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下得很厚，一晚过去梅园不堪重负。而我，同样经历了一晚的疼痛产下一女。
“王爷回来了。”我听见侍女欢喜的声音。
是的，我的丈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楚淮，在我怀孕之日起就出府离去，而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我本想起身，挣扎了两下无果，悻悻的又躺了回去。
一身火红锦衣的王，满面风霜。而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丝绸围绕的白衣女子。
“这是登香楼的头牌小月，”楚淮淡淡开口，“明日，我便要纳她为妾。”
此时，缩在楚怀身后的俏佳人才将身子挪出来完全暴露在我面前，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精致极了。
“姐姐好。”
呵，好狠！
此时房门再次推开，奶妈怀抱着女儿走进来半蹲着跪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于前日诞下一女，小郡主给王爷请安了！”
望向女儿的王身体一颤，双手紧握，随即又放开。缓缓抱起女儿，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小月你累了，带月儿回房休息。”
我将身子侧过去，楚淮走上来将女儿放在我的床头，大手一掰，我吃痛的转过身，怒目圆瞪，“楚淮，你要干什么？”
“敢直呼本王名讳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楚淮死盯着我，霸气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孩子是无辜的，我们的事没必要牵扯到孩子。”
沉浸半响，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楚淮抚摸上我的脸，“孩子起名字了吗？没有的话就叫翼和吧，沈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
“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话，“楚淮，我只希望你能还我自由，让我带着女儿离开。”
闻言，楚淮站起，收起眼底的温柔，又成了让人闻风丧胆摄政王。心痛是什么样的呢，原来心真的会痛，摄政王的心一直在痛。
而摄政王离开的背影又是如此的决绝。
半夜，他说过的话仿佛还在房间回响，刺得我耳朵生疼。
“沈氏，你休想。”
2
好了，这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摄政王驻守边疆整整七个月，爱慕他的登香楼头牌随他而去，陪伴了摄政王整整七个月，而现在他们成亲了。
摄政王不顾天下阻拦，将迎娶王妃的礼仪用来迎娶一个花魁。用的是正红色的绫罗绸缎，新娘乘坐着八抬大轿从正门浩浩荡荡的进了王爷府。
“小姐，王爷连让她给您递茶都给省了，说是您刚生完孩子需要休息。我们原先在自己府里哪受过这种气啊，”我的陪嫁丫头生气的在房里直跺脚，“王爷也不知怎么了，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当他拿着我父母贪污受贿、勾结党羽、意谋叛乱的铁证摆在我面前的时候，当我跪下求他看着我从小爱慕他、跟着他的情分上，留我父母一命的时候，都在他毫不留情的砍下我全族人头的那一刻开始，回不去了。
“随他去吧，”我叹口气，亲一口怀里的女娃，眉目底垂，“小七，把我收拾好的物品送给小月，算是见面礼。”
“可是，小姐，那都是王爷送给你的啊！”小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送过去吧。”
喧闹一天的摄政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新婚之夜，楚淮应该很开心吧，哦，那个小月，宣称非摄政王不嫁的花魁终于在今日达成夙愿。
而我又算什么呢？往日的美好烟消云散，记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痛。他在我的心上腕去了一块肉，彼此痛苦，而他却成了亲。
终是要离开的，这段孽缘应该由我的离开画上句号。
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得不为往后盘算着。
整个沈家，就只剩下自己和女儿。离开的话，钱，是必不可少的。幸而父亲给自己的陪嫁当中放了不少银票、地契，而此时，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候。
下身传来撕裂的疼痛，生完孩子的后劲还在呢。此时走是走不了了，等等吧，养好身子。
拉开床帘，烛火摇曳，小七在外头隔间酣睡。
如此过去一月有余，日子倒是平淡。平常不大见楚淮身影，新来的侧王妃出乎意料的和蔼可亲，对待下人刚柔并济，颇有大家风范的模样，倒是让我重新评判起烟花女子。
月黑风高的夜晚，小月拿上细软，我抱着孩子，带着奶妈登上了马车。
非常顺利的出了王府，顺利到我怀疑这是楚淮在放我离开。怎么不是呢，这怎么能瞒的住他呢？我能离开，那也只能是楚淮想让我离开。
一双眼睛盯着马车离开了王府，离开了京城。
“她们若是有事，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必当保护好王妃和小郡主！”一群死侍跪地说着。
“去吧。”
“王爷，小月不解。”
“什么？”
为何王爷从不和自己亲近，为何王爷每晚都会去默默守候着王妃，既是喜欢王妃，为何将自己带回成亲，又为何放任王妃离开？
小月不解，难道自己是烟花女子就可以不被尊重？爱慕了摄政王十三年，终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太多的疑问，小月无从开口，却也开不了口。
“没什么。”
3
小郡主一路上躺在奶妈怀里睡得香甜，马车走走停停，天气太热或者晚上的时候我们会进客栈歇歇。终于经过了三四天的路程，我成功抵达了我父亲留给我的房子。
一共有六间房，一切安顿好了之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女儿没有父亲，这是我首先考虑到的。如果楚淮留我父母一命，没有成亲，那么我必然会留在王府，对他感恩戴德。可是他却杀我全族、成了亲，这样我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为楚淮，我的女儿没了父亲，我把错推在他身上我想是无可厚非的。
父亲还给我在这里留下了几件商铺，十几亩田地，就像是早就为我算好了这一天。
我把多余的商铺都租了出去，只留下了一间，我把它改造成了酒楼。
痛苦与日俱增，只有酒才能让我解脱。
我偶尔会在这里喝的酩酊大醉，然后会被一双大手拥抱在怀里。
我无法清醒的面对楚淮，清醒的时候我透过他的脸看见的只有血淋林的父母和他成亲时火红的衣裳。而喝醉后，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诉说对他的思念，亲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
闲暇时我会带着翼和逛逛集市，等翼和再大一些我便亲自教他读书写字。翼和聪慧，学什么一点即透，却也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
“母亲，别人都有父亲，为什么我没有父亲？”
比如像这样的，这可让我怎么说呢，那我便和她说你父亲打仗死了吧。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一语成谶。
战和八年，邻国匈奴进犯，楚淮被任命为大将军，战死沙场。
我始终没有等到他的一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