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高奶奶是以三面之缘结交的，她拿我当她的小朋友，我不甚感激。如今她已辞世，我将她的故事写一写，以作为对她的悼念之情。
第一次遇见高奶奶，是我情绪的低谷期。那时我喜形单影只，不愿和人会面，每日都灰头土脸不修边幅的。
记得那天我依旧邋遢，吸着人字拖饭后下楼散步。在我前面有一抹红裙在秋风里摇曳，甚是鲜艳，我不禁有些炫目。
从背影看红裙的主人并不年轻，她有一头灰银的发色，走路略有蹒跚，但不乏气度。
以我的步伐，很快就超越了她。我忍不住回了头来瞧她，只见她脸上略施粉黛，青眉绛唇，比红裙还鲜艳。我心中不免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思，想着这奶奶年逾七十，却还这番收拾，而我正直风华，却又这番萎靡。于是匆匆对她投过来的满是笑意的眼睛点头招呼，就离了去。
第二次再遇见高奶奶，我在等电梯，忽闻背后有俩老者笑谈走近，彼此都言语轻快活泼，话语略文绉绉的。我好奇调转过头去，发现是那日着红裙的老奶奶，此时她亦穿着另一款红裙，身边矗立着一位神采奕奕的老爷爷，想是伴侣。我寻思着这奶奶定是个欢快而又热情的人，否则怎么喜欢穿红？
老奶奶似乎记得我，我们彼此点头示意，也就了事。巧的是当我走出电梯门时，俩位老人亦走出电梯，和我走的方向一致。我不禁诧异，这一对老人，若居住在隔壁，我怎之前从未遇见过？当走到我房门的隔壁时，俩老停了下来，掏钥匙开门。
我又以好奇的眼睛看向他们，哪知老奶奶开心地说：“咦，闺女，咱们是邻居啊”，我点头微笑不语，准备走开，哪知老奶奶又说：“闺女，凡事要开心些啊，你的眉头都挤在一起了。人生在世，骄阳当空一转眼便夕阳红了，就像我一样的，也没多少时间享乐了，所以当乐则乐啊。”
我一怔，这种陌生人之间开门见山的劝告，确是少有。这奶奶想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积郁，特说这一番话来开导我。我心中感激，却依然微笑，就别过了。但这一对老人，因为太过别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每次出门，我总要下意识地留意是否再次能遇到他们，好和他们交谈一下，以宽解我那日不言语的歉意。
过了几天，我依旧下楼散步，突然看到一位老者撑在墙上，表情不太乐观。我抢先走上去，准备问询，原来是喜着红裙的奶奶。只见她竖起食指嘟起嘴“嘘”了一声，悄声在我耳边说：“闺女，我和老头子在玩捉迷藏，他躲起来了，这回是我找他，可是我现在心绞痛，你能帮我去房里拿放在电视柜上的硝酸脂制剂吗？这是钥匙。”
我心头吃惊不小，都这样了还玩？老奶奶看出我心中的诧异，忙说：“我们正玩得开心呢，我可不想扫了兴，我得这心绞痛也不是一俩天的事了，这很平常的事，闺女你不必为我担心的。”
我看到她期盼的眼神，心下虽说顾虑重重，倒也只能顺了她的意。拿了药喂了她，她说要几分钟才见效，让我到中央花坛后寻找老爷爷，和他说话解闷，免得他等久了无聊。
我领了话便去找，果不其然，那老爷爷便在花坛旁的一个角落里蹲着，我故意无意经过，又有意和他攀谈，哪知他确实是闷了，和我马上就天南地北聊了起来，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又自行嘘了一声，免得被老奶奶听到。
我心里莞尔，却也担心老奶奶安危。片刻之后，老奶奶便欢欢喜喜地现身了，脸上看不出病容。俩老一见就嘻嘻哈哈起来，埋怨彼此作弊，我在旁看了也忍俊不禁。
经过了这事，我与俩老渐渐熟悉起来，才知道老奶奶姓高，老爷爷姓陆，此后我便以姓氏前缀唤他们。俩老来自北方。因觉得这城市宜居养老，便千里迢迢搬了过来。
房子是他们不久前租的，只二老居住，有时候我不禁好奇，寻思应是空巢老人罢，否则怎的不见他们的子女？
想是二位老人生活确实较冷清，所以经常以饭菜多做了之意邀约我去做客。俩老又都是乐观之人，平时喜欢互相打趣寻乐，我也非常乐意和他们闲聊。这一来二去，才了解到原来二老这一生当真是艰辛，充满了那个时代的悲剧感，不禁为他们的过去心生怜悯的同时，也为他们现在的心境感到欣慰。
2
高奶奶名叫高慧敏，年轻时算半个绝色美人，也因着生得俊俏，成了她命中的劫。
高慧敏的父亲高成良在她小的时候，就打定了借女儿高攀当地财主的主意。那财主叫姜忠国，家中有一顽劣儿子，名叫姜超，性情暴躁蛮横，经常以欺小凌弱为乐。
饶是如此品质，都没能阻止高成良把女儿嫁给姜超的心思。因为高成良在县政府里只某了个小职位，但他野心勃勃，想当大官发大财，而这姜财主的大哥是县里有头脸的大人物，姜财主与大哥官商联手，在县里只手遮天，好不风光。
当时是新中国成立不久，国家大力扶持民族资本企业，很多民族资本企业都向公私合营转型，姜忠国也不例外，因他在当地商界威望甚大，自然在这大力发展经济的洪流中得利甚多，威信甚大。
即是心中有计谋，当然就要摆棋盘。高成良在高慧敏小的时候就有意将她装扮得干净漂亮，又常常有意制造她与姜超玩耍的机会。果然不负所望，姜超因着高慧敏灵气貌美，对她自小起甚是爱慕，常常拿自家的好东西来收买她。因和那姜财主有些远亲关系，天赐良缘，高成良觉得这是难得的翻身的大好机会。
小时候高慧敏只当姜超是个好玩伴，毕竟这地主家的好东西自家没有，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是比较羡慕姜超的，也欢喜有一个经常有好玩好吃的玩伴。
高成良则趁机经常在姜财主家露脸，所寻借口要么是来寻女儿，要么是送姜超回来，或是送些野味报姜超平日关照女儿之恩，这脸晃着晃着，也就熟了些。
有一天姜忠国有个紧急事要处理，因家里的得力手下都外出办事了，刚好高成良来接女儿，姜忠国平日里看高成良算是个伶俐的人，也知他在县政府里只是个跑腿的，又看他有攀附之意，于是有意考量他，让他去办这事。
高成良领了命便恭恭敬敬地去办了，这可是难得的大好机会，他浑身解数，将事情完美交差。姜忠国甚是满意，表示了让他为自己做事的意思。既是为了做事方便，这职位当然是要提一提的了，于是高成良摇身一变，成了县里的治安大队长。这对高成良来说，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事，他不禁又神气又对姜忠国马首是瞻。
县里几个有名声的茶楼、餐馆，几乎都由姜忠国经营着，同时还公私合营着家钢铁厂。让高成良任这治安大队长的用意，当然是用县安保部为自己服务。
虽然姜忠国并不太想让儿子娶高慧敏，而想与或官或商的大亨联姻。但姜超自小便立定心思娶高慧敏，加之高成良总有意让女儿与姜超接触，自然也是想让女儿做姜家的媳妇。姜忠国觉得让高慧敏当二房，也无妨，已是也就默认了高慧敏为儿媳妇。他也和高成良略谈过此事，而高成良对女儿做二房之事也甚是满意。
3
哪知情窦初开的高慧敏恋上了县里一户中产家的儿子，叫陆志明。陆家在县里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陆志明的父亲陆厚淳参加过抗日战争，建过奇功，只因是白手出身，朝中无人，所以也只身居个半官一职的。
俩个年轻男女正是青春燥热之际，又彼此心仪，当然就你来我往打个热火朝天的。不曾想，这事惹恼了姜超，姜超气呼呼地跑去找高慧敏理论。
“小敏，你怎么能不守妇道，私下和别的男人约会！”
高慧敏不禁气结，气愤道：“什么叫不守妇道？我一没订过亲，二没结过婚，何来妇道之说？”
“你，你，你早就许配给我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还想抵赖吗？”姜超愤怒地说。
高慧敏气得跳脚，说：“什么早就许配给你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小时候经常来我家玩，我也经常出入你家，难道不是定亲的意思吗？况且我爸已经在心里认定你是我家媳妇了，你爸也是这个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该当遵守才是！”
姜超虽然读过一些解放思想的进步书籍，但依然是男尊女卑、女性从父从夫的思想。
高慧敏不愿意和他理论，知道这难于辩清，于是说：“我喜欢陆志明，不是你！”就害羞地跑开了。
俩年轻人以为彼此相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照旧不管姜超隔三差五的阻挠，依然私下相会交好。虽然姜超偶尔也找陆志明的麻烦，但陆志明年轻气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从来不低头服输的。
本来这俩小年轻的爱恋并不起眼，牵扯了个财主家进来，就成了人尽皆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姜忠国听说此事之后，大为恼怒，将高成良骂个狗血淋头，下了通牒：“你的大队长还要不要当了？嗯？你当我姜家的面子是丢得起的么？我既早已认定你女儿为儿媳妇，就不能出这样的事！明天起我再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管教管教小女。”高成良垂首吓得满头是汗。
姜超马上跑来诉苦：“爸，还有那个陆家的陆志明，是个硬骨头，一直缠着小敏，我差人揍过他也是没用，他骨头比钢铁还硬！”
“这事你去找你李叔叔，就说是我让他找陆厚淳谈话的，也别做什么事，当是警告就好了。”
因陆厚淳为人仁义厚道，县上许多人都尊敬他，所以姜忠国也并不想一上来就大动干戈的，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倚强凌弱。
高成良是个聪明之人，他清楚女儿的脾性，若是直接让她和陆志明断绝关系，那是行不通的。女儿性子既刚烈又善良，只要甩出俩张王牌，她就乖乖束手就擒的，一张是他的官帽，另一张自然是陆厚淳的官帽，
高成良将姜忠国那一番话复述给了高慧敏，而后语重心长地说：“敏敏啊，你和陆志明在一起爸不反对，爸也喜欢他，他一表人才的。可是姜家的面子你不能不顾啊，爸在姜家手下做事，你这事要是惹了姜家不高兴，爸的官当不成了也不打紧，可是陆厚淳也会跟着遭殃的，你忍心看到陆家遭横祸吗？”
高慧敏本来听姜超说父亲早就将她许配给他了，心下一直气呼呼地想找父亲理论，但听说父亲在姜家处受了责骂，以为回来会对她责骂，哪想父亲竟然这般温和，不禁深受感动，找父亲理论的愤怒也平了下来，变得和声细语的了。
“爸，听姜超说，你早已将我许配给姜超了？”
高成良苦笑一番，说：“哪有的事，敏敏，你又不是不知道姜超的为人，他认定的事，便认为是天理，姜忠国也一样，爸有口难辩啊。”
高慧敏好奇：“既然我没和姜超定过亲，他们莫名其妙地给人扣了个定亲的帽子，这是什么道理？是依仗权势欺负人罢！”随着年龄的渐长，高慧敏平日里也有意避开和姜超频繁的接触，也很少去姜家玩了，不过和姜超仍是朋友。
“嘘，敏敏，隔墙有耳，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家的势力，你这般大声嚷嚷的，也不怕有人传到他们的耳边上吗？”高成良紧张地说。
“不行！我要去找姜忠国说清楚！”
“敏敏，万万不行啊。”
“普天之下，我不信就是姜家说了算！”
高慧敏打定了主意和姜忠国谈判，高成良知道阻止不了她去，索性由着她，因为他知道高慧敏在姜忠国面前只会碰一鼻子灰。
高慧敏在姜家门口等姜忠国，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她等姜忠国下了车，箭步冲上去，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想以平静的心态来和姜忠国谈话。
“姜伯伯，高婶，您们好！”
“啊，是小敏啊，怎么不进去啊？”姜忠国面目慈善，像一个对晚辈呵护备至的长辈。
“姜伯伯，我今天来不是找姜超的，我是找您的。”
“哦，找我啊？什么事？你说吧。”
“姜伯伯，我没有和姜超定过亲的吧……”
高慧敏“吧”字刚脱口而出，姜忠国就一脸怒容，他的妻子高青嫣严厉的呵斥声随即飞来。
“乱说什么话！女孩子家不好好在家帮忙做事，在外面跑来跑去成什么体统！婚嫁的事，是你女儿家能问的么！也不知道个羞！”
高慧敏满含委屈，也不得不将心中的话语无伦次地说出来，“没订过亲就是没定亲，这时代还能强行逼婚不成！我又不爱姜超，恋爱自由，干啥要这样啊……呜呜……”
“哼！不成体统！”姜忠国满脸愤怒，猛的甩袖子进了家门。
虽然不是一定要高慧敏这个儿媳妇，只是一来儿子迷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二来这事已经人尽所知，姜忠国若是就此罢手，那不是输给了陆家？这可关乎脸面的事。姜忠国能在这县城里平步青云，这和他一直以来不轻易输的性格有关。
4
高慧敏这段时间憋着一股怒火，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莫名其妙成了姜家的媳妇，而且在姜家眼里，还是个不可违逆的事。这事她又不知道找谁能帮她，找父亲他也说没办法的事，胳膊拧不过大腿，父亲始终也只会摆出一副怜悯她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这段时间也没见到姜超来找她，高慧敏深感疑惑，若在平时，姜超可是隔三差五过来献殷情的。高慧敏打算去探实情。虽说那日在姜忠国夫妇那里受了气，但她可不想就此认命了。
与姜家离得不远，走出家门不出百步，便到了姜家所在的街上，只见整条街上喜气洋洋的，许多人在街边的院墙上张贴喜字，姜家大门处更是张灯结彩的，像是大办喜事的样子。
高慧敏心里一沉，莫非是我的婚事？可是我家这里可是半点动静也没。于是捉了个旁人一问，原来是姜家公子与棉纱厂大亨周小姐的联姻。这一听可把高慧敏乐得个心花怒放的，感情是没自己什么事了？她心中这几天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随即乐呵呵地回家，等着陆志明的约会之请。
哪知等来的不是陆志明，而是姜超！姜超慌里慌张地跑来找高慧敏，高慧敏还喜滋滋地给他道喜，乐得不知所以。
只见姜超一脸惶恐地说：“小敏，我也是没办法的了，是父亲这样安排的。”
高慧敏哧地一声笑得花枝乱颤，“你结你的婚嘛，用不着给我道歉，本来我也不想嫁给你的嘛。”
姜超一脸惊讶，看着高慧敏，难为情地说：“不，你还是要嫁给我的。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啥？你快去准备结婚吧，来这里吞吞吐吐的干啥。”高慧敏说完欲把姜超推出门去。
“只不过是我本来想让你当正房，周小姐当二房，哪知父亲却让你当二房。”姜超惶恐地看着高慧敏。
听完这话，高慧敏气得炸了起来：“荒唐！还二房大房？你当你姜家是帝皇家吗？所有女人都眼巴巴要当你姜家的媳妇吗？我才不稀罕！”
“小敏，你就别闹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双方父母都决定的事，只不过是委屈了你，不过小敏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姜超斩钉截铁地说，他也害怕高慧敏刚烈的性子，想以这话唬她就范。
“呸！我死都不会进你们姜家的门！”高慧敏气得眼眶发红，但是不想在姜超面前服软示弱，她还是高挺着头颅，梗着脖子不再理会姜超。
虽然高慧敏此时也只十七岁，但她聪明伶俐，将事情重新理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过来。这事如果不是父亲应允的，姜家也不会这么没道理。她气得大哭起来，父亲怎么能这样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草率安排了？这还是那个从小对自己爱护有加的父亲吗？
高慧敏心急如焚却又万般害怕地等高成良回家，她害怕是因为害怕从高成良的口中承认了这事。
高成良刚踏入家门，高慧敏就拦住了他，红肿的眼看着高成良，一字一顿地说：“爸，这事你早就和姜忠国定下来的了吧？”
高成良一怔，随即明白了女儿所问的事，他顿时满脸凄苦，叹气道：“哎，敏敏，当时姜忠国和我这么一提，我也只能答应，毕竟在人手下做事……”
高慧敏失望地看着父亲，眼里又是绝望又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悲愤地说到：“爸，原来你只在乎你的乌纱帽，原来你的乌纱帽分量那么重，重到可以用女儿的终身大事来换取。”说完便跑回房间里反锁上门。
“敏敏，爸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高成良跟上，在门外叹气说。
高慧敏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她想了很多。本来在这个家里，她最崇敬的是父亲，母亲是传统的女性，对父亲言听计从，姐姐已婚嫁，不常碰面，弟弟还小，在家里平时能说话的，只有父亲。
父亲出身贫苦，却是胸怀大志百折不挠，终于在这个县城里有了一席之地。高慧敏出生之时正值新中国成立不久，百废待兴，人民生活水深火热。她记得小时候家里贫困，经常挨饿，但是不久后父亲就在县政府某了个小职位，家里条件略有改善，父亲又对她百依百顺，呵护有加。再者自从父亲当上县治安大队长后，经常前来奉承的人络绎不绝，而父亲又总是一副磊落的样子，她是比较崇敬父亲的。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往坏的方便想了，父亲这个治安大队长，是否是以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换取的？
高慧敏越想越不敢想，但高成良的伟岸形象，到底是打了折扣了。与姜超这门亲事，不知结局怎样，但是眼下能拖则拖，能逃则逃。高慧敏在深思熟虑中下了个决定。
这天她主动找高成良，平淡地说：“我想去市里的女子师范学堂读书，爸你帮我安排一下吧，至于与姜家的婚事，等我读完书回来再说，我自会和姜超说清楚的。”
“噢？好好好，爸可以为你安排，不过爸也要和姜忠国商量一下，看他的意思。”
姜超虽然对高慧敏万般不舍，但是又不敢不答应她，加之和新婚妻子正燕尔，俩人正热火朝天的，也无妨先让高慧敏去读读书也好。
姜忠国刚收了新儿媳妇，正忙着迎来送往，又因高慧敏正闹脾气，也觉得不妨先缓一缓，什么时候儿子想娶二房了，什么时候招高慧敏回来成婚，也无大碍，况且读书是好事，姜忠国也无异议。
但在高慧敏这里，她这一次去，该是不再回来了。她踏上去市里的火车，凝望着这一片家乡的土地，心里在做永别，她怀念这一片土地，也怨恨这一片土地。
5
高慧敏入了学堂，便如饥似渴地读书。自庚子赔款前后至今，出洋留学的热潮一直持续，虽然新中国成立后涌现大批留学人才“归国潮”，但是留学风气至今未减。高慧敏也希望能出国留学，这样便远走他乡，不再被家乡这里的事所累。
然而千里烟缘一线牵，在一次大学生联谊会上，高慧敏与陆志明不期而遇，俩年轻人一见面情愫便死灰复燃。陆志明了解到姜家打算让高慧敏做二房，不禁拍案大怒，暗自发誓不让所爱之人遭受那样的下场。
高慧敏则了解到，原来陆志明不再来找她的原因，不但是陆厚淳的领导找了他谈话，半笑谈半胁迫，言下之意是不让陆志明与高慧敏再私下接触。而且父亲高成良亦找过陆志明，无奈地向陆志明说了一番话，父亲所说的话与和她说的无二，看来，父亲是个颇有手段之人。既然连累到高家以及父亲的官职，陆志明也只好狠心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