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禾心渺渺(2)

2018-12-26 22:25:31

古风

殷澄眉间也是倏然开朗,但见她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便扶住她关切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猛然抽出被他搀扶的手臂,变了面色道:“入夜了,殷大人在这里多有不便,请回吧。”

殷澄身形一滞,见她迅速进了扶桑阁的大门,将门紧闭,不再看他一眼。

鹿稚恩一关上门,脚下就不听使唤地跌倒在地,她面色颓然,喃喃道:“陛下有所察觉了,陛下对鹿家不善,我不能再同殷澄来往,否则会一并连累他。”

弄玉心疼地望着她,通过大门的缝隙瞧见殷澄仍长身玉立在原地,神色怔怔。他那般通透之人,必然也是想到了鹿稚恩肯定是面圣时遇到了什么变故。

不多时有内官匆匆找到这里,嗓音细细地朝殷澄道:“贵妃娘娘有请,望大人移步。”

殷澄神色复杂地望了一会儿扶桑阁,便随那内官一同去了栖烟殿。

栖烟殿内熏香环绕,徐遥屏退左右,只留他一人在内,面容上不见寻常娇艳跋扈之色,只是目光沉静地看他:“本宫近日听了些风言风语,说你同扶桑阁那位来往甚是密切,此事为真吗?”

殷澄神情微动,但仍不卑不亢道:“娘娘也说了那是些闲言碎语,莫往心里去便是了。”

徐遥展颜一笑,如石榴花般妍丽,步步走近他跟前,挽了他的胳膊娇嗔道:“我也不是怀疑你,我知道澄哥哥日后要成大事,能得鹿家的支持自然最好,同鹿明仪关系近些也是应当。”

她扬起唇角,“我明白,澄哥哥心里的人是我。”

殷澄不动声色,任她藕臂交缠,半晌后朝她笑笑,神情倏然显得魅惑,与往常的他大相径庭,他目光幽邃深不见底:“那是自然,遥遥。”

5

近来,阖宫上下宫人都来往匆匆,朝人一打听,才知是皇后寿辰将至,众人皆忙着准备十一月月初的寿辰大典。

自那日鹿稚恩将殷澄拒之门外后,鹿稚恩只见过他一回。那天一早,她照例随众嫔妃一同去凤鸾宫给皇后请安,刚从凤鸾宫出来,堪堪碰见了他。

她只敢悄无声息地打量他一眼,而后漠然随众人从他身边走过。她捏紧了手中的绢帕,心中多日的思念如同找到了决堤口般汹汹而来。他身上那木槿清香飘入她的鼻息,他对众妃端持着行礼之姿,在她路过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深深一眼,叫鹿稚恩的眼泪险些忍不住要溢出眼眶来。

太难熬了,不能靠近殷澄的日子,简直是太难熬了。

她走出许久后,弄玉跟在身旁忽地出声:“小姐怎么了,眼睛红通通的,莫不是进了风沙?”她忙用帕子擦擦眼角,身后有人正唤她,“鹿妹妹留步!”

她转身,看见一袭华美衣裙的徐贵妃,徐贵妃笑容明艳:“鹿妹妹进宫好几个月了,还没去过栖烟殿吧,今日不如同本宫叙叙如何?”

说罢也不容她拒绝,便引她一路走到了栖烟殿。

殿中陈设精巧华贵,与徐贵妃的身份相得益彰,她们刚进门,就有内官向徐贵妃呈上一物件过目。

她招呼人给鹿稚恩上茶,打开沉香檀木盒,里面有一件刻着“寿”字的皇后玉雕像,质地精贵,栩栩如生。

“妹妹你看,这是我要送给皇后的寿礼,你瞧还不错吧?”

鹿稚恩忙答此物乃是上品,世间少见,但她心下已然明白了徐贵妃的用意。皇后乃皇上发妻,同皇上年纪相当,已三十有余,徐遥偏要刻上一个“寿”字暗讽她人老珠黄。但因这玉确然是绝佳之品,皇后也不能怪罪她什么。

徐贵妃有意无意道,“这玉雕是本宫托殷伯伯找匠人刻的,我徐家与怀远将军府殷氏乃是世交,此次也是劳烦殷澄统领帮忙送进来的。”

鹿稚恩本来心下不甚在意徐遥说什么,但听见殷澄名字时,神色微微有点怅然变化。徐贵妃瞥她一眼,又引她来到里屋,栖烟殿的地灶烧得十分暖和,能看得出徐遥确实是恩宠异常。

里屋有很多的花盆植物,鹿稚恩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气味,原是有大簇的木槿被徐遥养在殿里,郁郁葱葱,攀至檐顶。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殷澄,心间密密麻麻地发起疼来,让她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待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从栖烟殿出来了,正巧的是,殿外下起莹莹细雪来。她走入绵长的宫道,伸出手要接住雪粒,但落在她手心的雪很快就化了。

鹿稚恩走过宫墙转角,又见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殷澄正静默地走,没成想与她堪堪碰见,一时心下也涌上些细密的眷念。他与她一同停住脚步,轻声问她:“最近还好么,阿稚?”

鹿稚恩低下头去,不再直视他,但她肩膀微微耸动起来,是低泣的迹象。

殷澄心中略过万般情绪,这是怎么了,为何他竟会心疼面前这个娇弱无助的姑娘。他紧蹙起眉,但往来宫人,他断然不敢上前为她抚去眼泪。

远处栖烟殿的二层楼阁木窗旁,现出一张绝色面孔。

徐遥怎么会不知道殷澄对鹿稚恩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认识他多年,今日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仓皇无措又痛心的模样。但她也明白,殷澄掂得清孰轻孰重,注定是要辜负鹿稚恩了。

她望着宫道上狭路相逢的鹿稚恩与殷澄,莹雪朱墙,让她远远就能感受到独特的伤凉的气氛。

徐遥觉得心里痛快了,想笑,她抬起锦缎手绢遮住凉薄的唇齿,果真低低笑出声来,过了一阵儿又觉得无趣,正了神色,纤腰一转,从楼上拾阶而下。

6

皇后寿典如期而至,宫宴上觥筹交错,舞乐靡靡。鹿稚恩呈上贺礼后,规矩地坐在一旁席位自斟自饮,但不多时弄玉从别处跑来,神色犹豫地朝她小声道:“小姐,我刚才路过御花园,今日大家忙于寿典,那里该没什么人迹,但我瞧见了两个人影……”

她咬咬唇,“看见徐贵妃同殷大人二人,举止亲昵……”

鹿稚恩脑中蓦然清醒,低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弄玉点头,鹿稚恩放眼望去,徐贵妃献完贺礼早早就离开了,而殷澄,此时也没在席位上。

她心中猛然一滞,起身朝殿外走去,夜雪纷纷,坠满朱墙,同她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

一路行色匆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不愿相信的一幕。

漫天雪粒,落在御花园那两个紧紧拥在一起的身影上,美得宛如一张画。

鹿稚恩刹那间浑身失了全部气力,她怔怔望着那里,脸上一片灰霾。过了许久后,她才缓缓转身,在雪地里踉踉跄跄走回扶桑阁。

扶桑花早已凋谢,只剩一片空寂寥寥的田圃,其中沉沉落雪,如同她如死灰般绝望的心。

从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一一清晰地显现在脑海。徐殷两家世交,栖烟殿种满了木槿,想必徐贵妃极爱木槿花,而殷澄身上一直有挥之不去的木槿清香,甚至衣裳袍角也绣着木槿花。

她也想起在凤鸾宫,皇后与徐贵妃针锋相对的那个夏夜,殷澄他并非偶然路过,他是去瞧徐遥的,后来见徐遥未在皇后那里吃亏,所以才放心地送她回扶桑阁。

他一腔假意,却拂乱了她的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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