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的下了一整天，风吹着树梢，天气有点冷。
秦超依偎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雨刮器来回的摆动，将前挡风玻璃上的雨珠刮去，雨点又落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雨刮器再一次的出动，将水珠扫开。很有意思的画面，雨刮器跟滴落的水珠进行着耐性的较量。
旁边的驾驶员杜涛在专心的开着车，旁边有一辆白色的捷达突然变道，强行插队到前面，他紧急刹车，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副驾驶坐上的学长，秦超学长是他进入公安大学以来最崇拜的学长。杜涛进入公安大学的时候，秦超学长已经毕业四年，但是每次开全校大会的时候校长总是会将秦超学长的事迹作为案例向全校师生讲演。
秦超学长在上学期间协助警方侦破了一起连环凶杀案，荣誉证书跟照片直到现在还存放在学校荣誉室里。
从那时起，杜涛就梦想着将来跟着秦超学长办案。人如果有了梦想，就在心里点燃了希望的光，就有了努力的方向。有句成语叫做“心想事成”，就是心里要有梦想，通过努力实现它。就在一年前，杜涛毕业之后，他的梦想成真了。杜涛进入到了学长所在的刑侦一组。
身为刑侦大队一组组长，秦超在整个刑侦大队都是一位很奇特的人，他不像警队里其他人那样强壮、粗鲁，个个都像绿林好汉。
秦超学长斯文儒雅，像个饱学的儒生。但是警队的绿林好汉们都会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儒生心存敬畏，因为看似文质彬彬的他侦破的案件让人不得不佩服，翻阅他侦破的刑事案件档案就会发现，全是毫无头绪的棘手案件。
在杜涛眼中，学长是个很奇怪的人，警队给他配的警车从来不开，开车的工作理所当然的交给了自己。
“学长，你为什么不开警队配给你的车，每天都让给我来开。”杜涛曾经问秦超这个问题。
学长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瞟了他一眼。说:“开车这种活，是粗人干的，我怎么能干。”
杜涛当然明白这是学长在跟他开玩笑，他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比较靠谱的是学长比较照顾他，还有一种可能是让自己开车，就相当于给学长配了一个兼职司机。不管是什么原因，杜涛还是很感谢学长的这一安排，因为在学长不用车的时候，他可以用警车载着晓梅去电影院，组长的专车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自己的专车。晓梅是杜涛的大学同学，后来发展成了女朋友，现在在警队的档案科。
其实，在秦超看来，开车这种累活是给粗人干的。
即将到达警队宿舍的时候，秦超手机响了。
“我是秦超。”接通手机，秦超说道。
这个时间，接到这个电话，杜涛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学长挂断电话后就命令道:“调头，去泰邦花园社区。”
“来案子了？”杜涛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秦超。
秦超表情严肃，眼中散出精锐的光芒，如临大敌一般，一扫之前的散漫神情。
“有人报案，泰邦花园社区公寓房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详细情况到现场在谈。”
这是秦超学长的习惯，在侦查现场之前绝不讨论案情。根据学长表示，这是为了防止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影响对案件的客观判断。
杜涛在看关于侦探的书籍的时候，看到福尔摩斯也有这种侦查现场之前丝毫不考虑关于案件的事情。
命案现场是在一室一厅的公寓屋里，门口的鞋柜里摆放着女性的黑色高跟鞋，客厅中间放置了一个白色的沙发几乎占据了客厅的一半空间，沙发上摆放着粉色的毛绒玩具，白色茶几上杂乱的放着化妆用品，还有黑色丝袜，中间夹杂着方便面包装桶跟剩下的外卖包装袋，电视墙上贴着胖嘟嘟的卡通小女孩，小女孩背着手，抬头看着星空。
被害者是一名年轻女性，手脚被束缚着，全身赤裸的蜷缩着泡在洗手间的浴缸里。皮肤苍白，由于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久，皮肤已经起皱。
“死者是女性，24岁，死因是溺水身亡，死者手脚被束缚，被人强行按在浴缸里，可以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负责现场侦查的老林简短的分析案情。
“死亡时间呢？”秦超问道
“根据尸体僵硬程度跟皮肤起皱程度推算，死亡时间是早晨七点到中午两点之间，确切的死亡时间要等到尸检之后。”老林露出无奈的表情。水温不同、体质不同，身体因浸泡而产生的起皱程度也不相同。考虑到水温因素，尸体被温水浸泡后僵硬过程也会延长。所以老林在没有尸检的前提下也无法给予确定的时间点。
秦超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没有经过科学的尸体解剖，老林无法给予准确的死亡时间点也属正常，没有经过科学实验给出的结论都是不严谨的。
秦超走到浴室内观察着案发现场，杜涛汇报着观察结论，“浴室内有两只牙刷，其中一只从颜色推断是男性使用，在浴室内发现了刮胡刀跟男性洗漱用品，可以确定这个公寓里还居住着一名男性，我推断是死者的男朋友。”
“嗯”秦超观察着捆绑死者的绳索，并指点着负责现场拍照取证的小李，从一些特别的角度拍照。其实不用秦超多说，小李会尽量拍多一些照片，留作以后侦办案件，同时也留作证据使用，他拍的很仔细，就连遗落在角落里的订书针都拍照留证了。
但是秦超似乎对捆绑死者的绳索更感兴趣，指点着小李从近距离各种角度进行拍照，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秦超对杜涛说道:“第一调查死者的社会背景，第二找到与死者同居的男性，第三明天早上七点，召集全员分析案情。”
召集全组人员开会是案件初期的既定流程，方便让全部组员深入了解案情，分析现在既有线索，并明确下一步工作安排。
全组人员彻夜未眠，每个人的双眼都布满血丝，但是精神都很旺盛。因为就在五分钟之前，刑侦大队的郑队长给刑侦一组全员下达命令。郑队表情严肃的看着在坐的每一位队员，用他特有的深沉的声音说道:“同志们，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谋杀案，是在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挑衅，也就是向我们所有办案警员的挑衅。我命令一周之内侦破此案，给挑衅者迎头痛击，不管他是谁，让他明白跟法律作对，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手铐跟法律的制裁。”
每个人都暗自鼓劲，誓要维护刑侦一组的荣誉。
“现在我们开始分析案情。”秦超适时的开始了案情的分析，“杜涛，你讲一下案情。”
“是。”杜涛关闭所有的灯，会议室瞬时暗了下来，他打开投影仪，一道白色的光投射到对面的墙壁上，墙上投影出被害者的信息，杜涛说道:“死者赵菲儿，女，24岁，苏江锡无人，2016年交通大学毕业。2018年6月21日下午6点，死者的邻居报警，赵菲儿死在泰邦花园社区32号楼3单元1902室，据了解这是出租公寓，房东姓王，他本人住在美国洛杉矶，公寓的出租与收租金都由房产中介来完成的。”杜涛环视一圈，确定其他人没有疑问后继续介绍道:“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证实，被害人死亡时间是2018年6月21日上午10点到11点之间，是谋杀者捆绑起来丢弃在蓄满水的浴缸里面溺水而亡，被害人死亡时裸体，没有在案发现场与被害人身上发现精液，排除强奸后杀人。值得一提的是案发现场没有发现被水浸湿的衣物。另外，从被害人身上的多处伤痕看，死者被害时有过抵抗。”
“案发现场没有发现被水浸湿的衣物，是因为死者被害时没有穿衣服，还是因为作案者在被害人死后又脱去了死者的衣服呢？”郑队开口问道，眼睛从墙上的投影上转移向秦超。
“我们现在正在扩大搜索范围，在小区垃圾桶以及小区周围一公里范围内试图找到曾经被水浸湿的衣服，没有任何发现。”秦超回答，继续说道:“从被害人被发现时仍被捆绑这条线索来看，被害人被害时没穿衣服的可能性比较高。但是也不能排除被害人死后被作案者剥去衣服，以掩盖作案后遗留下来的线索的可能性。”
郑队点头，将视线转移到墙上的投影。秦超示意杜涛继续介绍案情。
“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被害人的手机跟钱包等财物，不排除入室偷窃被发现后杀人的可能性。另外，根据走访死者邻居，我们掌握到一条重要线索，一直以来，死者有一个同居的男朋友，这一点从案发现场得到了证实，现场有男人用的刮胡刀跟男用牙刷等生活用品。”
“根据报案者的证词，下午看到一位年轻男子神情慌张的从案发现场离开。根据报案者描述，这位年轻男子就是被害人的同居男朋友。”
“找到他了吗？”郑队问道。
“已经将他列为一号犯罪嫌疑人，正在从被害人的同学以及社会关系中侦查他的下落。”秦超回道。
一盏硕大的乌丝灯在陈翔的头顶上照射下来，在灯的炙烤跟照射下，陈翔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恐惧。他想过无数次这种情景，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过了不到24个小时。
他环视四周，灯光的照耀下，他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周围可能会有很多人看着他，但是却很安静，又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陈翔心里感到了一丝孤单，他的身体不自禁的颤动，就像人在寒冷的环境中身体不自禁的颤抖一样。
几个小时以后，陈翔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他知道前面有人，就坐在他的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他的孤独感慢慢消散了些。
杜涛看看旁边的学长，学长在盯着陈翔的一举一动，陈翔在灯光下左右观察，似乎想看清周围的情况。杜涛知道在这种光线的照射下，对于陈翔来说四周一片漆黑，他什么也不能看到。
“姓名？”得到秦超首肯，杜涛开始了审讯。
听到声音，陈翔抬头看向前方，想看清说话的人。但是在灯光照射下，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抬起手想要遮挡住眼前的灯光，没能成功，他的双手被固定在了桌面上。
“姓名？”杜涛加重语气，重复的问着。
“陈翔。”
“年龄？”
“27岁。”
“职业？”
“公司把我解雇了，我没有工作。”
“2018年6月21日下午5点26分有人看到你从泰邦花园社区32号楼3单元1902室出来，是吗？”
被问到这件事，陈翔就像被人打了一拳神经质起来，全身颤抖着，说:“我没有杀她，我到的时候她就死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问你‘是’还是‘不是’？”杜涛加重了语气。
“是。”
“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我女朋友。”
“赵菲儿是你女朋友？”
“是的。”
“赵菲儿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浴室发现了她……她就在水里……我害怕了……活人不可能在水里待那么长时间，五分钟，哦，不，十分钟……可能更长……”
“问他死者财物的事情。”秦超对杜涛说道，他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陈翔的一举一动。
“我们在你身上发现了赵菲儿的钱包跟手机，你怎么解释？”杜涛按照秦超的指示问道。
“她已经死了，用不着手机跟钱包里的钱了。”，接着又解释道:“我欠别人一些钱，所以我就拿走了，她用不到这些钱了……”他有解释了一次。
“你的女朋友死了，你却惦记着她的手机跟钱包？”杜涛压抑着怒火。
“我欠别人钱，赵菲儿活着的时候会帮我把钱还上，现在她死了，她不能替我还钱了，我就拿走了她的钱包……还有手机。”
“为什么不报警？”
“我看见菲儿死了，我很害怕，我想报警的……真的……我真的想要报警的，我都拨打110了，可是我怕那些警察，哦，不……警方……我怕警方怀疑是我杀了菲儿，我就挂断了电话。”
“2018年6月21日上午10点到11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杜涛不想再前面的问题上纠缠了。
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陈翔却一时想不起来了。人在这种强光照射下，会很快进入疲劳状态，人在疲劳状态下大脑会反应迟钝，是很容易分辨出被审讯者是否说谎。秦超一直在观察着陈翔，他原本白皙的脸上因为极度恐慌而苍白起来，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秦超看到他的眼睛看向上方然后向左转动，说明他在回忆。
“前一天晚上我跟几个哥们一块烧烤到凌晨，我们都喝多了，跟旁边的一桌发生了口角，后来动起手来，再后来警察来了就把我们都带走了，直到昨天下午4点才出来的。”
秦超抬起手，用食指指了指陈翔，扭头看向镀膜玻璃后面的王鹏，王鹏明白秦组长的意思，组长是想让他核实陈翔的说的话，他立刻拿起电话拨打号码。
“也就是说6月21日直到下午4点，你一直在警察局？”
“是呀，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杀菲儿。我还需要菲儿帮我还钱呢。”陈翔哭丧着脸，继续说道，“我欠李老板好多钱，一直是菲儿帮我还的，菲儿死了，就没人替我还钱了，我真的没杀菲儿……。”
“你说你欠别人很多钱？欠谁钱？为什么钱他钱？”杜涛有些不耐烦了。
“我去年跟李老板借了5万块的高利贷，利滚利的，到现在欠他30多万了。”
“李老板是谁？”
“他在芙蓉街开了个小额贷款公司，我听人说他这边放款快，谁曾想他是放高利贷的，后来我就还不上钱了，李老板带人找到我住的公寓，逼着我还钱。当时菲儿也在的，李老板要砍掉我的手指头，菲儿为了救我，答应帮我还钱，李老板就缓了些时间。”
“赵菲儿只是一个小职员，她哪来的钱帮你还高利贷？”
陈翔犹豫着，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不说出实情来，警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低着头，小声嘟囔着说道:“菲儿的老板一直对菲儿有意思，我就求着菲儿去找他老板借钱。”
“说清楚！”杜涛大喊道。
“菲儿的老板，就是那个曙光律师事务所的方程，他一直对菲儿有那个意思，我就求着菲儿答应方程的要求，然后跟方程要钱。”
“赵菲儿答应了？”杜涛冷冷的问道，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但是他想起秦超学长跟自己讲过的话，一时间他记不起原话是怎么讲的，但是他一直照着学长的话控制着内心的怒火。
“起初菲儿死都不肯答应的，经过我苦苦哀求，如果她不答应，李老板真的会砍掉我的手指头，说不定还会砍掉整个手的！菲儿不得已，为了救我只得答应了。”
“你们拿到钱了？”
“一个月以后，菲儿陆陆续续还了十几万。”
“后来呢？”
“后来，方程那个王八蛋就不给钱了。”陈翔越说越激动，“菲儿陪了他那么长时间，跟他要点钱怎么了！那个王八蛋每天挣那么多钱，有钱人都他妈的抠门！”
“说话注意点！”杜涛喝止了他。
“我们掌握到你在王府花园租了一套公寓，跟你同居的女子是是谁？”秦超看到杜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继续让他审讯下去，只会节外生枝，秦超接替杜涛继续审讯。
“那是我女朋友。”陈翔听出审讯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害怕对方会对自己动手，但是听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心里踏实了下来。
“你说过赵菲儿才是你的女朋友？”
“菲儿陪了方程那么久，我总不能还娶她吧。”
“组长，经过开发区警局的证实，他说的是实话，6月20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一直到6月21日下午四点，他一直被拘留在开发区警局。”王鹏的声音在便携式耳机里传来，说明陈翔有了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继续审讯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秦超示意停止审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