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板不可能这么有钱

2018-12-26 22:25:06

古风

1

狗尾巴非常非常讨厌那个新来的乞丐。

第一,他老是跟着她。她若是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行乞,他就必然会捧着破碗在和她相隔不到两个蹲位的地方蹲下,怎么劝他走他都不听。

第二,他不懂礼貌。整个凤凰街的乞丐见了她都知道喊一声“大姐头”,他却像个哑巴一样,一声都不吭。

第三,也是她最最讨厌他的一点,他明明比他们都更干净、更白嫩,更不像乞丐的样子,却每天都能讨到比他们更多的钱。

狗尾巴深深地觉得,自己身为丐帮大姐头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她决定给他一点教训。

于是她在宵禁之后,招呼自己的小弟们,一起把那人堵在破庙里胖揍了一顿。

十几个人对一个人的打斗,胜负还是没什么悬念的。尤其是那一个人,似乎并没有反抗的意愿,只是虾米一样蜷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

他白生生的俊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了个脏兮兮的鞋底印。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狗尾巴看得心情大好,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挑着他脸上伤最重的地方又用力地戳了戳。

“这次只是小惩大戒,在凤凰街上讨饭也是需要有眼色的。看在你这么老实(被我们揍)的份上,以后讨到的钱孝敬我九成就可以了!”

那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躺在地上不停地往外吐血沫子。

乞丐们也都打累了,就地坐下,交换起白日里行乞时听到的八卦:“听说皇宫里又出大事啦!吏部的尚书阮大人被举报勾结前朝乱党意图谋反,已经被关到天牢里了,两个月后午时问斩。他的大儿子还想行刺皇上,被当场‘咔嚓’了。”

狗尾巴从地上捡了一截被之前来过破庙的人扔在地上的甘蔗,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她一边嚼还一边"噗噗"地向外吐着渣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听我说啊大姐头,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阮大人那个小儿子,皇上判他做一辈子的乞丐。我们乞儿大家族马上就要有新成员加入啦!”

……

狗尾巴突然把嘴里的甘蔗全部喷了出来。

她转过脸,狠狠瞪住刚刚发言的那个小乞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们乞儿大家族马上就要有新成员加入了?”

“前面一句!”

“皇上判他做一辈子的乞丐?”

狗尾巴扭了脸,盯住地上那个不知是疼昏过去还是睡着了的男人。

良久,她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你……你有没有听到那个小儿子叫什么名字?”

阮良有种一觉醒来,进错了时空的感觉。

他不明白,他不过是被狠狠揍了一顿,晕了一场,怎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一个老乞丐还殷勤地蹲在他边上,手上拿着个发了霉的软枕头,企图塞到他脑袋底下。幸好被他及时阻止了。

“小伙子啊,既然来了凤凰街就都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和我们说哈!”

阮良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老乞丐笑眯眯地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牙齿。

“你就是阮大人家那个被判做乞丐的小儿子吧?”

“……”

“你别紧张,阮大人常常给我们布施米面……我们都不信他会做出谋逆这种事。更何况,阮大人与陆忠言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是陆忠言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为什么?”

“这个……你得问大姐头。”老乞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又向着远处某个地方努了努嘴。

阮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狗尾巴正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手里举着一只竹竿打一个乞丐小弟的……屁股,破庙里外充满她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你偷别人的荷包,你死去的爹娘知道吗?他们能瞑目吗?做乞丐有做乞丐的规矩。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偷、不准抢,你还做!看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

“啪啪啪!”

2

后来大家渐渐熟悉起来。阮良也曾问过,他们既然大多四肢健全,为什么不去找一份可以营生的正经活计?

狗尾巴的回应是冷哼一声,说:“阮少爷,我看你真是做了太久的少爷,连如今的京城是个什么情况都摸不清了。”

塞枕头的老乞丐自打阮良伤愈后,便经常以他的监护人自居,这时也补充道:“小阮啊你有所不知,现在京城的产业,十成有八九都是陆忠言那狗官的。他们任人唯亲,遇到和陆家没关系的人就和对待狗一样糟蹋、使唤。你知道隔壁街那个断了一条腿的乞丐小黑吧?他原先就是在陆家的当铺当差的。结果被陆忠言的侄子活活拆了一条腿,一个大好青年竟落到现在这种样子。”

“现在京城的人哪一个不得看姓陆的的脸色过日子?连宫里那个小皇帝,不也是陆忠言说一他不敢说二?去给陆家做走狗,还真不如做个乞丐痛快自在!”

阮良听得双手握紧了拳头。他想到了被处死的大哥,和仍被羁押在天牢里的父亲。

离父亲被问斩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狗尾巴蹲在一间酒铺子门口,捧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可怜巴巴地望着来往的路人。

阮良依旧蹲在她不远的地方。不过她已经可以习惯性地无视这些了——反正他讨来的钱最后一大半都会进她的口袋。

远处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娃娃被父亲扛在肩上,一父一女有说有笑地走近。

阮良看到之后,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狗尾巴的脸。她的表情果然已经阴沉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阮良也算摸出了一些狗尾巴的脾性。

这个“大姐头”虽然性格奔放了一些,人却不是太坏。

只除了在一件事上——每次只要看到街上有父女和谐相处的场景,她就会露出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把两个人都咬死的嫉恨表情。

那位父亲这时已经把女儿从肩膀上放了下来,蹲下身来,揉揉她可爱的脑袋,温柔低语。

大概是嘱咐了几句让女儿在原地等他的话,然后他转身进了一旁的铺子里。

他前脚刚刚消失,狗尾巴后脚就一个箭步冲上前,把那女娃娃抓在手里的面人打在地上。

她还凶巴巴地瞪着那女娃娃:“看什么看!再看我就叫妖怪婆婆来,挖了你的心、挠花你的脸!”

这番话说得格外咬牙切齿,配着狗尾巴几天没洗的黑乎乎的脸,显得有些可怕。

小姑娘嘴巴一扁,终于不负众望地大哭起来。

阮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着被拍在地上的面人,他上前两步,正打算捡起来重新还给小姑娘。却有一只脚先他一步,狠狠踩在了那面人上。

“哟,我说是谁呢这么面熟!这不是我们鼎鼎有名的阮良阮公子吗?”

阮良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底绣金纹的靴子,然后是纯金线绣成的袍子,再往上,是一张笑得极其嚣张和讽刺的脸。

在天子脚下敢这么穿的,放眼全京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他就是陆忠言的儿子,陆贤。

3

陆贤一只脚踩在面人上,还不忘冲着四周大声吆喝:“都来看呐,这可是奉旨行乞的第一人,阮府的小公子阮良……哦,我忘了现在已经没有阮府了。你爹被关在天牢里,很快就会被问斩了。哈哈哈哈!”

他得意洋洋地笑了一阵,周围却少有应和的声音。定睛一看,预想中所有人幸灾乐祸围观阮良的画面并未出现。

倒是因为陆忠言在民间口碑实在太差,大家都在用不屑和厌恶的眼神看他。

陆贤只觉得胸膛里蓦地窜起一股怒意,抬脚便向着阮良狠狠踹去——没踹下去。

他的小腿才伸到一半,便被一个横空蹿出来的小乞丐死死抱住了。

“大人!公子!财神爷!施舍小的一些银钱吧!”

紧接着他的另一条腿也沦陷了:“大爷,求施舍!求宠爱!”

陆贤平日里最好干净,走在街上每每看到乞丐,也都是远远地就支使小厮上前把人赶开,哪里被乞丐这么贴近地抱过大腿。

一股霉味伴随着常久得不到清洗的馊味迎面扑来,他被熏得眼前一阵阵黑。他想后退两步,却发现竟然没法把挂在身上的两只甩开。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乞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陆公子,小的仰慕你好久了,你就施舍给小的一点银子吧!”他的腰被搂住了。

“陆公子,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女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他的袖子被扯住了。

“陆公子……么么哒!”他的脖子被勒住了。

……

京城第一臭美的陆贤,就这样全身挂满乞丐。最后干脆整个被淹没在了源源不断扑向他的乞丐堆里。

挣扎间,他的玉冠歪了,头发也乱了,脸上还被不知哪个乞丐舔了一道黑色的口水印,挂在腰间的荷包被扯掉了都不自知。

陆贤最后几乎是用滚的姿势,离了这个恐怖的包围,并且在心里发誓,他以后再也不独自出门了。

一群收获颇丰的乞丐们松散下来,笑嘻嘻地排队跑到狗尾巴跟前求表扬。

阮良怔怔地看着这诡异的故事发展,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她救了他。

心头蓦地涌过一股怪异的感觉。有点烫,还有点说不出是什么的微妙。

一个镶了金边的荷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他怀里。

阮良抬起头,狗尾巴冲他扬了扬下巴:"陆家人的东西我拿着恶心,这个算你的,不用上贡了。"

阮良张了张嘴。那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狗尾巴已经骑在老乞丐的背上,一边喊着“冲冲冲”,一边被驼走了。

4

夜里。

破庙难得的灯火通明,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烤鸡的香味。阮良用陆贤荷包里的银子买了十来只烤鸡,来酬谢小伙伴们,还扛回来十几坛酒。

于是大家也顾不上在佛祖面前喝酒吃肉是不是大不敬的问题,纷纷敞开肚皮吃得欢畅。

只除了狗尾巴。她依旧嫌陆氏的银子买来的东西脏,坐在一边默默地啃一个馊掉的馒头。

阮良跟着灌了不少酒,脸颊染上一层嫣红的酒意。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配着他白生生的脸蛋,看上去就像个可口的小媳妇儿。

狗尾巴和他对视了须臾,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脸。

“嗝!”

“……”

“我在我们家,其实是……嗝,最没出息的。”

“我父亲最喜欢的是大哥。大哥从小就能文能武,嗝……父亲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只能做个言官,所以他早早地就把大哥放去西北的军营历练。大哥也没有让他失望,年纪轻轻就立了战功,被封为少将军。他,嗝,他那么热爱自己的国家,怎么可能去刺杀皇上?”

阮良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相关阅读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