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殇

2020-04-04 15:45:17

古风

是夜,京城的一隅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艘小船正载着两名模样俊俏的公子,缓缓向灯火通明、笑语不断的湖心楼访划去。

“真不明白,你们局就只有你一人了吗?”一名长发披散的男子扇着扇子说道,问的正是他旁边的人。

旁边稍矮一些的男子,神情不像他旁边的人那么自在:“怎么了?有意见啊?”

“没什么,只是怕你这样女扮男装会不适应。”

矮一头的男子轻轻蹙了蹙眉头,他的黑发被挽起,插了一根木簪子,身着灰色的大长袍,俨然一副正气凌然的小公子一样:“你不说话,就没人知道我是女的。”

“而且,我怎么会不适应呢?”

说道,他们的船刚停靠在楼坊边,一名艳丽的女子便踏着小碎步踱了过来,笑脸盈盈。

“两位公子,看样子是生客,喜欢什么样的?”

灰袍的“男子”大步跨上岸,伸手用纸扇挑起眼前女子的下巴,故作姿态地说:“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叫来,公子我不缺钱。”言罢,眼前的女子吃了一惊,旁边的男子扑哧一声,哈哈哈大笑起来。

“男子”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地停留在半空。

旁边白色长袍的男子笑了一会儿,轻轻抚下“男子’尴尬的手,递出一枚玉牌,作揖道:“姐姐,有劳了。”

女子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恢复笑脸,欠了欠身:“那请随我来。”

身后白袍的男子朝着旁边一脸囧相的人,吃吃地笑着。

“行了,白霖,别笑我了。”

白霖瞧着旁边红透耳朵,目光不知所措的人,便稍稍收敛了笑容。

“说实话,你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解决这件事。”他低声说道。

“为什么?不就是一个魅惑人的小妖吗?”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一行到达了楼坊的最顶层,这里不同外面的热闹。来的嫖客不多,都安静地坐在台下品茶,低声交谈着,要不是这里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苏南还以为他们接下来就要开始饮酒斗诗了。

“想什么呢?现在可不是走神儿的时候。”白霖道,一边用纸扇敲了下她的脑袋。

他们的位子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苏南坐下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旁边人投过来的嫉妒的目光。

”啪!“白霖打开手中的折扇,头微微偏向苏南,以一种正常音调说道:“羽落,全长安最有名的艺妓,她的舞姿没有谁能抵挡,据说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

苏南听到这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耳朵更红了,白霖瞧着她的模样眼角多了些许笑意,继续道:“能观赏到她舞姿的人也都不是一般人。”

言罢,后边一桌突然有人起身作揖道:“敢问公子是何方人士,能坐在这里。”苏南能够明显感觉到此人言语中的不服,心道这些人可真是心胸狭隘,一个位子都要吃醋。

白霖却并不在意,只是侧目回道:“是羽落姑娘邀请的。“

听完,苏南和那些人一样都震惊地望着他,旁边的人突然都碎碎道起来:”羽落姑娘从未邀请过人啊。”

“是啊”

“怎么可能呢?”

”哎,话不能这样说,要知道羽落姑娘曾经是邀请过一个人。”

“谁啊?”

“哎呀,这人的名字可不敢提”

“只听说,那人后来疯了”

“疯了?!”

“竟有这等事?”苏南正了正,认认真真地听着后面的八卦。

听到这的时候,想到那个人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只是没想到坊间流传是说他疯了,可明明人都已经死了。

后面的八卦还没听够,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古筝的声音,瞬间将台下的声音被封锁住了,苏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看向旁边的白霖,依旧气定神闲地扇着扇着,似乎沉浸在此时的音乐声中。接着便是加入的琵琶声,音乐也由舒缓渐渐急促起来,苏南想起了滴落在荷叶上的雨滴,雨势渐渐变大,转而又雨过天晴,心情也舒缓起来,仿佛能体会到夏日里采莲女子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那位传说中的羽落姑娘终于出现了,半掩面纱,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似是藏进了千言万语,身材窈窕、腰肢软若无骨,指若削葱根,身着粉色的纱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如梦如幻。如果说霓裳舞曲醉君心,那她的舞姿也能比得上吧。苏南向后望去,不出意外,后面的嫖客都一脸痴汉相,再看看旁边的白霖,他依旧是气定神闲地扇着扇子,认真地欣赏着,不过,苏南内心深处还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舞台后方的墙突然消失了,一阵花香伴着片片红叶飘了进来,后面的看客看得更痴了,一个个睡了过去。苏南不知道是否是花香的作用还是风的原因,只觉得自己的头也越发地沉,右手快要撑不住自己脑袋时,口中被人塞进了一颗药丸,这才渐渐恢复了些知觉,耳边伴着白霖的呼吸声:“快醒来。”

苏南被如此近的声音吓得完全清醒了,白霖瞟到眼前惊醒的人,满意地坐直了身子:“快结束了,可别错过了。”苏南抬头看去,舞台上的女子已经停止了舞蹈,眼波盈盈地望向他们,收了衣袖,欠了欠身,白霖也起身回了个礼,苏南也赶紧起身学着样子回了个礼。

接着,羽落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向身后走去,苏南和白霖也赶紧跟了上去,原来后面不是墙而是画满画的门扇,此时已经被全部打开,跨过门栏后,门扇又都全部被关上,苏南就着墙边上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用墨笔描绘着一名威武的大将军,正骑着马向前方的千万敌军奔去,沿着楼梯直下,又是另一幅画,画上还是那名将军,此时他的手中正捧着嫁衣,诡异的是整个黑白的画只有这一件嫁衣是红色的。

苏南心中感到十分地困惑,正想好好看看时,突然胳膊被提了一下,对上白霖黑色的眼眸:“不要跟丢了。”苏南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头再看时,那件嫁衣消失不见,将军的手里多了一把枪,姿势也变成了跪坐的样子。

苏南不由得毛骨悚然,紧紧地跟在白霖的身边。沿着楼梯绕了好久,他们一行人停在楼坊的后院处,这里生长着一颗高大的红枫树,刚才舞台飘来的树叶正是从这里飘去的。羽落站在那棵树下,轻轻抚摸着它的枝干,感觉那棵树是她的恋人般。

苏南不由得握紧了指间的戒指,旁边的白霖却还悠哉地摇着扇子,慢慢地向她走去,苏南想拉住他,只看到他坚定的眼神,便也收回手不作声了。白霖每踏一步,脚下便蔓延开红色的树根,直到走到树下,地下的树根都显现出来,似是怪物的触角,时刻准备着扑向眼前身着白衣的人。

“羽落姑娘,该放手了。”

趴在枝干上的人动了动身,回头看着白霖:“我知道。”听到这句话,苏南稍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苏南反应过来,地下的树根突然向白霖冲了过去,包裹住他的身体。羽落朝着悬在空中的白霖喊道:“你们都叫我放手!我怎么能放手。”

旁边的苏南再也看不下去了,按动戒指,一只弓箭从她的手中显现出来,苏南对着羽落的头便射了过去,羽落偏了偏身,躲开了弓箭:“白霖,你放手,我就放了你的人。”言罢,一根树枝向苏南冲了过去,擒住她的右手,白光一闪,弓箭也重新退回到戒指中去,苏南想挣脱,却被死死得困住了四肢。

白霖那边的树枝突然冒出几个火光,他轻轻一跃,从被烧断的树枝中抽逃了出来,羽落还想发动几根树枝,都被躲了过去,接着白霖回手一扇扇子,羽落便被撞在树干上,重重跌坐在地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白霖重新落回地面,黑发搅动着白衣,配着此时的风和红叶,苏南觉得此时的他简直帅呆了。

“风和红叶?”

苏南想到了什么,大声朝着白霖喊着:“红叶,红叶。”

可不等他回过神,羽落早已冲到了苏南的旁边,一直手发动着枝干朝白霖攻击,一边重重打向苏南的后颈,苏南晕了过去,此时,她们的身边早已围满了密不透风的红叶。白霖发了疯地攻击,却也没能打破这道屏障,不一会儿,红叶散去,空无一人,晨光从东方的云中投来,已经过了一夜。白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一夜枯尽的树木。

这个梦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苏南以为自己的上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此时应该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做梦。她的眼前有一棵树木,这是一棵红枫,此时正是夏季,还是绿色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在阳光下就像一颗颗闪闪发亮的宝石,树下栖息着农作的人们,有男女老少,方圆几百里就这一棵树,带给了辛苦劳作人们的一点清凉,人们都在纷纷夸赞她。

苏南能感觉到树的开心,因为人们一说好话,她就会沙沙地抖动树叶,还是一棵喜欢听别人好话的树呢。可是树的寿命相比人,还是太长了,这一波最小的人死去后,再也没有人赞扬过她了,天气突然干燥起来,这里的人们都纷纷收拾东西,抛弃这片土地远去。

树很渴,很渴,她的树根拼命地下地底下延伸,贪婪地寻找着土壤中仅剩的一丝丝水,她觉得自己快死了,毕竟她这片植物中在干旱里活得最久的,也应该死了,她这样想。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只乌鸦。乌鸦每天在她的枝头上说话,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单了,她听着乌鸦讲的故事,想着自己要是人该多好。就这样,一树一鸦度过了艰难的时光。可是干旱过去没多久,乌鸦也死了,毕竟它的寿命比人类还短啊。

苏南能够感受到树的孤独和悲伤,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眼前白光一闪,时光荏苒。此时的树长大了不少,这里周边不再是田地,而是一座小镇,树正在这座小镇的中心,小镇的人们还挖了个沟渠,将水引流过来,这样再也不怕干旱了。树也会很高兴吧,她不用再担心干旱和孤独了。

此时是秋季,正是树最美的时候,红色的树叶娇艳欲滴,似是少女娇羞的脸庞。中秋节,晚上人们挂了彩灯,无数少男少女手牵手在树下赏枫叶、对对联,人们还在树上牵起了姻缘线,上面挂满了了少男少女互诉衷肠的话。

树很喜欢这样,她现在也有点妖力了,能看懂上面写的话,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不过她喜欢这样被人们需要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有个男孩,专门对树写了一句话,他说他觉得树像名牵红线的小红娘,很感谢她。树开心极了,突然想着有一天能像人一样谈恋爱该多好。她一边在意起那个在茫茫人海中的男孩,一边潜心修炼,可是,等到她快修炼成人形时,男孩已经年老病逝了。

还没等苏南反应过来,眼前又一道白光闪过。此时的树已经枝繁叶茂了,很像自己之前见过的样子。“嗯?”苏南才反应过来,自己哪里是做梦,原来是在羽落的记忆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苏南只能静静地看着。

树所在的小镇已经发展成城市了,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她正长在一户大户人家的院子里。树,已经能随时幻化成人形了,但还不能离开院子太远,因为她此时正望着不远处小贩手里的糖葫芦舔嘴巴。一天,树像平时一样站在原地舔嘴巴,突然,眼前真的出现了能触碰到的糖葫芦,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

“小馋猫,怎么谢谢都不会说?”她这才注意到糖葫芦在一名17岁左右少年的手里,虽然观察了这么多年的人,她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话,小声嘀咕了句:“谢谢”。便抓起糖葫芦,一溜烟儿地跑回树上。留在原地的少年朝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第二天,树继续站在那里,少年依旧向她递出一根糖葫芦,不过这次,他在树准备咬的时候,一把抽回了手,树一口咬了个空,一脸生气地望向他,少年看她生气的模样扑哧地笑出了声,树更生气了,她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笑。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可爱。”少年说道。树偏了偏头:“哼!”了一声,难道这个人不明白自己生气了吗?“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给你吃。”树依旧没动。“对不起,不该跟你开玩笑的。”少年不再笑了。树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为什么给我吃?”

“啊?”少年顿了顿,沉思了会儿,道:“因为想和你做朋友?”

“什么是朋友?”树疑惑道。

“朋友啊,就是给你吃,陪你玩,一直陪伴你的人。”

“嗯.....”树低头想了会儿,“陪你做这些的人多吗?”

“不多。”少年笑着道:“有你一个就够了。”

树不由得绽放了笑容,“那你以后就只能跟我玩哦。”

说着一边伸手去拿少年手中的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走了。

“哎?”,还没等少年回过神,树变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就是树和少年一直陪伴玩耍的记忆,每次见面,都是一根糖葫芦的开始。直到有一天,树在自己的本体上睡着不小心跌落下来,刚好砸在一个人的身上。“哎呦。”身下的人吃痛道。

树立马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她还不想这户人家发现自己的存在。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糖葫芦!”

树瞬间像个石墩一样定在原地,不敢动了。

“你怎么在我家院子上?”

“啊?”树颤颤巍巍地转过身,“那个.....”

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时,少年说道:“难道你已经迫不及待这么快来找我玩啦?”

“嗯,嗯嗯。”

“你别只嗯啊,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啊?”

“我叫飞云。”

“我叫....我叫”,树抬头看了看自己:“枫羽”。

“风雨?”少年指了指天,“刮风下雨?”

“你才刮风下雨。”枫生气道:“是枫树的树,羽毛的羽。”

“哈哈哈,知道啦。”少年笑道。

枫羽抬头望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看着他在阳光下的笑容,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给自己写话的男孩子,心里不由得暖暖地。

“咦?你脸红了?”少年突然凑了过来,伸手摸着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枫羽打开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慌,急匆匆地跑开了。

你这是恋爱了啊,少女,苏南心想道,心里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又是一道白光,苏南渐渐适应了这种类似剪片的回忆。

此时枫羽幻化的人形已经约莫18岁了,此时她正站在小时候经常在的地方,她的手中拿着一只糖葫芦,目光焦急地望着前面渐渐远去的军队。等到军队消失在送行的人群中,枫羽急急忙忙地回到树下,幻化成一只小鸟,扑闪着翅膀追逐着军队,苏南的视野也随之转变,她看到领头威武的将军时,心中的谜团已经了然。

“少年就是你画在屏风上的将军吗?”苏南试着跟羽落说话。

没想脑袋里真的传来她的声音:“是的。”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苏南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是为我而死的。”

脑海里的声音没有再回话,眼前的场景像快进头般,小城换过了几个春夏秋冬,唯一不变的是,枫羽依然每天拿着根冰糖葫芦站在那个地方等着远方的人。

直到有一天,从城门口突然闯进一匹马,上面托着一名断腿的士兵,士兵一边挥舞着手中沾满血迹的兵报,一边大声向人群呼喊着:“快撤!快撤!快!”,本来还在街道间闲逛的人群一下子向那名士兵涌去,士兵不慎从马上跌落下来,人们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路边。

枫羽也奋力向人群中挤去,眼前士兵身上的盔甲已经染满鲜血,一条腿不知所终,只是用白布草草地包扎着,士兵扯着嗓子,费力盖过吵吵嚷嚷的人群:”快走!敌军要来了!来不及了!”听到最后一句话,一些人轰然朝四下散去,还有一些人依旧待在原地,似乎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岚语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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