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尔烟（美女作家，执着于文字播种的狮子座女孩，写美文，喜美食，好美色）
01
彭磊按响门铃时，甘莹还在整理衣服，她嘟囔了一句“怎么回家还要按门铃”，然后继续关心她的衣服“我这穿着你爸妈会喜欢吧？”甘莹跟彭磊恋爱两年多，这是第一次见父母，她有点紧张。
彭磊的一句“傻丫头”还没说完，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大娘，很瘦，两颊深凹，颧骨凸出，头发呈现僵硬的黑，发根露出点点白色，上身穿一件浅蓝色格子短袖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下身穿一条缀满红花的蓝色裙子，她带着微笑，不安地搓着手。
“奶奶，您好”甘莹想都没想，甜甜的叫了一声。
“她不是我奶奶”彭磊丢下这句话，拉着甘莹进了门，甘莹瞬间石化，木然的被彭磊拉着走到沙发前。
“莹儿，这是我爸，我妈。”彭磊介绍到。
“叔叔阿姨好”甘莹还没从刚才的错误中醒过来，没了一开始的自然，尴尬的回应着。
一顿饭吃下来，彭磊也没介绍开门的大娘是谁，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娘对甘莹的热情，她总是冲她笑，给她夹菜。甘莹越发想搞清楚大娘的身份，趁着上厕所的空隙，她溜进了厨房。
“大娘，刚才对不起呀，你不是彭磊的奶奶，那你是彭磊什么人呀？”甘莹进厨房时，大娘正在收拾剩菜。
“他老家的亲戚，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姑娘，给我留个电话吧。”大娘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好似早就等着这一刻。
甘莹认真写下了名字跟电话，她见大娘第一眼就喜欢她，她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彭磊的影子，一样的踏实跟善良。
“姑娘，不要跟小磊说呀，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大娘小心叮嘱着，甘莹还准备问为什么时，听到彭磊叫自己，匆忙离开了。
02
大娘给甘莹打电话是二天后，大娘还是当天的那身打扮，只不过手上多提了一个袋子，她说准备回老家，临走前有点东西想让甘莹转交给彭磊，当作他们的新婚礼物，所以大娘要求甘莹，只有结婚了才能将这些东西给彭磊。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小磊找了你是他的福气，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大娘，跟你说，我小时候揍他可狠了。”大娘说起这些时眉眼都是笑，鱼尾纹仿佛穿越了到了过去，终于跟现在的自己握手言和了。
“大娘，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起码得告诉我是什么吧。”
“老家房子的地契。”
“这东西我可不能收，这东西应该留给你儿子。”
“看来小磊没跟你说，你把东西交给他，他会告诉你的。姑娘，小磊以后就拜托你了。”大娘说完就走了。
甘莹好几次想问问彭磊大娘的事，但想起大娘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忍住了。
一个月后，两家父母坐一起商量结婚事宜，饭局一散，甘莹有点微恼“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谈恋爱时几次三番不让我见你父母，这商量结婚，你不是走神，就是欲言又止。还没结婚，有什么不满我希望你能直接说出来”。
“我没有不想跟你结婚，只是，哎，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的。”
看着彭磊不愿意多说的样，甘莹越发生气，彭磊总是这样，很多事不愿意说，都要成为夫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甘莹走进房间，将大娘留下的布包丢给了彭磊。
“我是不懂，这是大娘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我现在给你，等你觉得我懂的时候，我们再谈结婚的事。”说完甘莹进了房间，随后彭磊激动地冲进房间，询问大娘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她。
03
“大娘说这是给我们的新婚礼物，还一再叮嘱我，说只有结婚了，才能把这东西告诉你。现在我们结婚还不一定，东西我先给你。”甘莹有点委屈。
“我……”彭磊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磊，我们都要结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再需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了。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
在甘莹的鼓励下，酝酿了很久的彭磊，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其实，大娘是我养母。我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她因为没法生育被婆家赶出来后，在娘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捡了我后更加不好过了。她靠着白天帮人做农活晚上做手工，没日没夜的干活，终于买了一小块地修建了两间房，就是这地契上的房子。
我十二岁那年，她突然找来了我的亲生父母让他们把我带走，说有人给她介绍了对象，嫌我是个拖油瓶。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亲生父母回了家。这些年她从没来看过我，我也没回去看过她。
前段时间，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我有女朋友的消息，非要见见你，我本是不同意的，但我亲生父母居然同意了。我心想让她见见也好，见到我如今这么好，她肯定很后悔当初抛弃我的行为。”
“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只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把地契给你呢？地契上还写着你的名字。”甘莹不解。
“谁知道呢？她也许是想弥补吧。”十五年过去了，彭磊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懂仇恨的少年了，但当年的两次遗弃还是给他心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他一直没过问当年遗弃自己的原因，因为他已经在心里把他们排除在外了，不管亲生父母对他多好，他都刻意保持着疏离。
04
“我今天走神，只是想起小时候她经常说‘等你小子以后找了媳妇，可千万不要忘了我’想想真是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总是怀念那段在她身边的日子。虽然很穷，但每天都感觉很开心。我甚至于还想，只要她提出来，我就把她接过来一起住。”彭磊说完将脸藏进了手掌中，身体开始抖动。
彭磊早已放下了对养母的恨，在她身边的那十二年，彭磊是幸福的，因为她给了彭磊所有的爱。所以多年后再见到养母，她变得如此苍老时，彭磊反倒恨了，恨她当初抛弃自己是为了追求更幸福的生活，那为什么要把生活过成这样，这是受过多少苦，才会让甘莹看到她第一眼就叫奶奶？
一个月后，甘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让甘莹回去一趟，有重要的事。甘莹有一种直觉找自己的人跟大娘有关系，因为对方说的地址就是地契上的地址。
彭磊觉得事有蹊跷，陪甘莹一起回了家。刚踏进那方熟悉的土地，彭磊心里五味杂陈。
老家还是当年彭磊走时的样子，只是破旧的门框挂上了白布和白灯笼，显得越发陈旧。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彭磊的心，他大跨步走进堂屋，正中间摆着一副棺材，上面放着的正是养母的照片，看到这张照片甘莹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彭磊则啪的一下跪了下来，但马上就被人拽了起来。“你跪什么跪，说，老太婆是不是把地契给你了？”说这话的是养母前夫的侄子，彭磊认识，总是来找他跟养母的麻烦。
“怎么回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甘莹大喊着冲了上来。
一下子围上来几个人，七嘴八舌中，甘莹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娘这个老房子，因地理位置好，即将面临拆迁。大娘无儿无女的，她前夫跟前夫的侄子一直想打房子的主意。三个月前大娘查出了肝胆癌，他们以照顾大娘为由直接住了进来试图找到老房子的地契，奈何一直没找到。
这三个月大娘受尽了他们的折磨，大娘死后他们还不放过她，在她贴身的口袋里找到了甘莹上次写给大娘的电话。
05
“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甘莹气愤的骂了一句，她好后悔呀，得知大娘的身份，应该早点劝彭磊回家见大娘的。
听完大家的说辞，彭磊冲到棺材前，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他大声喊着“妈妈”，要知道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叫亲生妈妈为“母亲”。
“老太婆一定把地契给你了，她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十五年前，我骗她她得了重病，她居然把地契改成了你的名字，你把地契给我拿出来。你不是她儿子，凭什么还要占着她的房子。”大娘的前夫上前拉扯着彭磊。
“谁说我不是她儿子，我一直没改名还是跟她姓，我过的生日还是当年她捡我的那天。只是，我这个儿子不想给她送葬，我想孝顺她呀。”彭磊咆哮完，然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瞪着两大眼珠子看着房顶。
到现在，彭磊才知道。原来，她是以为得了重病才让亲生父母接走了自己。原来这十五年，自己恨得毫无道理，到最后，她还想着自己，她把地契给甘莹，特意叮嘱不让甘莹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因为只有不知道这件事，不管大家怎么找他麻烦，自己都可以是局外人，这样才安全，到时只需顺顺利利领拆迁款就可以了。这是大娘作为母亲最后想到的，能为儿子做的事了。
一想到这，一口血从彭磊口里喷了出来。
“磊，你怎么了，别吓我呀。”看到彭磊这个样子，甘莹跟疯了一样，又哭又闹，扬言要报警抓人，众人见情况不妙，溜了。
“妈妈，你现在让我怎么办呀？你说想六十岁之前喝到媳妇茶，我媳妇找好了，她要敬茶给谁呀？你说想去天安门看看毛主席，毛主席的新相片已经挂上了，我要带谁去看呀？妈妈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孝敬你的机会呀。”彭磊趴在棺材上仰天长叹。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大娘和彭磊住的房间里还摆着两张床，好似大娘一直在等彭磊回来一样。整整三天，彭磊不让任何人进房间，自己茶水不进，睡在当年的小床上，面对着大床絮絮叨叨和大娘说着以后要如何如何孝敬她，仿佛如此就能让时光回到十多年前一般。
三天后，彭磊以儿子的身份给大娘操办了丧礼，并且还将大娘的前夫和侄子告上了法庭，他要他们赎罪，也替自己赎罪。结婚时彭磊刻意给大娘留了一个敬茶的位置，只是，彭磊知道，这些还是没有弥补自己心里的空洞，他悔，为什么在可以珍惜的时候，非要让爱变成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