点点流失殆尽…

鲜艳的血液将她的素衣染色,一滴一滴从房间一路滴到了门口。江如温闭上眼睛,靠在墙上缓缓滑了下去,她像一枝被折断的荼靡,不可避免地在凋零着。

6

江如温堕入了意识深处的黑暗,无悲无喜,无爱无恨,只有混沌环绕于她,使她失神,使她困倦,很久,很久…

不知沉睡了多久,江如温睁开了眼睛。

久违的光亮刺着江如温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拼命回忆了一番也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甚至想不起来她自己是谁。

江如温试着坐了起来,呆愣在床上怔了许久。

她转头瞟见了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是一张玉润温柔,光洁无瑕的脸。

江如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低下头愣愣地思考着:“这是我吗?”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醒了?”

他皎若秋月,灿若春花,背后便是正午的阳光,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于门口投下了一个修长的阴影。谁也想不到这般阳光潇洒的男孩,竟会是一个魔修。

江如温很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他,因为她现在根本连一点记忆都没有,“你…你哪位?”

事实上,自江如温因被移魂割伤而死已经几百年了。

她已经投胎转世了许多次,每一世都是痴痴傻傻,倒倒霉霉的,连成年都没活到便去了。

有几次是被人打死的;有几次是自己傻吃错了东西吃死的;有几次是走路步子乱七八糟的自己把自己绊河里淹死的;有几次是凭着美貌被有钱的老爷买了去,过了几天好日子便被其他小妾害死的,总之什么死法都有。

莫练孑那回被人收买用移魂之咒害死了江如温以后,自己也是呕血体虚,躲在暗处闭关休养了许久才重新出山。

莫练孑用移魂斩过刻骨仇恨的兄弟,杀过坏贼奸佞,但还真从未用它伤过与自己无冤无仇的无辜之人,若不是那个人给出的条件实在令莫练孑无法拒绝,他真不想害得江如温这般。

愧疚难忍,于是他一出关便四处找寻江如温仅剩的那三魂,甚至利用魔修的身份与地府做了交易,千辛万苦地拿到了江如温的生死簿。

莫练孑得知这一世的江如温又他妈是贼惨一个人,她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了,靠着街坊邻居的百家饭东吃一口西蹭一口,饱一顿饿三顿地撑到了十三岁后,跑去哪户大小姐家里做起了丫鬟,疯疯傻傻的那户人家竟也好心收留了她。

谁知这移魂之咒质量贼他妈好,都这么多世了,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使,江如温凭借她超常的倒霉成功让那户人家怕了她了,于是在江如温十五岁的时候,那户人家把她当成了扫把星揍了一顿赶出来了。

江如温被他们打到了一下脑袋,晕晕乎乎地倒在了大街上,她扫把星的名声在这里已经众人皆知了,无人再敢去与她有半丝牵连,任由她躺在大街上曝晒着,直到莫练孑的到来。

莫练孑利用魔修之法补全了江如温缺散的七魄,让她恢复了神志,只是此法伤元又耗修为,莫练孑又才刚刚出关,他此时也是十分虚弱。

三魂七魄补全,江如温的命盘开始重布,自然也就记不得了之前的事。

莫练孑垂眸想了想,答道:“我是你哥哥,莫练孑。”

“莫练孑?”江如温低声重复了一遍。

莫练孑微微颔首,算是对她的回应,下一刻却突然着手收拾起了行囊,“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莫练孑知道江如温晕了好几日全是因为命盘在重布,她脑袋上的伤根本没什么大碍,于是随意地扎起了一个钱袋,又往行囊中塞了几件衣裳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对江如温道:“快跟上来,慢了不等你。”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里,跟上莫练孑是江如温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她忙翻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没有任何不适,于是抬步追了上去:“哥,等等我。”

莫练孑发现江如温这个人好像有点自来熟,这声“哥”叫的莫练孑差点以为自己真当了她十几年的老哥了。他转头催促道:“快着点儿。”

“咱去哪儿啊哥?”江如温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获得了新生似的,莫名非常愉快,迎着正午安静的阳光跑到了莫练孑身侧。

莫练孑歪着头想了想,“哥带你去江湖看看。”

阳光洒在两人的肩上,似要把所有的阴霾全部从他们身上晒走,以还他们一个全新的人生。

7

莫练孑带上江如温跋山涉水地游玩了不少地方,欢娱不惜时光逝,匆匆一晃已五年。

在过去上千个日夜里,莫练孑教了江如温不少剑术,只不过江如温天生不喜用剑,反而在看见弓时才会两眼放光,莫练孑只好自学了射箭以便教她拉弓。

江如温天性柔顺,拉弓射箭时也是轻轻弱弱的,弹出来的箭并飞不远,也没有杀伤力,莫练孑觉得她这样可不行,便带了她去许多危险的地方练习。

当猛禽扑过来时,世界便只剩了你死我活。江如温手中的箭必须精准有力地射出去。

长此以往的练习,江如温的箭法也变得毒辣了不少。

“哥,为什么我们俩的姓不一样呢?我们不是亲兄妹吗?”江如温已二十岁,当初的那朵娇娇嫩嫩,泛着清玉白色的花骨朵,如今已完全盛开,长成了袅袅婷婷,风姿绰约的海棠花。

莫练孑知她叫江如温,于是当初在她问她叫什么时,一顺口就说了出来,谁知这竟成了江如温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莫练孑看了眼旁边的糕点摊,撇撇嘴道:“因为你是捡来的。吃桂花糕吗?”

“是谁捡的?”江如温不依不饶。这五年来,吃的,穿的,莫练孑一样都没让她缺过,别人有的,江如温从来没有少过,什么桂花糕,早吃腻了。

“我捡的呗。”莫练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撒谎,这玩意儿确实是他捡来的。

江如温嘴角微翘,笑意昂扬,转过了视线,眼角瞟到街头的招生告示,“哥,紫云派在招生诶。你想修仙吗?”

莫练孑答应过那个人要彻底除掉江如温,只不过他找到了江如温剩下的三魂之后,非但没有将其灭掉,反而还帮她补全了缺少的那七魄。

此为背弃诺言之举,且为了江如温的安危着想,莫练孑自然不能让她回什么紫云派,这相当于把她送到那个人面前。

江如温心性单纯,这些年虽手段长进了不少,但跟那只老狐狸比起来,江如温肯定得吃亏,江如温与莫练孑同舟共济五年,感情日积月聚,莫练孑自然是不肯的:“修仙有什么好的?我们天天如此逍遥于江湖,不也挺好?”

江如温颔首,“倒也是。”

莫练孑此番是打算带江如温去藏仙林的,藏仙林云迷雾锁,寒气逼人,荒僻险恶,幻境丛生,连白日里都是黑天墨地,乌烟瘴气的,到了晚上则更是鬼火狐鸣,阴云笼罩,令人驰魂夺魄,怵目惊心。

藏仙林中四处暗藏杀机,陷阱不断,莫练孑自知无法永远把江如温带在身边,便一直沿路寻找各种龙潭虎穴,带江如温去历练,去见识那些妖魔鬼怪的阴招,以便她以后独立生存时,可以不被别人欺负。

“去里面随便杀只什么来。”莫练孑靠在藏仙林边缘的一颗大树上,在一片树荫中向江如温投去视线。

江如温应了一声,匆匆向林中跑去。

“诶…”莫练孑看着江如温难掩的天真烂漫,在她身后喊了一句,“当心点。”

江如温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背对着莫练孑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放心吧。”

莫练孑叹了口气,看江如温已经跑远,重新将重心移回到自己身上,迈步跟了上去。

以往莫练孑给江如温的练习都是这样,莫练孑先让江如温单独去寻找猎物,自己再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若真有什么特别的险境,他也好及时现身保护她。练习归练习,总不能真让江如温受伤吧。

“随便杀点什么…”江如温自顾自地念叨着,步子迈的很大,看上去很有底气。

她知道莫练孑会跟在她身后护着她的,之前她只是偶尔能隐隐感受到身后那道熟悉的气息,但随着练习次数的增加,江如温的感官越来越敏锐,逐渐就发现了莫练孑喜欢悄悄跟在她背后保护她的这个事实。

自那以后,江如温独自走夜路再也没有害怕过,她知道有人会站在她身后守护着她。

一只妖狐突然从江如温面前蹿了过去,那只妖狐通体雪白,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幻光,一条大尾巴毛茸茸的掠过江如温的脚边。

江如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团白色吓了一跳,怔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扒了你的皮给我哥做围脖。”

林中光线极度昏暗,东横出一截树枝,西别出一丛荆棘,江如温左躲右闪地尽量躲避着障碍物,小妖狐又跑得飞快,江如温很快就把小狐狸追丢了。

江如温气得直跺,又担心刚才自己的蛇皮走位会不会不小心把莫练孑甩丢了,下意识转过头去寻一丝熟悉的气息,祈祷着能在哪棵大树后面看到一片衣角也好。

江如温刚转头转了一半,余光忽然瞟到了一丛深紫色的荆棘里面似隐隐有一团模糊的白色。

江如温心下一喜,拉开了弓对准那只躲在荆棘丛中的小妖狐射了过去,“小东西挺会藏。”

小妖狐应弦而倒,冰冷的紫色荆棘一下子被溅上了一片温热的鲜血。

江如温高高兴兴地伸手把死狐狸提了出来,正欲扒皮,却忽见小狐狸的爪中似紧紧地抓着什么。她用力掰开一看,竟是这只小妖狐自己的妖丹。

“没事儿自己掏着自己的妖丹瞎跑啥呀。”江如温一手提着小狐狸,一手握着妖丹,对着死狐狸嘀嘀咕咕地往林子外走。

江如温一抬头便看见了莫练孑不小心从树后露出来的白色衣角,她蹑手蹑脚地绕到了他躲着的那棵树旁,突然探出脑袋吓道:“哥我看见你了!这次也太容易了。”

莫练孑无奈地走了出来,想着小孩子不好带,低头却看见了江如温手中的小妖狐,妖狐已经死了,雪白的狐狸毛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莫练孑俯下身仔细看了两眼,怔了一下,抬手接过小狐狸猛地甩了出去,“是隐形狐。”

“哪里隐形了?白色的一只,我看得可清楚了。”江如温不舍地看着那只被甩走的狐狸。

“…”

莫练孑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皱起了眉头似有些担忧,“它本是可以隐形的,只是如今妖丹被人掏出来了,它肯定是异常虚弱。”

他望到刚才甩出狐狸的那个方向,顿了顿又道:“它怕是拼死逃走的,不然也不至于让你捡了这么个大便宜。我们先走吧,能把隐形狐的妖丹掏出来,这林子里有我们惹不起的人。”

莫练孑前些年为了江如温用过伤元的补魂法,再之前又有用移魂所致的反噬也没有好全,如今的他也就顶着个魔修的身份,之前所学的魔修诡法根本没有灵力再使出来。

他现在只能用用普通的武法,依靠剑速和力道去招架敌人。

且隐形狐穷凶极恶,嗜血如命,残忍异常,又伶俐狡猾,乃妖狐之王。

若真遇到能把隐形狐的妖丹掏出来的人,别说是现在连魔修之法都使不出来的莫练孑,就算把时间倒退几百年,正处于巅峰时期的莫练孑都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江如温这回白来了一趟藏仙林,没有收获什么猎物,连刚打的小白狐都被莫练孑扔了,她不情愿地跟着莫练孑往林子外走,“哥,为什么要走?咱们还怕谁不成?”

这些年来,莫练孑虽只能用普通的武法,但他好歹是练了上千年的人,要打败凡间只练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普通武者自是绰绰有余,江如温跟在他身边游历江湖,除了不用受一点儿委屈之外,偶尔还能无理取闹一回,渐渐她就嚣张了起来。

莫练孑想着因为自己的移魂才让她受了这么多世的惨痛苦楚,自觉有愧于她,便也不曾责备过她什么,能哄则哄:

“走了嘛,带你去吃好吃的。这片林子阴森森的一点也不好玩。你的流光剑用腻了没?我带你去寻把新剑好不好?还有你的弓要不要也换把新的?”

江如温早就摸透了他的套路,但也乐于陪他婉转,“不用换,它们好用的很。我要它们像你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

莫练孑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没有说话,只是引着江如温往林子外走。

他无法永远陪在她身边。

但他不想告诉江如温,他想等以后哪一天,悄悄地离开就好了。

他走以后,阳光依旧会轻洒在江如温的身上,微风依旧会轻拂她的脸庞,她该得到的温柔一样都不会少,她的世界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发生任何的改变,她会忘记他的。

江如温跟在他身侧安静地走了许久都未听见他的回应,有些气恼,“哥,你听见我说话没?”

“听见了听见了。”莫练孑低着头,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玉佩。

他总是喜欢时不时抚一下那块玉佩,就好像那块玉佩能带给他他所缺失的一切。

江如温不满地瞟了一眼那块玉佩,它圆圆的一块,玉润纯白,似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自她第一眼见到莫练孑起,她就没见莫练孑何时摘下过这块玉佩,它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粘在莫练孑身上就再不肯下来了。

编者注:欢迎收看《命中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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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劫(二)

命中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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