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2)

2019-08-31 13:03:11

爱情

他看着伸手摘梧桐嫩叶的汪希,眉宇间隐隐有了不安,只是那一刹那,又恢复如常。

汪希连交际花都算不上,在这一行里不过是个徒有姿色的舞女,许多客人都看不上她那带着股凄然味道的俗笑。

开始还觉着新鲜,可怜她的家道中落,点了她的台子。

再后来找她的不过是些有意寻找炫耀资格的了。

想像林黛玉似的小性儿,那也得有个显赫的家世。

“丫头,你过来。”

汪希听着声音悻然地放下了那串珍珠项链,不大高兴地走到苏宁生那里。

“你又怎么了?”开口竟全是孩子气。

她在这里已经脱了原先的风尘气,一日日愈来愈回到年青的时候,夜里当她想到现在的情形,婉然微笑起来,继而就忍不住定定地看着枕边的苏宁生。

一看一笑就是到了窗外发蓝发白的时候。

“晚上你穿了这身去,我们处长怕是要看上你了。”他贫道。

汪希把手抻进他的怀里,柔软的手一下子嵌到他的胳肢窝下边。

“他要是真瞧上了我,那我立刻离了你,跟着他不比和你窝在这好吗?”她的眼角笑得很开,像一株米兰开得招摇肆意,巴不得要让全世界知道她的美。

仿佛她的美是苏宁生倾心全意欢喜着的,在她的美的面前他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然而全然不是如此的。

汪希的出身、她的模样不免使她清高起来,自以为是的爱恋总以为是双方相互的,可是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她十六岁那年情窦初开,爱上了一个大她五岁的英俊男子,海誓山盟结了、看了电影、接了吻。

她无数次期盼着她的爱人能回来,可惜没有。

那个人就像一只纸船漏在海里,底部飘摇不经风雨。

“你胸口上的这疤……”汪希欲言又止,她对自己的爱人总是倍加关怀。

那人轻轻拿开她的手,“枪伤。”继而宽容似的笑一笑,“怎么,你怕了吗?”

她摇摇头,道,“不怕,我只是心疼。”

男人好看地笑笑,像是劝解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要永远失去我了。”

后来,她还是失去了他,那一年的上海乱得不成样子,飞机上丢下来的炸弹轮番轰炸着街道,水泥全都陷下去,石块崩得到处都是。

恰是那一年,汪希失去了他,跟着又成了孤儿。

男人是在任务中不幸离开的,还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她都不得而知。

汪希眯起了眼睛,她忽然觉着自己很容易爱上一个人。

“丫头,你在想什么呢?”苏宁生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光洁得像极了一块质地细腻的白色鹅卵石。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她长吁了一口气,忘掉那个不愉快的梦。

从前有什么好的,以后……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是没有以后的。

也许就在今晚,也许就在现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他们俩。

一片梧桐给风吹进来,汪希弯了腰去捡。电光火石间,苏宁生毫不犹豫地做出来决断。

他把氅肩为她披上,“天冷,你注意着点。”

随着苏宁生的这一年,汪希又开始生长起来,她愈来愈美丽,浑身都散发着光彩。

“这是你太太?”安展明显地不怀好意,整副身子里都流露出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

“苏太太真的是美,这样的可人儿,你怎么不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安展把一只香槟杯捏在手里,脖子一仰,金色的酒水全都下肚,只剩下一堆白色的泡沫残留在杯底,倏忽间全部消散。

“唔,你太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嗯……百乐门里有个叫小希的舞女,功夫很不怎么样,一块大洋给她我都嫌多……”

苏宁生平时虽然痞气,可怎样都没有和人动过手。

好好的一场舞会上,给他搅得有点意思起来。

一个拳头挥过去,不等安展反应过来,苏宁生一下子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上,冰雹似的拳头在安展脸上爆开来,他的眼底下已经吊了一团红肿夹杂着淤青的肉球。

鼻子里流出一大堆红色的血,衬着死人一样的黄皮子却也不违和。

苏宁生还不停手,边上有些人假装拉架,“安处长怎么了这是?”

一个闷不吭声的挨着打,一个拳头有如雨下。

“说,你挨够了没有?!说!”苏宁生咬着牙,揪住安展的衣领,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安展吐出一口血水,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油彩似的脸上仍是笑吟吟的望着他。

领班看够了热闹又怕出了事故,走过来使了个眼色,安保将他们拉开了。

汪希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惘然地盯着他们,手里紧紧拽着那只贝壳包。

苏宁生瞥了一眼她,觉着一桶凉水从他头上“霍地”浇下去。

“口红!”他怅然想到,他向来都是冷静理智的。他转头去看汪希,她穿的那身靛蓝色的旗袍、戴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于他看来此时此刻是在讥嘲着他的愚蠢。

苏宁生的脑海里跑过了汪希挽着安展的手走出百乐门,又上了汽车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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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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