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公主不下嫁(上)

2022-04-27 18:01:24

古风

我是大祁朝承乾皇帝唯一的嫡公主,端武皇帝唯一的同胞长姐,嘉靖公主顾子期。

我自出生以来,就受尽了父皇的宠爱,而皇弟自幼被父皇带在身边教导,自然有样学样,对我这个年长三岁的姐姐也是有求必应,不像个弟弟,倒像是个哥哥。

但很可惜,我亲自选中,向父皇请求赐婚的驸马曹诺,他造反了。

1

当时父皇已然驾崩,皇弟刚刚登基不满一月,驸马将皇弟下毒圈禁,将我锁在乾宁宫,要我与他继续恩爱夫妻。

我深深的觉得这男人有病,但我顾氏皇族一向勤政爱民,对待宫人朝臣也不曾肆意打杀,所以即使仅剩的血脉双双沦落,却也有赤胆忠心者愿意为我姐弟二人暗中通信。

为了皇弟的计划,也为了处决这乱臣贼子,我只好忍耐。

终于,皇弟筹谋完成,我在他的一声令下中,将头上唯一仅剩的金簪刺入曹诺的脖颈。

但我到底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公主,曹诺没死,甚至因为剧痛,他还将我掐着脖子抡到了一边的矮柜上。

我的世界一片血红,陷入寂灭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皇弟颤抖的嘶吼,他在喊,“阿姐”!

我其实是有点不甘的,毕竟他是通过我犯上作乱的,我还没看到他最后的结局。

但我没想到,我还能睁开眼,而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我床边,一看就是守了一夜的父皇。

“……父皇!”

父皇还在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往我身后塞枕头,我却已经一头撞进父皇依旧宽厚的怀里,委委屈屈的叫他。

“哎呦!我的宝贝子期呀!这是怎么了?还有哪里难受吗?跟父皇说啊!你乖~”

果然是我父皇,私下里,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自称“朕”的。

“子期没有难受了……父皇,子期怎么了?”

我自小身体没有多好,人又喜欢到处跑凑热闹,所以就这样生病受伤被父皇陪床的经历可不少,所以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还说,太阳那么大,你这坏丫头还非要去看打马球,还站在外头不去棚子里,你知道你昏过去父皇多担心吗?之前是谁答应父皇,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嗯?”

看马球?答应父皇好好照顾自己?嗯……虽然这两件事都是经常发生的,但是凑在一块儿,而且我已经醒了这么久了,按照枝梅的脚程,我亲爱的皇弟还没出现,那现在大概是……

“对不起,父皇……子期知道错了,是不是耽误父皇召见附属国的使臣了?”

我那可怜的皇弟大约是被父皇丢去招待来客了——每次我生病,都是父皇名正言顺偷懒把活儿都丢给皇弟的大好时机。

但寻常政事从来都是绊不住他来看望我的脚的,只有这一次,关系到附属国之间的关系和臣服之心,他不能说走就走,尤其是,这个理由还是我这个未曾出嫁许婚的公主——

我这个大祁朝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王公贵族都知道的,皇帝和太子的软肋。

怕这群心思各异的找机会拿我做文章,父皇和皇弟都会心疼呢。

“怎么会呢?有太子在呢,已经足够了。父皇呀,就想好好陪陪我的宝贝子期,看着咱们子期好好的,父皇就安心了!”

行吧,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让我能如此幸运的重来一次,我还是很贪恋父皇的陪伴的……咳咳,亲爱的皇弟呀,对不起了,你就先忙着吧,其他事情都不着急。

我窝在父皇的怀里,心中假惺惺的愧疚了一下。

“子期一定会乖乖的好好的,不会再让父皇着急了。”

我特别乖巧的告诉父皇。

“好好好!父皇的子期最懂事了!”

我被父皇从怀里挖出来,迎面就对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郁汤药。

“所以,懂事的子期是不是该乖乖吃药了呢?”

……我觉得我好的很,不需要吃药。

但是刚刚相信了我的承诺的父皇用那双不复年轻却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我,这让我怎么都说不出“不吃”这样的话。

算了,就当是我前世色令智昏给了乱臣贼子可乘之机的惩罚吧!

我不自知的流露出大义凛然的神色,只看到父皇转瞬即逝但一直在努力克制的笑容。

行吧,父皇高兴了就好了吧……呸!太医院配的药一如既往的又苦又涩!

我嘴里含着父皇塞进来的蜜饯,眼泪汪汪的望着父皇。

“小可怜儿~子期乖,晚些再喝一碗,父皇就不让他们再给你熬药了啊~乖~”

父皇轻拍着我哄,就像小时候一样。

在失而复得的温情之中,我昏昏欲睡。

“睡吧,好好休息,父皇在这儿陪着你啊……”

再醒来,殿内已然有些昏暗,外殿的烛火透过屏风隔断,影影错错的映出两道影子。

我一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一手揉揉眼睛理理头发,开口唤人掌灯。

“阿姐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进来的不是宫娥,而是我那劳碌一天的皇弟。

“好多了,你忙完了?吃晚膳了……吗?”

烛光下,子晖的眼神里充斥着疲惫,哪怕是对我的关切都无法掩盖。

但更夺我眼球的显然是跟在子晖身后的父皇,手里黑漆漆的汤药。

我半分都没想过拉着子晖做挡箭牌逃避喝药——因为我自小就知道,关于给我喂药这件事,皇弟比父皇更加执着。

而且手段更见效——父皇只能哄着我,皇弟却能往我的病榻前一跪,直言我不喝药他就不起来。

欺负我心疼他!

父皇就在一边看热闹,发现我吃这一套之后,也学会了拿皇弟要挟我,好几次说,要是我不乖乖喝药,就叫宫人把子晖拉出去打廷杖。

第一次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就坚持不肯松口,谁知道父皇竟真的吩咐宫人去传杖!

我只好一边被苦得七荤八素,一边迷迷糊糊的怀疑子晖是不是父皇从谁家抱来的。

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呢!

太过分了!

“子期乖,最后一碗药,喝完就没有了。”

这端着药碗的是我父皇。

“阿姐喝完药就不会难受了,子晖找到了个好地方,等阿姐好了就带阿姐去玩,好不好?”

这端着蜜饯的是我皇弟。

呵~

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一口气塞了三颗蜜饯在嘴里,眼眶不受控制的变红。

但有一半是因为,前世我就是在这次病好之后,在子晖寻到的好地方,碰到了那只又蠢又蠢的白眼狼!

曹诺只是他的化名,他其实是在父皇登基之初,死守边关战死不降的镇远大将军曹威之子曹勋。

当年先皇是暴毙,父皇继位时年纪尚轻,朝中大事都被世家权臣把持,曹大将军镇守边关粮草军备告急,可父皇几道圣旨颁下去,却连半根粮草都配发不出去。

甚至在父皇不知情的情况下,权相连亭云污蔑曹威将军通敌卖国消极作战,哪怕曹家男丁尽数战死,妇孺也宁死不屈也无法在朝廷得到认可和追封。

曹勋是在尸山血海中醒过来的,身上还压着支离破碎的将士残肢,他在那片地狱中搜寻三天三夜,也没办法拼全父母亲人的尸身。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恨死了我们皇室,改头换面只为报复。

但就是因为他养精蓄锐的时候藏得太好,五年后父皇终于解决掉连亭云和其他试图把持朝政架空皇帝的世家解决掉,追封曹威为镇远侯,甚至允曹氏一族入太庙供奉的消息,他竟是半点不知。

2

虽然知道自己会遇到那只蠢东西,但毕竟是皇弟的一番心意,我还是跟着子晖去了他偶然发现的好地方,京郊的湖心岛。

这里原是连亭云的私人别院,当年他倒台被赐死,这里也就跟着荒芜下来,大家不知道父皇的态度,也就没人敢倒手这些与他有关的地方。

连亭云虽然在为人处世上十分不是人,但他也是大家出身,品味很好,这些年这别院没人打理也不显破败,倒是叫这里多了几分自然韵味。

我从前喜欢热闹,如今却更爱这清静自然,行走在这里,也不像前世一般只是为了不伤害皇弟幼小的心灵。

“阿姐,你今日是不高兴吗?”

子晖跟在我身边,少年人尚且不够宽广的怀中抱着空无一物的花篮。

这是我从前出来游玩的习惯,总要身边人抱着一个花篮,我看上的花总要折上一两支,带回去插花点缀。

但如今我觉得,这些花开在枝头上就很好,我殿中也不是没有尚春园送来的花草,何必再去扼杀这些自在的生命呢?

但显然,我反常的行为叫子晖担忧了。

“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觉得,单凭自己的喜欢就辣手摧花太不应该……子晖最擅作画,不知愿不愿意在这里将这满园花海和你阿姐我一同入画呢?”

既然不要把花带回去,那带幅画回去就不过分了吧?

我知道子晖出门都会备着画具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喜好了。

“当然,阿姐愿意入画,这是子晖的荣幸呢!”

这倒是,我从前最不喜欢叫人画我了。

“要我做什么吗?”

我平时喜欢弹琴跳舞,书画什么的很不擅长,此时也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子晖做准备。

“阿姐做什么都好,子晖想看阿姐最自在开心的样子。”

他摆好最后一支笔,抬头冲我笑。

我们家子晖真好!

余光瞥见一只翩然的蝴蝶,我寻蝶而去,衣袖翩跹,即兴而舞,裙角摇曳,带起片片落花残叶。

我正跳的开心,可这年久失修的院子到底是少了些规整,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不知哪里掉下来的残瓦,身子一歪就要往一边的花台上栽去。

子晖离得我远了,只能干着急,随从们本就被我们赶得更远,耳力好的才能听到我们俩的惊呼。

但我没摔着,而是被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前世伴我三五年的檀香熏的我头昏脑涨恶心想吐。

我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孽缘……哦,对,不是,这只是一个闭目塞听的蠢货一心谋划的所为复仇。

我幼时听说过,曹将军长子长女都是文韬武略胸有沟壑的英雄人物,可为什么死里逃生的是这么个糟心蠢货呢?

我真是百般不解。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我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周全的道谢。

算了,看在他前世即使造反成功也没有杀害皇室中人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琢磨着怎么找机会让他去太庙看看他爹的灵位,这样大概之后这个虽然蠢,但军事上还有些手段的将军遗孤大概可以为我大祁边关守卫贡献一份力量。

可他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在我第三次想要把自己的胳膊从曹勋手里挣出来未果后,我开始打算叫随从把人绑了直接丢去太庙给他爹守灵。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

子晖终于赶到我身边,着急却仔细的把我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捡回礼仪向不情不愿松了手的曹勋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道谢。”

他人模狗样的,我低着头翻白眼。

我差点摔了,这趟游玩也玩不下去了,索性子晖的画已经画好了,我们便商量着打道回宫。

站在湖心岛边等着随从把船划过来,我们姐弟两个默契的把视线投到某个嘴上说着“不必道谢”,但却一直默默跟着我们走的男人。

“公子还有事吗?”

先开口的是子晖,他刚才不理曹勋的拒绝,给了他一枚东宫特有的暗纹玉佩,答应以此可来京中任意一家挂着两脚蛇图腾的店铺兑换一个愿望。

这人一直表现得仿佛淡泊名利,可跟我们却跟得紧,以我家子晖的心计学识,必定是看出这人另有所图,且所图不小。

太子殿下警惕起来了,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公主不着痕迹的护在身后。

“草民曹威之子曹勋,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这个被警惕提防的男人却突然跪下了,姿态之谦卑,我还以为我疯了。

要么就是他疯了。

反正疯没疯的要交给太医,我和子晖对视良久,只负责把人带回去——确认身份的事情,交给父皇吧,我俩还是孩子呢。

我不知道他和父皇是怎么说的,反正听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福公公说,那天那位曹公子,在太庙里哭了半宿,之后向父皇请旨,在里面跪了三天三夜。

行吧,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我歪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要子晖帮我画一幅身在桃花花瓣包围之中的飘逸样子。

几天前送走了各国使臣,子晖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从父皇处得了几天假,这才能在这里被我奴役。

“我给阿姐画一幅桃花仙吧,好吗?”

子晖接过我的宫娥手里劝了我一路也没披到我身上的披风,披在我身上坐在我身边,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太子殿下手段老练城府深厚,反正子晖在我面前,总是这样一副小孩子的干净样子。

手段也就两种,撒娇,和苦肉计。

“行行行,都听你的……你也把披风披上。”

眼见着他因为嫌弃外袍袖子太宽不好作画而抛弃了它,我在闭上眼睛小憩之前说他一句,还把自认为犀利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贴身侍卫身上。

“去给太子殿下取两个暖炉来,一个放在脚边,一个放在腿上。”

今天的风不算小,我特意挑的,能把桃花瓣吹落的大小。

要是把太子冻病了可不好——前朝事都要压在父皇身上,那等子晖病好,父皇肯定要装病,把事情都推到太子殿下那里了!

“这叫劳逸结合。”

父皇是这样义正辞严的。

“阿姐,不用了,没有这么冷。”

子晖连连拒绝。

其实我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武师傅是因伤退役的前威武将军雷震,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小子就应该摔摔打打,锦绣丛里面养不出男子汉”。

所以子晖长这么大,也就在隆冬盛雪的天气里,怀里被塞过一个小的可怜的暖炉。

两个暖炉对他来说着实奢侈。

3

但是雷震师父现在不是不在嘛?本公主说了算,说给太子塞两个暖炉,就一个都不能少。

宫里的人都懂事,最懂的事就是——公主说的话,哪怕是太子甚至皇帝持反对意见,只要不是以正式的旨意形式颁布下去,听公主的就好了。

但是当我说,让他们去宫外给我搜罗一些容貌俊俏,身段纤直,有一两项才艺,最重要的是自愿的少年人来供我取乐时,他们还是把请求最终定夺的目光投向了父皇和皇弟。

“……子期怎么想到要……这样的人呢?”

我没明说,父皇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我的打算,毕竟这京城里,皇亲贵女私下里养面首的不算少,却也很少搬上台面来交流。

“因为子期不舍的离开父皇和子晖,但是父皇和子晖总是很忙,子期一个人有些无聊,所以要养些人来取乐呀!”

我毫无心理负担的卖萌,觉得自己单纯单恋美色且喜新厌旧,但还不愿意付出情感维系关系这件事还是不太好说出口的,哪怕对方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有件事呀,父皇一直觉得不急,就还没跟你商量……”

父皇瞧瞧满脸“我阿姐要什么我都会给她办到”的子晖,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开口。

“前几天救了你的那个曹勋,子期还记得吗?他确实是曹威将军的儿子,那天从太庙出来,他向我求娶你……”

“父皇,子期不想嫁人,不是针对他,是谁都不想嫁。”

父皇言语踌躇,我就寻了机会打断他,表明心迹。

“……行吧,那我就赐他些金银良田,再考教一下他的本事,看看他能胜任那些官职。”

父皇有心弥补曹威将军后代,但确实还不至于拿我做补偿。

“阿姐想要的自然都可以,子晖会让东宫的人也去找寻,绘制好画像来给阿姐选择。”

咱们大祁的太子殿下像一只乖巧的狸奴,一双圆圆的琥珀眼眸望着我,满是笑意。

“也不要太多人,人多吵闹。”

我嘱咐他。

“没事的,也不一定要一起送来给阿姐,可以分批轮换嘛,总是一群人,总会腻的。”

没看出来,我家子晖小小年纪,也早就懂得什么叫“只见新人先不管旧人哭”了。

孺子可教!

父皇一脸头疼。

“你们俩呀……真是……罢了,随你们吧。子晖,你给你阿姐好好挑人,别叫什么乱七八糟的混了进来,你阿姐要是因为你挑的人有个什么,朕一定好好收拾你!记住了吗?”

“是,儿臣谨记。”

子晖偷偷抬头与我对视。

“阿姐等会儿好好跟我说说要求。”

他冲我做口型。

“好,等会儿我跟父皇说,要你陪我用晚膳。”

我温柔的回以微笑。

其实我说的容易,但要哄走父皇这件事本身就挺不容易,更何况我还特意留下了子晖。

“父皇怕是都动了要亲自为阿姐挑选的心思了。”

子晖笑着说。

本就是句玩笑话,谁知道半月后险些成了真——

听闻那日,有朝臣上奏,说子晖大肆搜罗未婚男子入宫有辱太子声誉皇室名声,请陛下下旨管教。

“哦?太子寻人有辱名声?需要管教?呵,行啊,以后朕亲自来寻,尔等看如何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有磕头认罪的,有激励劝谏的,还有几个拉扯这几个老顽固的。

“那天险些乱成一锅粥,之后再没人敢多管闲事了。”

子晖这样跟我说。

其实我知道,比起父皇,他的压力更大——父皇尚且能直接怼这些自命不凡什么都要管一管的大臣们,可他的东宫臣属都基本或多或少兼任了他的老师,他反对起来十分不便。

自从他吩咐下去,叫人帮我寻访少年,已经有好几次气鼓鼓的从书房出来了。

这可不是我瞎说的,都是他身边的小全子主动禀告给我的——气大伤身,他也是担心他的主子。

不过这些烦心事,子晖是从来不肯与我说的,除非他解决了,才会拿来当笑话讲给我解闷……或者拿来卖惨求安慰。

所以我想知道怎么精确劝他,就只能去偷听。

这种事听来不成体统,但其实本公主从小到大干了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谁叫皇弟太体贴呢!

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呀!

我熟门熟路的从东宫的后门溜了进去,在无人的偏房里换好小全子给我准备的太监服,手里捏上一块装摸做样的抹布,悄悄蹲到书房窗户下面,竖起耳朵。

“殿下呀,嘉靖公主此举分明是借机会抹黑您的声誉!”

“是呀是呀,殿下,嘉靖公主此举仿若皇帝选妃,臣不相信她真的毫无野心!”

“殿下,您别忘了,本朝是有册立皇太女的先例的!陛下这样宠爱公主,很难说不动这样的心思,您要知道防范呀!”

“殿下……”

我扶着墙揉揉自己蹲酸了的脚腕,不屑的撇嘴。

是该跟父皇说说,给子晖换一批臣属了,看看这一个个的!捕风捉影,想一出是一出!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都能扯到一起去,除了惹子晖生气还能干什么?

我才不是打击报复这些说我坏话的家伙呢!我是真的在为太子殿下着想!

再说了,看我父皇和皇弟一天天忙成陀螺累成狗……咳,虽然这么说不得体,但很形象呀!谁会想要做皇太女?还野心!

本公主最大的野心就是让我父皇和皇弟好好继位在位,保证好我能在寿终正寝之前的吃喝玩乐就好了!

没本事出主意还就知道添堵,这群人就该被发配边疆去做苦力!戍边都用不着他们——本公主怕他们成了将防守击溃的小小蚁穴,再反过来害了辛辛苦苦坚守的将士们!

“孤自幼便和皇姐一同在父皇膝下长大,皇姐是什么样的人,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孤相信自己要比各位大臣清楚许多,此事是孤主动跟皇姐要来的,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孤心里都有章程,不劳各位费心。”

子晖很少自称“孤”的,他要是这么自称了,那就一定是生气了,我在廊下偷笑,想想就知道那群“忠臣”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孤很感念这些年诸位大臣为东宫做出的贡献,所以若是各位觉得,孤这个太子日后前途难测,那孤可以去跟父皇请旨,为各位另谋高就。”

来了来了,我家子晖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若是诸位还愿意相信孤这个太子,那还请各位不要无事生非,这样恶毒的揣测孤的皇姐,挑拨皇室血脉关系的罪名,想来各位也不想承担,对吧?”

“……臣等惶恐。”

“太子殿下恕罪!”

我清晰的听到膝盖乒乒乓乓落地的声音。

怎么说呢?虽然突然发现子晖不需要我的关心,但听了这样一出大戏,实在是很难不心生愉悦。

4

“人都走了,阿姐还在这里蹲着,腿不累吗?”

我还在抿嘴偷笑,没注意书房里已经安静了下来,一抬头,就见子晖倚着窗棂注视着我。

“下次想听什么,我叫人在书房里面立个屏风,阿姐就在后头,坐着躺着都好,别再跟着小全子胡闹,再不小心伤着自己怎么办?”

身边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全子,低着头扶我进去。

“小全子自小就跟着你了,也是担心你嘛……再说了,这次的事也是因我而起,要是我再大摇大摆的在你这里舒舒服服的窝着,那群老顽固还不得挑起来骂我?”

我拉住要亲自蹲下给我揉腿的子晖,要他陪我坐着,给我泡茶。

“渴死我了,阿姐馋你的茶馋了好些天了,子晖你快点儿。”

小全子去给他主子拿泡茶的工具,回来时身后还跟了我的两个宫娥。

是来给我揉腿的——我眼巴巴的等着我的茶,后知后觉的想,我这个阿姐在我亲爱的皇弟心里是个什么形象?易碎的琉璃还是整天水上漂的泥人儿?

喝完茶的五天后,第一批被精挑细选好的五个人被送进了我的嘉宁宫。

是五个风姿各异的美少年,但却没有吸引我全部的目光——因为送他们前来的,居然是我以为被父皇培养着的曹勋。

……怎么,是被父皇发现,他的天赋是在伺候人和迎来送往这方面吗?

“曹小将军怎么有空做这些?”

我以为他早该迫不及待重返那片埋葬了他一家的土地,再不济也该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不敢当公主如此称呼,小臣是来毛遂自荐的,还请公主怜惜。”

……啥?

这是在太庙跪傻了吗?还是父皇这段时间栽培人的方式有了什么差错?

“小将军说笑了,你可是镇远侯的遗孤,是父皇认定的国之栋梁呢!”

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讨厌?他不怕给他爹丢脸,我还嫌弃他碍着我欣赏美了呢!

当然,我不是说给我当面首就会丢脸,而是说他一个大男人被我拒绝了求娶,还死皮赖脸的要留下当面首这种行为非常丢脸。

“行了,今日之事,本公主就当没听到,也会约束旁人不许乱说,曹小将军请回吧。”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

可他就跪在原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我只恨自幼不曾习武,想拿鞭子抽他都怕累着自己还打不疼他。

“大祁边疆还需要曹小将军继承父志,要报效父皇的路不在本公主这里。春翘,替本公主送曹小将军。”

春翘最知我心意,带了两个禁军进来,把赖着不走的倒霉玩意儿架出去了。

“殿下,臣为殿下弹奏一曲可好?殿下可以清心养神。”

身穿天水碧儒衫的少年上前一步,解下了身后背着的布囊,将琴置于膝上席地而坐,对我微笑。

苏芳色外衫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径直来了我的榻前,跪坐于脚踏上,为我捏腿。

我没有拒绝的举动大概是给了其他三个不敢动作的少年信心,他们也纷纷展示起来。

一人取萧合奏,一人以扇作剑翩然起舞,最后一人移步门边,落笔作画。

一时间丝竹管弦,热闹却不吵闹。

我在这样的舒畅中闭目养神。

大约是人性本身就更容易堕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不小心丢下了五个风度翩翩各有特色的美少年,跑去跟周公见面了。

醒来是在寝殿里,子晖守在我身边,说是春翘请云风公子把我抱进来的。

哦,云风就是那个武扇的少年。

春翘大约是怕其他几个看上去弱柳扶风的公子把我摔了。

见我醒来精神尚好,子晖吩咐人把五位公子带了过来,毕竟人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就睡着了,说来有些过分。

“阿姐,子晖想了想,既然他们是来供阿姐取乐,事后自会放归,那就不以本名称呼他们。”

太子殿下大概是怕我殿中的事情传出去,他们以后不好做人,倒是十分体贴,我自然不会阻拦。

“好呀,都听子晖的。”

我对他笑,等着他介绍——既然那位会武的少年叫了云风,想来子晖已经把名字都给他们起好了。

“云弦擅琴,云竹擅萧,阿姐应该已经鉴赏过了。云风会武,要是阿姐想要出门,除了侍卫也可以带上他。云墨擅画,阿姐以后想记录些什么,要是我实在不能来陪阿姐,阿姐可以找他。还有云岚,他疏松筋骨的手艺一绝,而且在吃喝玩乐上颇有见解,阿姐闷了就可以找他出出主意。”

我抿着嘴笑,连连点头。

听出来了,咱们太子殿下起名字都是秉承着经世致用的原则,从名字就很容易分辨几位公子都是擅长什么,也实在颇为用心。

子晖介绍完了就拿眼神瞄我,暗示我训两句话。

行吧。

“本公主也是第一次这样做,所以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其实就是想找人解解闷,另外就为了欣赏美色,你们的衣食住行在嘉宁宫期间由本公主供养,你们要保证随传随到,绝对服从本公主的命令……而且当我遣你们离开的时候,不许拖延。嗯,就这样。”

在太子殿下逐渐不可置信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我结束了这段十分随性的训话。

我和子晖与五位云公子中间隔着一层没啥用但存在感很强的纱帘,而且大约是由于花纹的缘故,我瞧着他们很是清晰,他们瞧我们……他们也不太敢真的抬头盯着看这边。

所以,我清楚的看到云岚和云竹笑得抖动的肩膀,还有云风不赞同的眼神,以及云墨和云弦对他们俩的压制。

行吧,看来几位还都挺活泼,而且分寸感都很好。

我顿时觉得,这第一次选人,我们能干的太子殿下就非常优秀。

当然,我家子晖一直都很优秀。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我就一点儿都不浪费的和五位云公子在嘉宁宫里肆意取乐,当然,期间还加入了三位善舞的异域少年。

我过得挺快乐,但显然父皇不怎么快乐。

“子期呀,你都多久没来父皇的御书房送甜汤了?”

我也很久没见到父皇这样怨妇的样子了。

还挺怀念。

我吐了吐舌头,迎上去抱住父皇的手臂撒娇。

“那不是因为知道父皇事忙嘛?而且子期知道的,自从子晖帮着我寻了这些公子来我这里,那些大臣们就恨不能来子期面前翻弄口舌,好叫子期改了主意,给他们一个扬名的机会!子期可怕他们唠叨了,特别烦!”

反正不是我沉溺美色。

“这帮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尸位素餐就罢了,还管到我们子期头上了!真是不知所谓!”

果然,父皇的幽怨变成了愤怒,对我的抱怨变作了怜惜。

“父皇的乖子期~受委屈了哦~父皇明天就帮你报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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