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夜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周围一片昏暗,窗帘半掩着,城市的灯光星星点点透进来,橘黄,或者雾蒙蒙。她眨了眨眼睛,向右偏过头,看到他的肩膀大半露在外边,粗糙的,老男人的肩膀,打着不打折扣的鼾。她伸手想拉起他的被子,突然他一阵咳嗽,震动了整张床,于是她没了兴致,翻身向另一个方向。如果第二天早晨他发现自己重感冒了,隔天死于发热,那也不是我的责任。
一
“有时候我会想起高中的时光。校园很大,我不爱学习。我的初恋,举着手机给我照很多照片,像素奇渣,显得我的眼睛很黑很黑。”
她点击发送,配图是自拍。朋友圈瞬间叮咚叮咚响起来,七八个赞,五六条评论。
“贱。”
忽然看到有这样一条评论,评论的人似乎是某个久未联系的大学同学,没有备注想不起来是谁,她晃了晃手机链,删了这个人。
没有必要跟这些人计较,她目标清晰,行事果决,并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谓的嫉妒,她想。嫉妒。是没有必要计较,可是好久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针对她了,她感觉不对劲。不行,这谁?甚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隔壁的男同事刚好站起来向这边望了一眼,及时捕捉到了这一细节,趁机献殷勤:“哟,是什么惹咱们大美人儿不开心啦?”
她将胳膊肘撑在桌面,挺起上身,斜着眼看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男同事讨了个没趣,无奈地翻个白眼,坐下去。
她还在考虑那条评论,那恼人的评论,自以为是的评论者,我知道我的路该怎么走,我走得很好,光明正大,我要让你为这无端的嫉妒无地自容。谁?是谁?她想翻那人的朋友圈寻找线索,旋即反应过来,人已经删掉了。仔细回想那人的微信名,依稀记得……有一个o字吧。没什么用。也许剩下的好友里有我们共同的?找不到也罢。
“刚评论贱的是谁?”
点击发送,瞬间又是七八个赞,没有评论。
看看时间,该下班了。
男同事又探过头来,故作潇洒地:“一起喝一杯吗?”
她抬起眼睛瞥他一眼,妩媚地一笑。
他以为成功了,克制着声音中的窃喜,又说:“你说地方,我请……”话音未落,被她的铃声打断。
“Honey?”
她转了过来,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拎起手提包,轻盈地起身走出去。男同事呆呆地望着她摇曳的背影,只感觉灯光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二
她,毕业于某财经大学,一年左右,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精明能干,收入不薄。高中不爱学习,大学却开始下功夫。也许因为大学时她开始明确人生目标了。她很好强。似乎内向,平时没什么朋友来往。但是她从大学开始就是学校的话题人物。原因自然不外乎那些八卦了,她是单亲,但是家境殷实,长得又美,也一向不是什么乖孩子。
但,最主要的原因……不难猜出来。
他们看起来像是父女,她腻着他,发着嗲。侍者有礼地避让着他们的眼神和谈话。
侍者离开前,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她好奇地回敬一秒注目。
她偏过头看看他。没有魅力的老男人,浑浊的眼珠,显出贪婪的敛财欲望。不,我们不像父女。她凑过去吻了他一下。瞧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代表着他的过往,他的历史,那辉煌的发家史,那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贤良淑德,坚韧智慧,给他生一堆孩子,皮肤松弛,品味低级,他曾经爱她,将她视若珍宝,许诺给她所有,买最好最大的房子,买最美最贵的花,让你下半辈子再也不要受苦,我们恩恩爱爱到白头——老婆已经有白头发了,老男人可怜她,仍戴着那枚婚戒,出门鬼混,回家拍拍土,换上好爸爸好老公的皮,在地上打滚。
哦,他现在在我手里。她认为自己操控了他,但是她错了。老男人不介意她翻他的手机,相册短信数不清的证据,他懒得删,也懒得解释。
她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她茫然地抬起头,去抓天上的星星,扑了空,竟滚下山去。
后悔吗?男人每个月按时打钱,在市中心为她买了房——房主自然是他自己,平时首饰珠宝不含糊。老男人好就好在阅历丰富,不无聊,会哄人,会体贴。
他微笑着,抓起各种东西往她嘴里塞,她吃吃地笑起来,伸手去摸男人的脸,男人抓住她的手,放下来,放在她自己的腿上,不知怎么地,就开始给她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