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和权臣

2022-07-11 21:02:01

古风

马车停在宋府后门,姜虞由青叶搀扶着下来,轻车熟路的进了宋府书房。

宋明朗端坐在小几一侧,丝毫不惊讶她的到来,修长手指执起白玉茶壶慢条斯理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姜虞双手捧着茶盏,被冻僵的手指才轻轻颤了两下,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轻声道:“我性情刚烈,绝不为人妾室。”

宋明朗长眉挑了一挑,细细打量着她,默了片刻,说:“自然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做我的正头娘子。”

多么大的诱惑力啊,姜虞思考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点头同意。

宋明朗抬手放在了她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姜虞愣了一愣。

他显然很满意她的表现,手掌慢慢收紧,与她十指相扣,柔声道:“阿虞,且等着吧。”

一、

几日前的百花宴上,姜虞全程都跟在姜夫人身边安安静静充当背景板,偏生有人不想让她如意,带着几个高门贵女来找她麻烦。

为首的景阳郡主杨欣欣像个花孔雀似的,鼻孔朝天道:“这不是你的嫡姐吗?”

姜鸢从她身后出来,嘲讽道:“她算我哪门子嫡姐,我母亲是正头夫人,我才是姜府的嫡女。”

姑娘们掩着唇笑,姜虞毫不在意,施施然起身就要离开,被杨欣欣一把拽住,“怎么?你见了本郡主不用行礼问安的吗?”

她讽道:“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

闻言,姜虞眼眸闪了一闪,隐在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却又不得不弯腰行礼,“见过郡主。”

杨欣欣仍不满意,继续道:“你给本郡主行礼委屈你了吗?为何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哭丧着脸跟死了娘一样。”

姜虞猛的抬头,眸光锐利,像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寸一寸带着彻骨的寒意狠狠射向她。

杨欣欣怔神,瞥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明白自己是被人戏弄了,怒不可遏的抬起手就要打她。

“郡主不妨动手试试看。”姜虞淡然出生提醒道:“我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出了杨府大门,说出去,任谁都不好看吧。”

杨欣欣眼色狠了一狠,这小贱蹄子说的不无道理,丢下一句:“走着瞧。”后愤然甩袖离开。

等人走后,姜虞像被抽光了力气般身形一晃险些要摔倒,宋明朗及时出现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鲜少看到你这幅伶牙俐齿的模样。”

嗓音含笑,姜虞不用抬头都知道他嘴角的弧度,心里有气不想看到他,但现下却只能趴在他怀里。

宋明朗揽着她坐下来,宽厚手掌慢慢帮她顺气,唇角笑意越发明显,“只不过少些气势,我日后慢慢教你。”

姜虞抬头,他温润俊朗的脸落入视线,她轻嗤一声,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又恢复了往日高贵冷艳模样,“不劳烦宋大人。”

宋明朗扬眉唔了一声,小指讨好似的去勾她的手指,放下身段去哄她,哄了半晌,小猫终于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你方才都听见什么了?”

“全部。”

姜虞轻淡淡暼他,“偷听墙角不是君子所为,宋大人原来是小人啊。”

一旁的长风敛了五感默默离远了些,心道:姜小姐还真是个狠人呢。

宋明朗却是不气,把玩着她的手指,低笑出声,“只要你不生气,我便是做回小人又何妨。”

明月清风般的宋大人哄起人来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姜虞郁结的心情总算是高兴了点。

“你也不怕被人瞧见。”

宋明朗挑眉道:“看见又何妨,占着你师叔的名头,谁敢不让我与你亲近。”

话虽这样说,可小姑娘到底是没嫁人,宋明朗怕她受人诟病,说了会儿话,亲自给人送回去了。

谁知刚回到家,姜鸢就一脸得意的带着父亲的吩咐押她去跪祠堂。

跪到半夜,浑身染上浅薄酒气的姜堰回到家来,路过祠堂,才想起来问候她一句。

“知道我为何要罚你吗?”

姜虞垂着眸子答:“不知。”

姜堰冷笑几声,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杨家出了位贵妃,杨宗上月越过你爹我做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杨家那个小女儿连你继母见了都要问安,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贵妃唯一的妹妹!”

“你给我跪在这里,什么时候跪明白了再起来。”

周遭静默无声,仿佛只剩下灯油燃烧时发出的滋啦声,姜虞眸中清明,一侧的手无力垂着。

不知跪了多久,只听见青叶惊呼一声,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了。

膝盖红肿一片,姜虞在屋里歇了半月,恢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宋明朗。

二、

宋明朗比姜虞大了两岁,出身世家大族,已经快二十的年纪,宋夫人不止一次向他提起娶亲的事。

今日早膳,宋阁老难得在家,宋敏学和宋明朗一左一右坐在父母两侧,低着头默不作声。

宋夫人鼓起勇气,看向她的大儿子:“敏学啊,昨日来家的那位姑娘你也见了,觉得她如何呀?”

宋大公子动作优雅的执起筷子给宋夫人夹了块翡翠豆腐,笑得温文尔雅,“这道菜是母亲最喜欢吃的。”

宋夫人噎了一噎,看向她的小儿子,“明朗……”

宋明朗目不斜视看向他哥:“前几日阿虞说她有首曲子怎么都学不会,兄长可否同我一道前往姜府?”

“那就走吧。”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宋夫人:“……”

宋夫人在风中凌乱,眼风狠狠刮向一旁的宋阁老。

宋阁老:“我还用公务要处理,夫人慢用。”

宋夫人:“……”

马车平稳行驶在朱雀大街上,车里的两兄弟对立而坐,一人执白子先行,一人执黑子赶上。

宋敏学落下一子,暼了一眼他的弟弟,道:“我学画艺,如何会弹琴,你寻的这个理由傻子都不相信。”

嘴炮强者宋明朗不甘示弱:“兄长都已近而立之年,还要母亲为你操心,真是不孝。”

宋敏学:“……”

终于来了吗?过不去的年龄梗。

宋敏学直接杀人诛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和父亲同朝为官,一人做到了内阁首辅,一人左迁至工部侍郎,你这时向陛下求赐婚,是嫌活得时间太长了吗?”

宋明朗一子将他逼的毫无退路,唇角漾了个冷血的笑,“新旧更替,解决旧臣,宋家树大招风,父亲已经有了打算。”

宋敏学凝视着棋盘,哑然失笑,懒散的倚住车壁,望向他这个弟弟时,眼中的情愫复杂,“姜家是个没有人情味的魔窟,阿虞那么好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你想怎么做都好,不确定万无一失之前,不要招惹她。”

“多嘴。”

马车停在姜府门前,下来的却只有宋敏学一人。

“你真不进去?”

回答他的是迎面扑来的灰。

宋敏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姜虞的院子,坐在客堂里品茶。

姜虞姗姗来迟,乖巧的弯腰行礼,“见过师叔。”

“乖,起来。”

姜虞在他身旁落座,仰着小脸天真询问道:“师叔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敏学答非所问:“你这茶不错。”

于是姜小猫为了让她师叔尽兴,一杯接一杯的伺候着,直到正午时分,宋府的马车终于再次停到了姜府门口,宋敏学落荒而逃。

三、

近日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宋阁老要辞官,二是南方水患迟迟得不到解决,皇帝一怒之下砍了好几个人的头。

御书房里,宋明朗笔直的跪着,上头的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脸色愈来愈沉。

“爱卿。”

皇帝突然出声,宋明朗俯身听旨意。

“每年到这个月份,南方总要闹一闹水患,朝廷的赈灾银一拨接一拨,为何还没有解决?”

宋明朗双手交叠与胸前,不卑不亢回答:“指令下达需要时日,水患频繁发生,伴随着的还有瘟疫,底下人不能及时收到新的指令,也不敢贸然行事。堤坝重修和治病救人都需要一大笔银子,若是官府不能将赈灾银准确发放到每一位百姓手中,有人带头闹事,水患就永远解决不了。”

皇帝低笑出声,长抒了一口气,“原来爱卿都心知肚明啊。”

“是臣失职。臣自请下达灾区,解决水患,安抚灾民。”

“明日动身,若两月之后事情还不能解决,提头来见。”

“是。”

出了御书房,宋明朗移步到父亲身旁,只弯腰行礼,什么话都没说。

高公公追出来,操着尖细嗓音道:“阁老,陛下让您进去。”

宋阁老拍了拍儿子的肩,扬起慈祥笑脸,“回去告诉你母亲,不必等我用膳。”

宋明朗回到家中,和兄长交涉一番,骑着马去了西郊军营点兵。

宋阁老被留在了宫里过夜,次日天还未亮,宋敏学到城门下送别弟弟。

他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宋明朗嗤笑一声,沉寂黑眸里泛着冷光,嗓音彻骨阴寒,“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不要被人下了套。”

宋明朗离京的消息传到姜虞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兴趣缺缺的坐在展台上看底下一众年轻男女赛马,闻言面色不改,只一双星眸仿佛失去了光彩。

四、

宋明朗走后半月,姜虞除了每日弹琴就是在房里发呆,姜鸢倒是来找过她几次,只不过来是炫耀郡主送给她的珠宝。

早膳后她呆坐在琴前,心里七上八下乱如麻。

昨晚她梦见宋明朗浑身是血的躺在水面上,胸膛看不到明显起伏,像是……

“不可能。”她呢喃道。

他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已经说好了要娶自己,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噩梦连着做了好几宿,回回都是他了无生气的躺着,姜虞心里愈发慌乱,借着拜见师叔的由头,同青叶一起来到了宋府。

宋敏学正在院子里描绘,见到她来,得心应手的吩咐青叶去厨房里拿她最喜欢吃的白玉千层糕。

“师叔。”姜虞小声唤他。

宋敏学浅笑回答:“不管你要说什么,都不能顶着这张脸同我说。”

姜虞:“……”

她怎么忘了她这个师叔是个看脸的肤浅男子,应该要上了妆再来的。

青叶很快回来,姜虞一言不发捧着块糕点看他绘画。

宋敏学分出心来提醒道:“喝点茶,别噎着。”

一杯茶下肚,姜虞载进了他怀里。

青叶惊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敏学。

宋敏学无奈摇头道:“糕点和茶水里都有安神的草药,我只不过让她好好睡一觉罢了。”

在青叶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宋敏学把姜虞放在了偏室的榻上,嘱咐道:“等她醒了告诉她来找我。”

姜虞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宋敏学还坐在院子里,甚至拿笔的姿势都和上午一模一样,姜虞不禁竖起拇指:小师叔的定力真非常人能比。

“呦,醒了。”

姜虞刚想上前行礼,又想起方才青叶交代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一声,重重坐在了他旁边。

“你同我生气不值当,我学不来明朗那套哄人的法子。”

姜虞脸色红了一红,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问道:“他可有来信吗?那里情况怎么样?他会不会受伤啊?”

小姑娘很关心自己的未婚夫君,宋敏学哑然失笑,从怀里掏出一封家书展开让她看,上面只四个字:安好,勿念。

宋敏学揉了揉她的头,“这下放心了?”

“本就没有担心。”

姜虞迈着高傲的步伐离开了。

当晚,从江南来的加急信件送到了宋敏学手中,他面无表情的看完,放在火烛上焚烧干净,唤来了侍卫石头。

宋敏学:“查的怎么样了?”

石头回道:“证据确凿,四皇子确实与江南知府暗中通信,将赈灾银私吞进了自己腰包。”

宋敏学暗自发笑,轻轻拨动桌台上悬挂着的几杆狼毫毛笔,阴测测道:“手不要沾血,让别人捅上去吧。”

石头心下了然,开始着手准备。

五、

近来下了好几场雨,朝堂局势随着时大时小的阵雨或明或暗。江南水患一事也有了进展,捷报一封一封送入京城,姜虞也收到了宋明朗写的第一封信。

说自己不要为他担忧,他没受伤就是黑了些瘦了些,还说让她空闲的时候想想几月份成亲比较合适。

姜虞突的苦笑一声,紧捏着手里的信,骂他是个傻子。

好不容易放了晴,姜鸢刚想出去和杨欣欣一同游玩,却被姜夫人摁在家里,连院子门都不能踏出。

青叶着急忙慌的从外面回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将门窗都关严实,才拉着姜虞进到内室说话。

青叶神秘兮兮道:“外面都在传,四皇子私吞了朝廷赈灾银,还勾结江南盗匪砍杀闹事百姓,陛下听说后大怒,把四皇子押进了诏狱。”

入了夜,围墙外依旧能听到铁器铠甲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沉闷响声,青叶怕姜虞睡不踏实,索性在地上铺了床被子留在内室。

半夜三更,突然听到女人的哭喊声和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嗡嗡乱做一团。

青叶给姜虞穿好衣裳起来,壮着胆子拿着火把走出门去。

重重官兵把姜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姜堰被领头士兵压着带走了,姜夫人和姜鸢哭的险些断气。

毕竟是自己的爹爹,姜虞象征性的嚎了两嗓子,装晕被青叶扶回了屋里。

一夜未眠。

卯时初刻,天还未亮,屋里刚掌上灯,姜鸢扶着姜夫人坐在了客堂里。姜虞坐在上首,低垂着头,意味不明。

“阿虞,你爹爹昨夜不知为何被大理寺的人带走,看他们来势汹汹,定找不到什么好名头按到你爹爹头上。”

姜夫人扑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下憔悴可见,“阿虞,你不是和宋家的二公子交好吗?你去宋府问问,问问你爹爹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夫人。”姜虞扶着她的手臂,同样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外面官兵到处都在抓人,现在出去奔波不仅打听不到什么,还会连累其他人。”

“我们且先不要着急,爹爹平日从不与其他官员关系过密,咱们再等等看。”

“你等的了我可等不了!”姜鸢猛的站起来,指着她大骂白眼狼。

姜鸢上前拉开母亲的手,恶狠狠的盯着姜虞,“我们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想着来求你,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母亲,我们不求她,我自己去给打听。”

说着便扶着姜夫人离开了。

姜虞仿佛虚脱般瘫在椅子上,青叶眼中浮现点点心疼,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们真的不去打听啊。”

“如何打听?四皇子被查出私吞了赈灾银,支持他的一众官员有几个没被抓的。”

姜虞道:“我不知爹爹是不是站在四皇子身后,就算不是,宋阁老可从来不参与站队纷争,如果此时去找他,岂不是拉人家下水?”

青叶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不再说起这件事。

胆战心惊的过了两天,不仅没有等来好消息,姜鸢也因为跟杨家关系密切被抓进了大理寺。

傍晚时分,便查出杨尚书和他国使者暗中通信,好巧不巧的是,那信件上提到正是四皇子指使。

贵妃被关进了冷宫,杨尚书不日问斩,杨家其他人流放边关,跟杨家往来密切的一干人等都受了刑罚。

姜夫人几近晕厥,短短两天时间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姜虞从她房里出来,嗔着一张小脸,喜怒不明。

次日晌午,浑身是血的姜鸢被丢到姜府门前,姜夫人找了数十位郎中救治,才将将把她的闺女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亥时,同样受到刑罚的姜堰也被送了回来。

六、

京都安生了一些日子,宋敏学派人来给姜虞传话,说水患已经解决,宋明朗不日抵达京都。

姜虞脸上见了轻松笑意,坐在院子里同青叶玩笑。

青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姐终于是高兴了,看来这些时日确实是为宋大人提心吊胆。”

姜虞捏了捏她的手臂,没反驳也没承认。

用午膳时,姜堰身边的陈伯来传话,说请姜虞去正房用膳。

姜虞低垂着双眼,从落座到用饭,没有看姜堰一眼。

“阿虞啊,多吃些。”

姜夫人夹了块鱼肉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姜虞小声道谢,动作优雅的咀嚼着碗里的白饭。

姜鸢最看不惯她这幅装模作样,眼风时不时扫过她,到底是没敢开口说话。

姜堰坐在正位,沉着脸打量她。

“你今岁几何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姜虞放下筷子,“回父亲,十七。”

姜夫人与姜堰对视一眼,柔声开口道:“都这么大了,该是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姜虞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夫人继续说道:“原本这些事该你母亲为你打算的,可她人不在了,若你信的过我……阿虞,我为你择了几门好亲事。”

“我和你爹最满意英国公家的大公子,他在军营任职校尉,有勇有谋,将来还可以承爵,前途无量。你嫁过去,是享福的料。”

姜虞抬手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着唇角,倏的发出一声轻笑,“还真是劳烦夫人为我打算了。”

姜鸢终于逮着机会,“父亲母亲是为你好,你做这幅阴阳怪气模样给谁看啊?”

“既然这么好,那不如妹妹你来嫁吧。”

“姜虞!”姜堰拍桌站起来,怒气冲冲指着她。

姜虞毫不示弱与他对视,明眸里全是冷意,“京都谁人不知席高远强占良家妇女,手段残忍。他先后娶了三位夫人,各个死于非命,若我嫁过去真是享福,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落到我身上?”

她站起身,身子忍不住颤抖,心里恶心到了极致,“七岁之前是娘亲在管我,娘亲死后,我被师父带到身边亲自教养,父亲您这么多年都没问过我,现在是为什么?”

姜虞抬脚就走,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你给我站住!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玩意儿,我当初就应该将你溺死在水里!”

姜堰的怒吼声自身后传来,姜虞大笑着转身,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心里的恨意冲的她快要失去理智,“我娘怎么死的你会不知情吗!父亲,我可一刻都不敢忘。”

回到屋里,姜虞把自己关在内室整整一下午,青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心痛不已,趁着天色将黑,从后门跑去了宋府。

夜幕降临,一家三口正在用膳,陈伯进来禀报,说宋家大公子前来拜访。

姜堰带着夫人一同迎接,请人到正堂上座。

“不知宋公子深夜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宋敏学唇角扯了个温润笑意,“日前师兄来信嘱托我来看看阿虞,这不才刚得空,便马不停蹄赶来了。姜大人接着用膳吧,我记得路。”

说罢,晾下两人朝后院走去。

青叶站在门口,看见他来,忙迎上去。

“饭菜都在屋里,公子劝劝我家小姐吧。”

宋敏学在内室门前站定,曲起手指敲了敲,朗声道:“阿虞,你师父托我给你带了件东西,不出来看看吗?”

姜虞软软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少骗我了。”

“是真的,他新写的琴谱,价值连城哦。”

屋里没了动静,宋敏学轻笑一声,施施然回到客堂品茶。

姜虞果然出来,低垂着头不敢见人。

“有本事哭没本事让人看啊?”

她撇嘴,委屈极了,朝他伸手道:“琴谱呢?”

“吃完了给你。”

姜虞坐下吃饭,两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用了些饭,她又伸手,宋敏学脸不红心不跳,“没有。”

姜虞再也忍不住,双手伏在膝上埋头哭泣。

宋敏学一愣,笑着坐过来,上下毫无章法的乱撸着她的头,“好了好了,不就是不想嫁吗?师叔有的是法子让你嫁不成。”

“什么……法子?”

他却卖起了关子,“明朗后日就到了,这几天不要再哭了,否则我没法跟他交代。”

姜虞皱着脸,仍旧不高兴。

宋敏学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擦泪,脸凑到她面前小声说:“英国公府近日出了几起人命官司,席高远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精力娶妻啊。”

“他身上背的人命还少吗?”

“很多。”

宋敏学拿出毕生能力哄了半个钟头,终于见到小姑娘破涕为笑,他自己眼神迷离,直呼美人落泪无福享受。

又坐了会儿,宋敏学起身回家,姜虞搂着青叶一起躺在榻上,心里才踏实几分。

青叶惶恐道:“小姐,我要是放屁了怎么办?”

姜虞道:“把你踢下床去。”

青叶:“……”

七、

宋明朗回京这日,姜虞早早地就被青叶拽起来梳妆打扮,扬言要给宋大人留下一个完美印象。

姜虞嗤笑一声,挑了个最素雅的衣裳和发簪,带上帷㡌出门。

一同出来的还有姜鸢,杨欣欣被流放后,她换了个主子巴结,现在跟在嘉容公主身边得意的朝她抬下巴。

站在酒楼二层,刚好可以看见宋明朗压着囚犯从底下经过,像是心有灵犀般,他抬头望上看去,一张绷着的脸才漾开了明亮笑意。

姜虞砰的一声关上窗户,捂着发烫的脸颊轻轻吐气。

跟在身边的副指挥使程慕见冷若冰霜的宋大人笑意晏晏,好奇不已,“宋大人何事如此开心啊?”

宋明朗唇边笑意未尽,宠溺道:“有只可爱的小猫。”

“猫?哪来的猫?”

与此同时,另一扇窗户里的嘉容公主也看到了他如清风拂面般的笑容,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他方才,是在看我吗?”

姜鸢忙不迭拍马屁,“殿下今日这样明艳动人,宋大人一定是在看您。”

宋明朗先是进宫复命,皇帝留他在宫里用膳,饭桌的另一端,赫然是雍容华贵的嘉容公主。

“爱卿年岁也不小了,家中父母可曾提过婚嫁之事?”

宋明朗拱手:“臣还不曾有所作为,实在不敢轻易耽误人家一生。”

“成家立业,先成了家,才能好好立业。”

“成家之后有了牵绊,若是离家远了,免不了要担忧,如此便不能尽全力为陛下效力。”

皇帝嘴角笑意淡淡,威严凤眸扫过他身上,“爱卿所说不无道理。”

宋明朗从宫里出来,长长抒了口气。

回到家中,宋明朗沐浴更衣,上身赤裸着让长风给他上药。

长风贱兮兮道:“公子伤的这么严重,应去姜小姐面前展露一番,好让她心疼心疼。”

宋明朗抄起一旁的丝枕砸过去,沉着脸让他快些。

怎么展露?脱了衣裳站到她面前吗?

宋明朗轻笑出声,摸个手还要抖几下的小猫,会气到再也不想见自己吧。

“公子?您笑什么呢?”

“多嘴。备马车。”

马车在朱雀大街上转悠到天黑,宋明朗才从姜府后门翻墙进了姜虞的院子。

青叶出来倒水,正好看到两条人影落地,她刚想尖叫,定睛一看,宋大人,哦,那没事了。

屋里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宋明朗转身撞到了伤口,闷哼一声,引来了姜虞的注意。

“青叶?你干什么呢?”

“是我。”

低沉清冽的声音在黑夜里尤其引人注意,姜虞手忙脚乱点上灯,借着微弱光亮,宋明朗正站在门口同她笑呢。

姜虞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轻嗤一声,嘲讽道:“宋大人果真不是君子,竟还半夜闯进女子闺房。”

宋明朗喉间溢出清朗的笑,坐在她身侧,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还瘦了?想我想的?”

姜虞娇嗔:“少自作多情。”

姜虞也在看他,果真像信里写的那样,黑了些,也瘦了些。

她问:“你受伤了吗?”

宋明朗答:“一点小伤,都结痂了。不过在后背,不能让你看。”

这人……没一点正形!

姜虞不想理他,低着头抠手指。

宋明朗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着,眸色渐深,“上次同你说的婚期,考虑好了吗?”

姜虞睫毛颤动,心中苦涩。

宋明朗叹了口气,克制着抚了抚她的头,低声道:“阿虞,就快结束了。”

八、

隔日早朝进行到一半,皇帝突然昏迷不醒,灌了口参汤吊了会儿命,皇帝自知大限已到,抬手将太子叫了进去。

寝殿外,文武百官扑簌着跪了一地,宋明朗百无聊赖的算着时辰,念完清心经最后一个字,哀嚎声不绝于耳。

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紧接着迎来了一次宫变,四皇子勾结他国谋反,御书房里,四皇子剑指太子,要他交出继位诏书。

太子殿下不慌不忙的批阅奏折,最后一撇落下,长风和禁军副指挥使程傅带兵围了过来。

姜堰被押在大理寺,竟妄想用他女儿求情,宋明朗嘴角带着嗜血般恐怖笑意,声音冷的像掺了冰,“除了阿虞,你们姜府其他人的死活我不在乎。”

“你杀了他父亲,她还会同意嫁给你吗!”

宋明朗嗤笑一声,“是你自投罗网,送你上路也不是我吩咐的,动手的人更不是我,我手上可一点血都没沾啊。”

傍晚时刻,姜家三名女眷都坐在正堂上,诏书由程慕亲自护送着来到姜府。

姜堰勾结四皇子意图谋反,押送大理寺不日问斩。

一同而来的,还有宋明朗手上的和离书和签字画押后的关系断绝文书。

姜堰在出事之前就写好了这些东西,只不过姜虞的那份,是宋明朗逼着他写的。

被抄家后,宋明朗把姜虞送到了寒山寺。

“所以,他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姜虞面上波澜不惊,看的宋明朗心里慌慌。

姜虞再抬头时,眼里溢出了泪,扑进宋明朗怀里,泣不成声,“我没有家了。宋明朗,我真的……只有你了。”

第二日一下早朝,宋明朗便被新帝叫去了御书房。

“说起来,朕和姜大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小皇帝看着他明月清风般俊朗的模样,牙根紧了又紧,“朕的皇妹心悦你,朕欣赏的人也喜欢你,宋大人啊,你也算的上蓝颜祸水了。”

宋明朗听着这话心里一紧,冒犯抬头望向皇帝的眼睛。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小皇帝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道:“回去吧,诏书随后就到。”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宋明朗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十里红妆迎娶姜虞,却为她赢来了一品夫人的名头。

成亲当日,姜虞从寒山寺,由她的师父送嫁。

洞房花烛夜,姜虞乖乖巧巧的坐在床榻边,任由宋明朗给自己松发髻。

“嘶。”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姜虞的头皮被他扯的生疼。

偏生这人乐此不疲,折磨完她的头发,又凑过来一下一下亲她的嘴。

宋明朗唇角笑意醉人,姜虞晕晕乎乎的,同他一起倒在榻上。

半睡半醒间,姜虞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问道:“所以事情进展这么快,是你和陛下早就商量好的?”

宋明朗把玩着她的头发,应了一声。

“伴君如伴虎,小心使得万年船。”

宋明朗在她耳边轻笑,“娘子如此为我着想,无以为报,只能尽全力疼爱娘子。”

“唔……”

别叫我蒜头
别叫我蒜头  VIP会员 偶尔摆烂,经常偶尔。

美人和权臣

相关阅读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