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阳伞下。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里还氤氲着水汽,没有有什么风。太阳偶尔会从云里出来,光洒在人身上毛绒绒的。
洛基喜欢街边拐角的这家咖啡店,红漆木桌上摆满了被照顾的不错的绿叶植物和小盆栽;器皿都是带着金色花边的瓷器,杯体薄如蝉翼一般,是极为好看的北欧装饰风格。再者,这里的布朗尼好吃极了。
两杯咖啡被送上桌子,还有刚刚点的甜品,甜腻的黑森林蛋糕,两柄精致的小勺躺在旁边。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洛基嘴里轻咬着小勺子,目光落在街边来往的人群身上——每个人都看起来光鲜亮丽,但作为侦探他知道,每个人的阴影里都裹挟着太多的不能言说。
“最近?我想想”索尔低头呡了一口咖啡:“巴基从南非回来了,听史蒂夫说他暂时不会再走了…大概就是打算settle down了吧。”
“唔,挺好的。”洛基撕开一袋糖倒进咖啡里,轻轻搅了搅:“史蒂夫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他了…职业杀手什么的,确实太危险了点……哦对,那他现在每天在做什么?像巴基那种不爽猫一样闲不下来的性格…在做私人保镖?还是散打教练?我们该找个时间去拜访的。”
“史蒂夫说他…开了个水果店。”
“唔??咳!”洛基觉得自己被咖啡呛到了,巴基开了个水果店?卖李子吗?洛基觉得自己能脑补出巴基每天一脸人畜无害乐呵呵卖水果的样子……还有出现突发事件巴基第一个冲上去一拳锤断坏人脖子的样子。
挺好的、挺好的。
下一秒,“嘭!!!”巨大的枪击声打破了一切宁静,条件反射般的,索尔瞬间起身,猛然伸手把洛基捞进怀里搂紧,由自己背对着枪声传来的地方,把自己挡在洛基和危险之间。
街上乱作一团,人们四散奔逃起来,推搡冲撞、哭喊和尖叫声混成一片。突然而来的枪击让人下意识以为遭遇到了恐怖袭击,几辆车发生了追尾,刺耳的警报声让现场更混乱。
没有后续的枪击声,索尔和洛基最先冷静下来,枪击发生在街拐角处,两个人帮着疏散了一下现场的人群便起身赶了过去。
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她身边的男人正手忙脚乱的脱掉上衣帮她按住汩汩冒血的伤口——一个肉眼可见的贯穿伤。能看出来他们正在拍摄婚纱照,女人的白色婚纱已经被血染成刺目又沉重的暗红,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
泪水和汗水混杂着落下,那个男人跪在地上朝过往的人群咆哮道:“帮我!求你们帮帮我!”
逐渐冷静下来的人开始帮着联系警方和医院,现场的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洛基冲过去,撕开那女人的婚纱拧成结实的布条勒紧大动脉抑制出血,索尔打电话给史蒂夫让他立刻带警员过来,同时过去安抚现场受惊的群众。身上沾满血的新郎跪在旁边几近崩溃,他们的摄影师看起来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脸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血泊中的女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摄影机摔落到地上滚到了一边。
“伤者情况怎么样?”史蒂夫拉黄色高警戒线进来,他接到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附近的警察已经在对案发现场进行了警戒了。唯一庆幸的是这并不是一系列恐怖袭击,并没有发生任何后续的枪击事件。
“重伤一人,轻伤六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初步判断是由狙击枪远程射击,伤者身份和其他信息都需要进一步排查。”一边的警探跟上史蒂夫在案发现场进行初步探查的步子,快速汇报着情况。
简单来说,他们现在几乎算是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史蒂夫站定,有些焦虑地捏了捏眉心。在最为繁华的市中心发生这种事情,无形却巨大的压力席卷过来。一旦被问责安保不力,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被弗瑞局长约谈的问题了。
索尔和洛基围了过来,洁癖严重的洛基也因为刚刚帮着救助伤者身上沾满了腥臭的血渍。无需多言,索尔伸手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目光沉稳而坚定,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在。
“话说…”洛基环视周围一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着史蒂夫:
“你得把你家巴基借给我们用用。”
巴基接了电话便赶了过来,在市政部门的监控室。
“嘿伙计好久不见!”索尔转身跟巴基打着招呼,洛基也笑着示意——果然和史蒂夫说的一样,巴基要回归正常生活了,他穿着极为普通的淡蓝色T恤和牛仔裤,脸上带着一点没剃干净的毛绒绒的胡茬,要不是那一身健硕的肌肉,他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真的看起来很容易被欺负——然而谁能想到他是个认真起来能在一公里外将人一枪爆头的恐怖存在呢。
“嘿——”巴基习惯性的拖着长音跟他们打招呼,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他知道自己如果被紧急叫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严肃的事情。
“来吧神枪手——看看这个。”洛基指着屏幕上刚刚的监控,不过眨眼间,前一秒两个即将结婚的新人正一脸幸福地看着镜头,用来往的人群当自己的背景墙,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有多幸福;下一秒,妻子便倒在血泊中,周围乱作一团,丈夫跪下来手忙脚乱的想帮妻子止血;又过了几秒,索尔和洛基出现在镜头里帮着救助伤者和疏导交通。
洛基将刚刚妻子中弹一瞬间的画面放大重播,巴基盯着屏幕,刚刚和善和温柔的气质一扫而光,换上了严肃而冷峻的神情,他的眼睛盯着画面,微微皱眉,脑中快速运转。
“史蒂夫,给我一张地图。”
拿出一支红笔,巴基在L城地图上他们所在的位置画了个小记号,又不时抬头反复看监控视频里那个女人中弹倒下的画面,不到一分钟,巴基在地图上用红笔标记出了一个扇形区域。
“按照这个范围,去找三十米以上高度的全部建筑,应该不会很多,辛苦你们挨着排查一下。”
史蒂夫站在巴基身后,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爱意和骄傲,一瞬间像回到两人小时候,谈天说地、对未来满是憧憬和期待,幻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变成很厉害的、可以拯救世界的大人——而现在,当谈到狙击、暗杀、侦查等一系列的问题,他的巴基是全球最顶尖的专家。
“戴维斯,过来拿着这个地图,帮我筛选出符合要求的全部建筑。”史蒂夫把地图卷起来交给身边的辅警:“辛苦了”。
“收到”。
与此同时,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女警察敲门进来,看着屋内的几个人,神情沉重严肃:“史蒂夫探长,那个女伤者因为失血过多,刚送到医院就……”
啧——
“我要现有的全部信息资料,全部。”
回到警局,史蒂夫依旧一脸严肃沉重。索尔和洛基站在一边跟着听现有的信息,巴基站在史蒂夫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警员莎朗手中拿着资料见,进行简单汇报:
“死者切尔西,女,26岁,独立经营着一家面包店,初步调查社会关系简单;
轻伤者A,杜比,29岁,切尔西的未婚夫,律师,在切尔西受到枪击时因为过度惊吓而撞上了旁边的栏杆,头部、腰背等部位有外伤;
轻伤者B,莉莉·伍德,25岁,是他们的摄影师,除了杜比,莉莉是离死者距离最近的人,她被吓坏了,腿上有撕裂伤口,脚踝处发生骨折,手术后医院应该会安排她与心理医生谈话;
轻伤者C,戴维,案发时恰好经过的路人,现场出现骚乱,戴维被追尾的车剐蹭到了腿,应该已经在进行缝合手术了,无生命危险——还有几起机动车碰撞事件,路边的商铺也多少都有财产损失报告……”
“除此以外,现场目击者中没有人看到枪手更没有人听到枪声,你们的猜想应该是对的,凶手应该在较远距离外利用远程狙击枪实施伤害。戴维斯已经在进行初步的建筑物筛查了,应该马上会有个结果的。”
“知道了,谢谢你莎朗。”
莎朗点点头示意,从屋子里退出去。几乎是同时,戴维斯抱着文件夹敲门进来。每个人都绷紧了弦,仿佛走路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按照划定的那个范围,高层建筑一共有十八栋,排除掉可能会出现视觉障碍的,一共有十二栋符合要求,需要注意的是这三栋。”戴维斯把资料放在桌上,手中捧着平板,将屏幕上的一个区域放大,指给史蒂夫他们看:“这里,这一片,是已经确定即将要被拆除的拆迁区,有几个老教堂,没有人居住,被断水断电,当然也没有监控,除了拆迁队几乎不会有人出没,如果要实现狙击而不引人注意,这三个地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当然其他九栋也需要仔细检查,外勤小队已经出发了,这三个地方我想队长你更愿意自己去?”
“是,辛苦你了,叫上C小队一起走吧,这就出发。”
巴基暂时从警局离开回到住处,由于不是在编公职人员,检查现场之类的事情巴基是不好直接参加的。
待拆的教堂处。
“老大,这一片已经算是危楼了,按照计划中午就该被拆除的,结果因为临时的断电中断了一下,好像是其他地方的拆迁影响到了供电线路,现在供电已经恢复正常了。我跟这边的负责人说了一下,他们会等到我们检查结束。”不远处几个身着橙黄色市政部门制服的中年大哥朝这边挥了挥手,身边停着几辆巨大的挖掘机。
这一片是以前的老教堂区,底下几层是教堂和配套建筑,顶楼上有个巨大号的时钟,报时的声音能传到几公里外,后来负责这边资金支持的地产商自己先破了产,加之这一片也被划归到拆迁区域,本来就已经破败废弃的房子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就拆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栋最高的,本计划早上拆除的,暂时被史蒂夫他们拦了下来。
没有电梯,只能走着上楼,还好他们运气实在不错,一上到顶楼就看到朝西的窗台上架着一支狙击枪,通体炭黑,反射着冷光。虽说这不是个禁枪的城市,但像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攻击性武器即使有普通持枪证的人也是不能合法持有的,商店里更不允许贩卖,除非是在黑市上或许有流通。
窗台上的木质栏杆上有由于开枪的后坐力留下的凹槽,细碎又新鲜的白色木屑衬着黑色枪托无比显眼——不会是巧合,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真是…意料之外……”洛基站在楼梯口,看着架在那里的枪,总觉得无比不可思议。虽说他们可能算是找到了第一现场,但是会有人开过枪后把凶器留在案发现场吗?这么大的物件,总不至于是忘记了吧?更不要说一把狙击枪自身就价值不菲。
“戴维斯,把这片区域封锁起来;黛西,跟拆迁队联系——如果不配合直接找市政,整个楼都需要作为第一现场被保存下来;C队,联系其他搜查部门暂时原地待命。”
“Roger that。”
史蒂夫对着对讲机简单下了几个命令,带过来的其他警员都行动起来,在周围拉起黄色的警戒线。直到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真的是在和时间赛跑。退一万步讲,如果巴基没有那么快的得出结论帮他们划定狙击点可能在的区域,如果这里没有经历短暂的停电让工程中止,如果他们再晚来一步,留给他们的都只剩下瓦砾废墟和掩埋在层层土块灰尘里的那把永远不会被发现的狙击枪了。
幸好,天算地算,凶手没想到他们有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