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姨再婚(2)

2019-01-01 18:06:29

古风

“十二年前,三世御医里通外国谋害新登基的皇上,被太后直令株连九族。这事,跟你有关吧?”

我惊慌失色,哑口无言。其实我早就不怕死了,求生只是本能。隐瞒躲藏了太多年,害怕被揭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小飞贼的表情在黑暗中很模糊:“我只是想告诉你,连我都能查出你的底细,那个顾珲怎么会不知道。”

【崇宁元年,新帝登基尚不足月,相关的仪典还未完全。小皇上的寝宫却在白日里门窗紧闭,遣走下人,拒绝来客。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蜷缩在重重屏风后的角落里,流着泪发着抖,满脸惊慌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童。

少年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从我出生起,薛御医就被母妃指定来为我治病,她始终担心先天不足的身体会让我在继位之争中败下来。如果没有你的血,我早就死了两次了。”

少女接着说:“爷爷对贵妃娘娘忠心耿耿。他听命害死了皇后腹中的胎儿,慢性毒疯了几位宠妃,向所有人隐瞒你的风淋症,还……”

“阿珂……”少年握住少女的手,泪汪汪的眼睛带着怜悯和安慰。

少女却像惊弓之鸟般猛缩了一下肩膀,接着又突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因为我家知道太多事,做了太多事!所以爷爷刚刚禀告你的病已得根治,贵妃……哦不,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便不再需要我们,要立刻诛薛家灭口!”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不会!”

“你怎么做……顶了莫须有的里通外国的罪名,太后懿旨已下,薛家上下全部登记在册之后,就会立刻问斩了……”少女泣不成声。

少年的表情很痛苦,泪水早就花了白皙的小脸。他把少女拦在怀中:“对不起,我救不了薛御医……他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却一次也救不了他……我欠下的太多了,薛家不该如此效忠于我!”

少女早已被惊恐和伤心压垮了弱小的身躯,但听到小皇上的话,她却用仅有的力气狠狠摇了摇头。

“你年少势弱,不能左右太后的决定,这不是你的错。爷爷一直都说,你定会是贤君。”】

顾珲每隔三日来布庄取走配好的药材。很少停留,也没给我带过酒。我不相信以他的谨慎,没有发现桌上的花羹花饼并非出自我手,但他从未过问。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他对我的关心似乎从少到无了。

我却注意到他总是精神紧张,甚至心不在焉。我猜他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很想问问,却知道那些不该是我过问的。

小飞贼仰仗知晓我的身世,以及挑花用花的好厨艺,继续赖在我的书房不走了。我不赶他出去,也没听他的劝告离顾珲和这医贴。他看出我的想法不会被轻易左右,索性不再争辩,帮我打下手,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也可以对于达不成共识的事情心平气和地聊天。

“我的身体没问题,好生调养,便没有性命之忧。不管医贴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当今圣上,总归是个随时可能丧命的人。医者仁心,让我取些血虚弱一点,总比让他死掉要好。”

“你不是说性火之人极少,会医这种病的人也不多吗?你就不担心那位病人顺藤摸瓜,找出你来?”

“他不会的。”我声音很轻,也注意到了小飞贼不屑的神情。

“当初他帮你逃出皇宫,你为什么不离开京城?”

我发现自己心底没有升起多少沉重和痛苦,或许事情真的过去了太久,已然变成褪去了感情色彩的陈年图画。

“一开始,太后戒严全城,我躲在一个废弃多年的宅院里根本不敢出来。后来听说薛家上下都已收押,城门可以自由进出了,我却发现自己出了城也没有能力生存。不吃不喝数天,我已经半死不活了。再后来顾珲救活了我,让我接贴,我在这里有银子盘下一个店铺,安稳地躲起来,更没必要一定出城。”

“你躲在京城,那么多搜捕人员都没发现你?顾珲竟然能找到你,而你当时还没有饿死?”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这就是命吧。”

“京城里权力最大的女人发誓要斩草除根,你有了银子有了体力之后,却不想逃跑吗?”

“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能并非很有求生欲了……”

小飞贼却摇摇头:“不,说到底,你还是不恨皇上。”

我不恨他吗?

好像是的。

我全家上下几十口,从他出生起就为他鞍前马后,东奔西走,做了很多不堪不齿违背医德的事情。最爱我的爷爷,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两次将我置于生死边缘。而最后,当他终于登上帝位,我薛家却落得个恶名加身、满门抄斩的下场。

但我分明记得小时候,他从御膳房偷点心给我吃,为我去摘宠妃的芍药而被皇上责罚,瞒着贵妃娘娘带我出城,集市上的桂花糖虽然不及宫中精细,却别有一番滋味。他带我读书看戏,教我轻功和暗器。

他早就是极得宠的小皇子,贵妃娘娘常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他却把最单纯美好的笑容和温柔,都留给了我。甚至面对唯一不能对抗的母亲,他也冒着危险调换了一个宫女的尸体,而将我偷送出了宫。

所以我愿意两次冒着危险医救他,也愿意长久留在这京城的一隅苟且偷生,只为他有可能复发的疾病。

我其实,并没有恨他。

就从那么一个普通的早上开始,小飞贼不知为何消失了。我担心他,忍不住猜测他去了哪里,觉得自己像为娘一样唠叨多事。他本就不属于我这里,离开的结局对他对我都是最好的。

小钟又开始负责后院的饮食打扫,手艺还是那么差劲。

“外面怎么这么吵闹?”我边问,边放下碗筷倒茶喝。连我这偏僻的地方都能听见声音,想必主街热闹极了。

小钟把头埋在碗里吃得起劲:“出征的队伍回来了。”

“廉大将军?”

“不是。大将军家投敌叛国,走露了消息,被赶去的援军一举消灭了。援军队伍今天回来,听说会是皇上皇后亲自迎接回宫。百姓们都兴奋地凑热闹,已经好几天了,连菜价也跟着上涨。”

我不愿关心这院子之外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是听到叛国一类的字眼,禁不住在心头停留罢了。

我希望小飞贼的不告而别只是去看凯旋将军和皇上皇后,也希望他不要再回来。离别似乎本该猝不及防,我只是叹息没有好好地道别。

当年爷爷兴高采烈入后宫禀告新太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被塞进箱子送到皇上寝宫躲藏,只记得爹娘的惊慌和泪眼;我连夜在颠簸的马车中出宫,皇上迎着笑脸去见他的母后,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而如今小飞贼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在我床头一篮桂花糕,我甚至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听到顾珲落地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小飞贼回来了,毕竟顾珲从来不在半夜之外的时间找我。而顾珲也很奇怪,比之前更怪。他没有在我叹息着欣赏酒坛的时候拉我回房,也没有板着木头脸拿药拿血再一言不发翻墙消失。

我借着还算明亮的阳光,看着顾珲的愁云锁眉和欲言又止,只是换了一个光线,就仿佛在看一个从不相识的人。

“阿珂。”他久久才开口,开口便叫我名字,“你离开这里。”

“啊?”

“你离开京城吧……快点走!现在就走!”他瞪大眼睛,红丝密布,甚是骇人。

我满腹的吃惊还没来得及变成语言,凌空出现的几道黑影便中断了我们的交流。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后院的与世隔绝是如此虚拟,如此脆弱不堪。一时之间我并非害怕,而是不知这些持剑蒙面的矫捷身手为谁而来。毕竟这世上有很多理由,让我和顾珲成为被追杀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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