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哎！你听说了吗？隔壁部门的小沈要跟她老公离婚呢！”
“真的假的？前段时间我还听说他们一起去旅游了。”
“如仪应该知道吧，小沈他们跟你一个小区的。”她碰了碰如仪的胳膊。
如仪低头搅动着咖啡，“我不是很清楚……”
“如仪怎么会知道？”赵霞抿一口红茶，“人家正跟老公蜜里调油呢，哪像我们这么闲，管这种事情。”
“对哦！人家是大学恋爱结婚，现在又在一个公司里。四年了，还是像新婚一样腻歪。是吧？”小陈偷笑着，看向如仪。
“叮。”
汤匙碰到杯壁，她的手停下来，“嗯……”
小陈又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早知道我读书也勾搭上一个，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得了吧，人家如仪是肤白貌美，跟老公站在一起那叫一个金童玉女！你有什么？”赵霞撇撇嘴。
“你说什么！”小陈作势要跟她闹起来。
如仪饮尽最后一口咖啡，“快到晚饭了，我得先去超市再回家做饭，就先走了啊。”
“那下次再约啊！”赵霞挥挥手，扭头又跟小陈吐槽，“看看人家，多勤俭持家。你得学着点才能嫁得出去！”
今天周日，正好是超市打折的日子，如仪思考了一下，精挑细选了些用得着的东西，还用积分换了张购物卡，之后才大包小包地拎回去。
超市离小区并不远，十五分钟后，她站在了家门口，把东西堆在地上，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门后，看到了被人随意踢在门边的皮鞋，下意识地喊了声：“老公？”
客厅一片昏寂，只有窗帘的透出些微西斜的路灯光，映在墙壁积灰的相框上。那里，一对男女头靠着头，相视而笑，一脸的幸福甜蜜。如仪扭头，看向映出白色灯光的书房，“老公……”
无人应答。
她只好再高声确认道：“老公，是你吗？”
书房总算不情不愿地传来一声，“嗯”。
她搁下钥匙，打开客厅的灯，把门外的东西一点点搬进来，再靠近书桌的背影，“老公，你加班就回来了啊？我买了鱼回来，晚上我给你做好不好？”
桌边的男人紧盯着电脑，皱着眉头，身边淡淡的烟味弥漫着，“不用，我吃过了。”
“怎么这么早？”
“加班后老板就点了外卖，和他们一起吃了。”杨建的眼睛仍没有离开屏幕。
“天天吃那个怎么行？”她也皱眉了，“要不我给你熬点汤吧？”
“啧，都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他不耐烦地抬高声音。
“唔，好吧……”她慢慢退出书房，“那我晚点做，到时候你喝点汤补一下吧。”
杨建没再回应，一动不动。
她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播放综艺的电视，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结婚四年，他对于自己的感情似乎也随着时间渐渐消磨掉，一回家便是呆在书房里，连她的脸都不想看见，多看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脾气暴躁。
她叹一口气，慢慢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聊天界面。
一条消息横陈在屏幕上——
“小如，我真的很开心你能答应我的告白，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有多紧张，紧张到我的手都在发抖。可当你答应我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幸运到能跟你相遇，幸运到能跟你在一起，幸运到今后都能由我照顾你。小如，我会让你幸福的！”
她伸手轻轻摩挲着，脸上慢慢爬上了微笑。
2
深夜，如仪强忍着困意，再一次敲响了书房紧闭着的门，“老公，已经很晚了，还不睡吗？”
书房里只有键盘的声音穿出来。
“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那个鱼汤我放在锅里温着，你记得喝啊……”
话罢，她慢慢踱到卧室，把自己扔在被窝里，闭上眼，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仍记得，记得那天下午，她拿着医院的报告单回到家的时候，他的样子。
自从想要个孩子之后，杨建便再也没沾过烟酒，可是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桌上的烟灰缸里放着一支点燃的烟，应该是他借此缓解自己焦急的情绪，但始终没有往自己嘴里放。
“怎么样？”一见她进门，他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拆开看起来。
结婚两年来，如仪的肚子丝毫没有动静，试了种种方法，好像怎么也怀不上。无奈之下，俩人去了有名的医院，打算仔细检查看看。领报告的那天下午，杨建被徐总叫去开项目会议，于是他一结束便回到家里，等着如仪去医院把报告领回来。
如仪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过，她低垂着头，坐在他身边，默默无言。
“”的字眼像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拿着文件，一动不动。薄薄的纸张抓在他用力到发白的手心里，不断颤抖。
“是我啊……”他艰难地开口，“是我的问题……”
“杨建……”如仪靠近着，忽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忍下心中的酸涩。
“如仪……”他慢慢抬手回抱着她，静默一瞬，又一字一句道：
“……我们离婚吧。”
她浑身一震，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他别过头，“你这么喜欢孩子，连孩子的衣服都挑好了，现在却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还是——”
“我不！”她打断他，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我不会离的！”
“可是孩子……”
“孩子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好不好？”她死命抓着他的衣摆，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任由眼泪湿了他的衬衣，“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们不离好不好……”
“如仪你又何必……”
“没关系的，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的……只要有你在，家就在……”她睁着泪眼，努力抬起头，在他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一直都知道，她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相对于孩子而言，他对她来说更重要。
自从那天之后，杨建没再提离婚，孩子的事情也被俩人抛至脑后，他们依旧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打拼着。
可是俩人之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从一开始的自怨自艾变得脾气暴躁、与她疏远……她知道他心里难受，可她又何尝好受呢？
夜已深，如仪埋在枕边，皱着眉，似乎在梦中也困扰着，一滴泪顺着眼角，缀在脸颊。
3
一大早，杨建从房里出来，自顾自吃过早餐之后，便走到门口。“你快点，要迟到了！”他打着领带，扭头皱眉道。
“知道了。”如仪匆忙把早餐的碗碟拿到厨房，却因为堆得太高，让上面的碟子碎在了地板上。
听着噪音，踩在皮鞋上的男人越发不耐，“你在搞什么啊？”
“没、没事……”她慌忙把餐具堆在洗碗池中，准备把地上的碎片捡进垃圾桶，直接让锋利刺入了柔软手指的之间。
“快点啊！”
“来了来了。”她用纸草草包裹住鲜血淋漓的手，匆匆跟在杨建后面出了门。
上了车，杨建转动着方向盘，如仪紧紧捂住伤口，曾经作为七夕礼物的吊坠横亘在俩人之间，随着摆动发出细小的声音。狭小的空间里俩人相互无言，竟也显得空阔起来。
“那个……”如仪抿了抿唇，“我刚刚放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还把手弄出血了……”话罢，还把受伤的手往他那边移了移。
“你怎么又把碗打碎了？”他下意识皱着眉，“今年你打碎了多少了，这样又白花多少钱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还有房贷要还啊？”
如仪被他陡然抬高的声音吓得怔了怔，而后低下头，手也顺势垂在身侧，“嗯……”
车停在公司的车库，俩人挤进了人多的电梯。如仪拼命往杨建身边靠拢，将手背在身后。
眼尖的赵霞向她打招呼：“哟！如仪，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他看向她。
“没什么事……”她下意识往后藏起来。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杨建举起她的手，关切地盯着伤口，“怎么弄的？”
“就是今早收拾碗筷的时候……”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轻呼着伤口，眉眼间溢满了心疼，“我办公室里有药箱，待会你过来找我，我帮你包扎吧。”
“……好。”如仪欣喜地弯了弯嘴唇。
“啧啧啧。”赵霞眯着眼，“看看你们这个样子，真是令我们羡慕啊！”她说得很大声，惹得众人纷纷扭过头来。
“赵霞，你别说了……”如仪推了推她，低下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仍笑着。
出了电梯，放下文件的如仪，走向了杨建的办公室。
她刚准备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重重地坐到转椅上，然后便是男女暧昧的调笑声，她心下一惊，手扶在门上，似乎下一秒便会狠狠把门推开。
然而她只是颤抖着把手握紧，重重敲着门：“杨建，你在吗？我要进来了！”
里面似乎受到了惊吓，没过一会，便有女人推开门走出来。
她低下头，紧紧闭上眼，不敢乱看。
她只是在害怕面对，害怕自己要是看到了什么，这段感情便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了……
“怎么？不敢看？”杨建走出来，倚着门边，冷笑着，“怕什么啊？我跟她又没什么，再说了，就算我再怎么玩也不会带个野孩子回去给你养的，放心吧。”
“杨建！”如仪也冷着声，“你能不能总拿这件说事？”
他冷哼着，“本来就是这样……”
“你们小两口在这吵什么呢？”路过的徐总停下脚步，“我大老远就听见了。”
“没什么，徐总。”杨建立马扬起笑容，揽过如仪的肩膀，“我想给她包一下伤口，她偏说不严重不让包，怕耽误工作时间。”
“哎！小如啊，这可不对。”徐总闻言皱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伤口包好了才好得快啊！”
如仪扯了下嘴角：“您说得是。”
“就是嘛！”他侧头对她笑笑，再转过头，“那徐总，我先带她进去包扎一下？”
“去吧去吧，老婆就是用来疼的”徐总笑呵呵的，“之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上次那个客户的要求有点变化。”话罢，他往洗手间走去，边走还边笑着自言自语：“唉，现在的小年轻啊……”
杨建目送着徐总走过转角，随后关上门，他的屁股往桌后一坐，“药箱在那边的抽屉里，你自己处理，可以吧？”
如仪点点头，眼神却暗淡下去。
如仪包扎完伤口，回自己部门的路上，默默叹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她苦笑着，只要他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嘘寒问暖一下，她的心好像也跟着沸腾起来似的，然后每次又被他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低头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全然不知转角一个男人正快步走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那人扶了自己一把，她怕是会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