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怨:锦瑟

2018-12-27 14:07:20

古风

1

雕镂精致的紫檀木屏风后面散发出一种绵柔奇异的香味,这是从西域来的珍稀檀香,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

窗外是在桨声灯影里熙攘着的秦淮河,夜雨扰乱不了沉醉的金陵城分毫。琴声肆无忌惮的从我指尖倾泻出来,他似乎有了某种悸动,起身推开屏风,这时候疾风凉雨从窗外突然席卷而至,发丝、衣袂翻然飞扬,和着清凉的雨水与未断的琴声。

“名震江南的锦瑟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琴音戛然而止,我抬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仿佛汇聚着漫天星辰,只那一眼便深陷其中。

“这清风楼历来人才辈出,十八年前关于焦尾琴的传说天下尽人皆知,锦瑟姑娘作为这把琴的新主人更是有一番登峰造极啊。”

“焦尾琴……”我一时语塞。低头抚摸着琴的尾端,这把琴本来是有刻字的,它们在被投入火中后,字迹难以辨认,顾称焦尾。

“哈哈,本王也是爱曲之人,今日能遇到焦尾琴的主人更是莫大的荣幸,能不能请锦瑟姑娘到府中做琴师,本王定奉为座上宾盛情款待,姑娘意下如何呢?”我望向他的脸,闪烁着灼灼期待的眼眸深不见底。

“本王知道姑娘一直在苦苦打探自己父亲的下落,如果能答应本王这一小小请求,本王也能为此尽一下绵薄之力。”

我心头为之一振,手指不小心划在焦尾琴上,发出尖锐的刺响。

我抱着焦尾琴只身一人来到胤王府。同样是做琴师,没有了清风楼纸醉金迷的嘈杂,待在这幽静的王府偏院里尽日无聊,抚琴度日,倒也自在。我没有听到过外面的传言,王府里住着位倾城绝世的女子,她的琴,弹得摄人心魂。

轻纱罗曼的房间有种淡淡的香气,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一身戎装的骑马女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颜艳丽,眼睛里是明亮的喜悦。她的唇角眉梢,甚至她在风中肆意飞扬的头发都在告诉所有人,画这幅画的人是她最心爱的男子。

听府里的丫头说,这幅画是已故的皇妃,还是当年皇上亲笔之作,胤王思母心切,挂了这画来纪念。

当年伺候过皇妃的小丫头已经成为发梢微微泛白的妇人,她们说皇妃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投井自尽。至于因何缘故,她们却缄口不言,好像是害怕触犯了某种忌讳。

胤王殿下常常久久地盯着这幅画出神,他不言不语,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它,眼神里写满了无尽的思念与哀伤。我望着他落寞的背影,莫名地心疼起来,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那样的神伤亦在我的心里无限地蔓延。

我的娘亲如同胤的母妃一样,明艳动人,尤其是她眉间那点朱砂痣鲜艳欲滴,让她整个人都顾盼流姿。

娘教我弹琴,她留给我一把尾部烧焦了的琴,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娘亲在她最风华绝代的时候,用它在江南最负盛名的清风楼不眠不休弹了两天两夜,听琴的人,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听了两天两夜,甚至在很多年过后,依然是一段口耳相传的佳话,似乎那琴声犹在耳畔。

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曾问我娘,是不是爹抛弃了我们。娘说,他深爱我们,但我们不能和他在一起。

娘是思念成疾,直到死,都在为爹守口如瓶。

2

胤王每次来都是喝的微醉,总是一袭白衣,干净素淡,如黑玉般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的时候遮住他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睛。他一个人静静走进我的庭院,大多时候,我都在独自弹着焦尾琴,很多次,都是在我弹完一首曲子后,才发现他一个人在我身后,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在那烟火繁盛的清风楼做琴师的几年里,我见过的世面自是不少,但他的身上,丝毫没有其他皇子的奢靡浮躁,却透露着我捉摸不透的一种淡淡的孤独。

月光如水,庭院里的花开得纷繁沉堕。

琴声如水般流淌着,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曲罢,他复又与我聊起曲中的苦与乐。每每这时,他像是看穿了我一般,洞察了我心里一切的悸动,如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直到有一天,他说:“锦瑟,为我单独弹奏一曲可好,只是为我一人。”

听到这句话时,我正醉心地抚着琴,却恍惚间弹错了一个音,胤王转过头望着我,笑着说:“没想到锦瑟姑娘也会有弹错的时候。”

“曲有误,周郎顾。”我与胤王会心地一笑。

如果一瞬真的可以让人付出一生的代价去偿还,我不知道,那一瞬,是在夜雨弥漫的秦淮河你推开屏风望向我的那张微醉面庞,还是蓦然回首间,看到你站在我身后,一袭白衣上染指了片片落花。

府外,是周密森严的守卫,府内,是轻歌曼舞,良宵欢度。来王府这么多天,我居然才知道原来府内养着这么多歌姬舞姬,看来我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想到这里,心里居然有了些莫名的怅然。

当我抱着焦尾琴走向宴客厅时,我看到坐在正中位置的紫衣男子看我的眼神瞬间失神。

那夜的曲子弹得格外曲婉别致,曲声和月光一起慢慢推移推移,直到一起涌满整个宴客厅。胤与那男子的举杯换盏,谈笑自若,在我眼里逐渐模糊。一室之内,重重烛火之间,我和胤王仿佛隔了千山万水那么远。

一曲毕,紫衣男子走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欠身施礼,“锦瑟为太子殿下献丑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太子笑容温润。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我手里,这玉佩居然带着丝丝暖意,跟这寒凉的月光相比,真是不一样呢。

“传闻皇兄府内深藏着一位绝世倾城的奇女子,今日相见,这传说,也尚不及其一半啊,今日我就向你要了这个人,皇兄不会说我夺人所爱吧?”

“我这小小的胤王府,岂不是委屈了锦瑟姑娘,如果能到皇兄府中,我也为锦瑟姑娘求之不得啊。”我看着他的脸,波澜不惊的表情,如同随手转送一件物什一样的漫不经心。

心里有一种疼痛慢慢烧灼起来,就像当年眼看着娘待坐在庭院里,生命像满树凋零的樱花逐渐枯萎失去颜色,无能为力地绝望着。

倾心阁。我从他身后慢慢环住他的腰,“留下我,不要赶我走好吗?”

他挺得笔直的身体略微有些僵硬,许久却没有做声。

心里突然空的容不下一丝重量,泪水无端地落下来,有风吹过,泪在我的脸上漾开,月光下我瞥见他似乎在看着我,或许是我的泪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胤缓缓转过身,轻轻捧起我的脸,替我拭去眼角的泪。他说:“锦瑟,你会帮我的,对吗?”

胤,或许在第一次见到你后,我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3

在太子府的日子里我总是在想,如果没有遇到胤,和太子相伴的时光该是我这么多年里最开心的日子吧。原来也有人,喜怒哀乐都只是为了我的一颦一笑。

太子就像个与世无争的小孩子,他趁我弹琴的时候拿柳条在我身后偷偷搔弄我的脖颈,或是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把我横抱而起,他说,只有在这些时候,我才会是笑着的。

太子教我唱一首歌,名叫《天上谣》,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玉宫桂树花未落,仙妾采香垂珮缨。秦妃卷帘北窗晓,窗前植桐青凤小……太子告诉我,小时候,他和胤总是在一起唱这首歌,那时候的胤,总爱为当年的皇妃唱,只为得到只言片语的夸奖。还不像现在这样,有一张千古冰霜的脸。

可是每当唱起这首歌,我都会想起胤在倾心阁内喝醉酒的模样,月光洒在他的一袭白衣上,孤独的让人心碎。

太子为我在院子里亲手做了一架秋千,记得那天的黄昏下了微微的小雨,我还在秋千上留恋着不肯下来,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醉人,太子站在细雨绵绵中陪我荡秋千。他说:“锦瑟,你是这世上唯一让我心动的人,来日我要风风光光娶你做我的后。”

我从不奢求做什么皇后,只是这句承诺却是那么熟悉,让我想起倾心阁中胤捧起我的脸,他眼神里的片刻温存已足够让我用一生铭记。

太子书房里搜出了几封私通书信,都是和一些手握重兵的大将的往来信件,皇上龙颜大怒。

临行前的那一夜大雨忽至,豆大的雨滴一声声砸在窗子上,我躺在榻上,辗转难眠。门环被急促地扣响,一声接一声,我披着斗篷冒雨开门,是胤王的人。他说胤王已经得到了消息,皇上欲诛杀太子。

“太子殿下,你愿意带我离开吗?”这是我第一次深情地看着他。

“好,锦瑟,我们一起走,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

一路上,我和太子马不停蹄的奔,东躲西藏却还是摆脱不了皇上的追兵,于是我想到了一个人——颖王,或许他是这世上唯一能庇佑太子的人。

颖王的势力驻扎于西南且已有近百年的根基,就连当今的圣上亦十分忌惮,却又奈何不了,只能年年将最好的珍馐珠宝赐予颖王,以安其心。

如颖王般武略雄韬,野心昭昭之人又岂会甘心久居西南这一隅之地?其心昭然若揭,只是还缺少一个名正言顺讨伐皇帝机会,而太子的到来正是天赐良机。

于是西南大军人人都言: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欲诛杀太子,而颖王欲为太子正名,替天行道。

颖王在边境驻军多年,自是深谙用兵之道,再加之近几年西南地区雨水丰沛,谷物充盈,行军的粮草亦不成问题,颖王不仅善用兵,同样是不可多得的治国理政之人才,西南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马壮。于朝廷而言,这一仗恐怕会异常艰难。

果然颖王的大军势如破竹,一路上攻城掠地,打的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

我虽是一介女流,却执意要留在军中照顾太子,太子自然是欢喜的。闲时我会陪太子下下棋,聊聊最近的战况。若是战事吃紧,人手紧缺的时候,我也会帮忙给军营中的将士们做些充饥的饭菜,熬些羹汤。时间久了,自然也在军中混个脸熟,将士们都亲切地叫我锦瑟姑娘。

太子常说:“锦瑟,待我打下这天下,拱手送给你。”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不出一月,太子和颖王已行军百里,直逼皇城。

朝堂之上,皇帝连问三次:谁敢应战?皆无人回答。皇帝怒摔茶盏。

“父皇,儿臣愿替父分忧,领兵应战!”说这话的正是胤王殿下。可就连胤王府的亲信也劝阻他,毕竟那是势如破竹的西南大军啊。

那日的风很大,吹得我的眼有些迷离。我与太子带着西南大军兵临皇城,胤王站在城墙上,任凭刺骨的冷风钻进他的怀里,他却无暇顾及,此时的他已是穷途末路。

“皇兄,你我本身血脉相连的兄弟,今日只要你开了城门,日后我保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殿下,你我虽是兄弟,可你终究是不懂我啊!”胤王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皇兄,你这是以卵击石,又何必……”太子的话还未说完,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了,随后就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太子蜷缩着身子,不停地抽搐,眼神绝望地看着我。紧接着旁边的颖王也应声倒地,西南大军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痛苦,他们抽搐着,翻滚着,痛不欲生,这就是噬心蛊的威力。

看着倒地后的太子痛苦而绝望的样子,我丝毫没有胜利者的欣喜若狂,相反我的心也如虫蚁噬咬般疼痛。噬心蛊,或许是我觉得这世间本不该有如此恶毒之物,亦或许是想弥补对太子的愧疚,我将蛊母种在了自己的体内,若我死了,这世上再无噬心蛊。

“军营的水缸里都被我投入了噬心蛊的幼虫,饮此水者必中蛊毒,刚刚我催动蛊毒,所以你们才会有万蚁噬心之感,只要你杀了我,所有人都可以得救!”

我把匕首放入了太子的掌中,那一刻我真的希望他能把匕首刺入我的身体里,这样也好让我从愧疚中解脱,可是太子紧握着刀刃,任凭匕首割破自己的皮肉,鲜血汩汩地流着,却也不愿伤我分毫。

那一役,朝廷以少胜多,大败西南军。相传那日在皇城下,颖王无故暴毙,太子亦被生擒,西南大军中也有多人暴毙而亡,加之群龙无首,自乱阵脚。坊间传闻胤王殿下多年来辅佐朝政,深得民心,关键时刻自有神明相助。而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犯上作乱,变成了真正的阶下囚。

4

倾心阁内花影婆娑,美景依旧。

“胤王爷,如今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太子已不再构成威胁,锦瑟希望你能念及手足情分。”

“谋逆之罪按律当诛,但他毕竟是我的兄长,我会向父皇求情贬他为庶人,至少可以留他一命。”他叹息地说道。

太子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劫数,而我作为他最信任的人,却也是推他进万丈深渊的那个人。倾心阁,真是个绝佳的笑话,若只是倾心交付无心人,如太子对我这般,便只会是痴心错付。

昏暗的天牢,散发着幽幽的霉味。几月不见,太子已是形容枯槁,不成样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告诉我为什么?”太子歇斯底里的喊着,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穿了一般,可我却不敢看他的眼,我终究是有负与他,,恐怕下半辈子我将永远背负着愧疚。

“我自始至终都是胤王的人,又谈何背叛呢?谋反的信件是我伪造的,也是我故意引你去颖王处,坐实你的谋逆之罪。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下辈子锦瑟愿做牛做马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下辈子?呵呵~”

他冷哼了一声,拿出一柄匕首,正是那日皇城之下我放入他掌心的那把,他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直挺挺的倒下,最后的表情给了我,孩子气的顽皮笑容。

这表情,他拿柳条逗我笑的时候,他在雨中陪我荡秋千的时候,他唱起歌谣的时候,“王子吹笙鹅管长,呼龙耕烟种瑶草”,都是这样的表情,原来,这就是他最深情的样子。

“他死了。”

胤伸手试图拉住踉跄着不断后退的我,天牢里的寒气让我站立不稳。“锦瑟,别怕,不不是你的错……”他将我拥入怀中,轻抚我的背。

或许太子至死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我对胤的爱慕之情,还有那日的倾心阁,胤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不得不答应。

原来当年圣上痴心于一民间女子,甚至为了她甘愿放弃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隐遁山林,可胤的母妃却是何等刚烈的女子,她无法接受心爱之人移情别恋的事实,甘愿投井自尽。可皇上最后还是回来了,据说那女子不知所踪,遍寻不得。

圣上故而日日忧思,无心朝政更冷落了寂寞深宫里的嫔妃们。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对也不对,或许在那个民间女子面前,他是她最深情的情郎,而在后宫的妃嫔面前,他却是最无情的帝王。

当今的皇后,也就是太子的母妃,她出身西南,自幼与颖王青梅竹马,才子佳人曾是西南一隅的佳话。可偏偏她被家人送入宫中,成了这权倾后宫的皇后。

权倾后宫又如何?于一女子而言,这至高的权利只能让她更寂寞,这深宫里的皎皎明月伴着她泣血的心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支撑她的是一年一度的藩王回京之日。

那日她与颖王私会,恰被胤王撞见,胤王并没有声张,而是暗地里开始跟踪和调查。

胤王拦截了皇后与颖王的书信,方知太子乃颖王与皇后所出,并非皇家血脉。二十余年了,无论是来自西南的谣传还是这紫禁皇城里的流言蜚语,纵然皇上再愚钝也该有所察觉了?所以皇上有意废了太子,立胤王储君,皇后知晓后遂与颖王密谋,蓄意谋反。

“锦瑟,我并非觊觎皇权,派你去太子府正是希望你助我拨乱反正,两军交战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死,我希望你能替天下的百姓想一想。”

胤看着我,深情中又透露着无奈,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锦瑟,我非草木,又怎会不知你对我的感情,我答应你,待我做了这天下的王,定要你做我的后。”

5

庆功宴。在辉煌喜庆的皇宫大殿上,我弹奏的是一首凄凄然的曲子,自是应不了景,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太子倒了,所有人都忙碌在自己新的谋划和算盘中,一首曲子,谁会在意呢,太子殿下,就当是我给你送行了。

琴声在喧闹的大殿中飘荡,飘荡,如一根丝线,把我渐渐拉紧拉紧。焦尾的每一根音弦,都在竭尽全力的曲折,深入,扩张,直直的逼入人情动的最深处,不留余地。

不知何时,皇宫大殿安静了下来。我看到皇上从高高在上的王座起身,慢慢向我走来。

“不知锦瑟能否敬陛下一杯酒,祝陛下龙体安康,千秋万代。”

这个传说中高傲冷酷的王,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水一饮而尽,酒罢,他怔怔地看着我,竟有片刻的失神,他喃喃自语地说:你和她长得真像,只是你的眉心没有那颗朱砂痣……

“当”的一声,酒杯重重地砸在地上,我的手不停地颤抖。可皇上并没有治我的罪,他说:“不要停,继续弹给朕听。”

琴声犹如当年的樱花般铺天盖地在我的心里疯乱的骚动,坐在龙椅上的陛下痴迷地看着我,眼睛未从我的身上移开一寸,爹爹当年看娘亲的眼神大抵就是这样的吧,他的眼睛分明在说,那灿若明霞的樱花亦远不及你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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