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抿着唇，半边脸被佛像投到她身上的阴影罩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那天我也在场，陆忠言早早地就把我爹和我传进宫里，说是有事要商议。可是皇上刚到没多久，我哥就拿着佩剑冲进来了……后来我哥的副将告诉我，那时候他之所以会那样冲进去，是因为陆忠言让人捎话给他，骗他宫里有刺客，绑架了我爹和我威胁皇上。”
“大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陆忠言以刺杀皇上的罪名绑起来了，我亲眼看到陆忠言拿着御赐的宝剑捅穿了他的心脏。我……”
阮良用两只手紧紧捂住脸。泪水从他紧闭的指缝间沁了出来。
“为什么，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掩着脸艰难地哭了一阵，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从指缝里传出了轻轻的呼噜声。
看来还真是醉得不轻。
狗尾巴用两根指头推了推他的脑门，他便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破庙的草垫上呼呼大睡起来。她盯着他忘乎所以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拿过他放在一边的酒坛子掂了掂，就这么仰着头灌起来。
……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阮良睡梦之中似乎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他琢磨了一会儿，奈何醉酒后的智商还不足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便咂了咂嘴，翻个身又睡得香甜。
5
陆贤又来了。
上次在乞丐身上吃了亏，他回到陆府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平时出门也不见得有哪个乞丐敢走到他跟前讨赏的，更何况他们出现的时机也太凑巧了——他刚准备教训阮良他们就来了，根本就是和他一伙的吧！
他堂堂陆忠言的儿子，居然被一群乞丐给算计了，哼！
于是他重新纠集了一队人马，决心要好好为自己找回面子。
阮良照例蹲在离狗尾巴不远的地方乞讨。
过了将近一个月的乞儿生活，他的衣服已经没有初时那般干净整洁了。肮脏的衣物衬着依旧清俊的脸，却越发显出股贫穷贵公子的味道，直引得几个妇人在他身边流连。
狗尾巴直翻白眼。
陆贤找到上次自己狼狈逃跑的地方。看到人还在，他远远便吆喝起来。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阮乞丐吗？好久不见，你果然更像一个乞丐了哈哈哈哈！”
上次吃瘪之后，陆贤反思了一轮，觉得当时没人附和，是因为那帮子平民理解不了他高深的趣味。
于是这次来之前他特地纠集了一群想讨好他的官二代。果然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陆贤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更加卖力地吆喝：“大家别客气，都来看看我们阮公子做了乞丐是个什么样啊！哈哈哈！”
“慢着！”狗尾巴数着破碗里的铜板，懒洋洋地出了声。
“怎么，又想冲你爷爷我讨赏钱？”
狗尾巴在心里冷哂了一声。她把碗搁在一边，慢悠悠地站起来，冲着以陆贤为首的公子哥们，露出了一个一点也不真诚的笑。
“各位爷也知道阮良乞讨是皇上御赐，这么个大事落到我们丐帮头上，我们当然不敢藏私。但是不巧小帮正在创收，参观阮公子可以，一次一文银子。不赊账不打折谢谢！”
一帮子男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要不要交钱。
陆贤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摆了一道，恶从心头起。
他对着跟班末尾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吼道：“宋大人，京城治安是你管辖，！上次这帮小贼就在天子脚下抢了本少爷的荷包，你说说你打算回去如何向我父亲交差？”
“这这这……”提起陆忠言，中年男人立刻一头汗。他转过脸来，对上狗尾巴时，又变成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来人啊，把这无耻小贼给我拿下！”
队伍后冲出两名士兵动作迅速地将狗尾巴按倒在地。阮良冲上去想要拉开他们，却在中途被陆贤背后跑出来的两个公子哥抓住，反剪了双手扣在背后。
“哈哈哈哈阮良，你也有今天！”
陆贤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扬眉吐气过。
他耀武扬威地指挥压着狗尾巴的两个士兵：“去！给我把这个臭乞丐的脑袋浸到那边的酒缸里！”
一旁忧心忡忡的乞丐们听到这句话心都揪了起来。可看到陆贤带来的那一队士兵，便纷纷消了上去救人的念头。
陆贤上前两步：“哈哈哈哈阮良，本公子今天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你觉得，玩人命怎么样？”
6
第一口酒涌进鼻腔的时候，狗尾巴觉得她的脑袋像是在烈火里滚过一轮。辛辣的酒水刺得她每一寸肌肤都火辣辣地疼。
她喘不过气，想要呼吸，后脑勺却被人使劲按着。于是她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耳边是陆贤放肆的笑声，并且那笑声随着她的挣扎还有愈加扩张的趋势。
恨。
昔日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旧恨加上新仇，她始终记得自己有多想把陆贤撕成碎片。
……
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孩儿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装进一只麻袋里。她想大叫，可嘴巴里被塞了东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听到麻袋外边管事的嬷嬷小声问她那新上任的“母亲”：“夫人，是直接扔到河里？还是拉到野外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