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身边,医院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脸上,我眨眨眼,适应着这样的温暖。
我浑身酸痛,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我手中,我抬头看着床边的男人。
“你是谁?”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叫李杰。”
“那……我是谁?”
李杰愣了一下,很快告诉我:“你叫阿昔,没有亲人。”
“……我们真的是情侣吗?”我试探着问。
“当然,咱俩都已经谈恋爱谈三年了,你从楼梯上摔下去磕到了脑袋,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
我迟疑的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眼前的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长相憨厚,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李杰的表情似乎有瞬间的扭曲,但马上就恢复如常。
“我出去打个电话。”他说。
我看着他走出去,便掀开衣服查看身上的伤,白皙的手臂青紫交错,小腿上的擦伤隐隐作痛,受伤最重的地方还是脑袋,那里缝了一针又一针。
没过多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李杰走进来,他似乎心情不错,带着笑意径直走到我床边,眼神温柔:“宝贝,我们出院吧。”
我同意了。
一路上李杰都很高兴,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我也笑了笑:“是有什么喜事儿吗?”
李杰偏头看了我一眼,混浊的眼中压抑着狂喜,意味深长道:“我们就要发财了。”
夏日炎炎,我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李杰的家在一处筒子楼里,发黑发霉的墙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股臭味从角落里散发出来,垃圾堆的满地都是,不知名的黄色液体从我脚边流过。
李杰虽然邋遢,但对我十分体贴,不时嘘寒问暖,常问我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哪里不舒服,每天都会看着我按时吃饭,睡觉,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甚至于为了我,辞了自己作为维修工的工作。
但有一点,他不许我出门,理由是担心我病后会在外面出意外。
李杰还告诉我,我们已经同居很久,我开始慢慢适应失忆后的生活,在李杰家住了下来。
但很快,我发现李杰家里的东西都是单人份,单人床,枕头只有一个,没有任何女性衣物的衣柜。
难道李杰在骗我?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我暗暗心惊。
李杰最近出门的频率开始变高,常常是清晨出去,入夜才回。
我常常能感受到他坐在床边,打量我的目光。
我不想再被这样看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一天,天空刚微微透亮,他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如往常一样穿衣出门,我在窗帘后默默窥视,目送他离开,跑下楼叫了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师傅跟在他身后,没多久,李杰走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匆匆付了车钱,抬脚就跟了出去。
我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借此掩盖身体,李杰警惕的环视一周,幸好他并没有看太久,观察的不是那么仔细,也没有去前台订房间,而是直接上了楼,敲响了房号7223的房间的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的身影没入房内。
我趴在门缝上细听,但酒店隔音做的很好,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在我有些灰心,准备离开的时候,转身的一刹那,脖颈突然被人从背后扼住,随机,湿润的毛巾覆上口鼻,我眼前一黑。
不知道在迷茫中沉浮了多久,我的意识还昏沉,外界的谈话声却不受控制的钻入我的耳朵。
“陈哥,你就放心吧,医院都检查过了,器官都健康,随时能取‘货’”
是李杰的声音,我的心一点点凉下来。
“那就好,不过兄弟,我多问一句啊,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卖自己女人的,你怎么这么狠?”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嘿嘿。”
还是一如既往的笑,但这次不再老实木讷,而是带上了让人生寒的狠毒。
“我也不瞒你,跟你说实话吧,这女的是我捡回来的。一个月前的晚上,我喝多了,在路边儿看见她一个人走,脑子不清醒,就把她给强奸了,她挣扎的太厉害,我没忍住给了她脑袋一下,看见血的时候就吓清醒了,赶紧把人送医院,你猜怎么着?人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还把我当男朋友,哈哈。”
原来如此。
都结束了,我想。
“那陈哥…我也不知道这女的怎么起疑心的,人都跟过来了,你看,要不咱们把交货时间提前?你把她带走,钱给我。”
老陈笑了笑:“好啊,正好我的耐心也有限,你准备好了吗?”
“……你什么意思?!”
迎接李杰的不是发财,而是手术刀。
境遇转换,我站在床前,抱臂冷冷的俯视着手脚都被锁在床上的李杰,身边站着器官贩子老陈。
从一开始我就不信任李杰。
我在检查过身上的伤后,便在门后偷听了李杰的电话内容,通话对方了说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单单是李杰的话就已经足够让我心惊。
30万,分成,失忆女人,交易,肾。
一系列词联系起来,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李杰在联系器官贩子,而我,就是他们口中待宰的羔羊。
为什么?
我心中惊涛骇浪,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就是从这一刻,我开始怀疑李杰编造的“男朋友”身份。
而后来李杰口中的“发财”以及各种独居的生活痕迹都再一次加深了这些猜测。
趁着李杰洗澡,我偷偷打开了他的手机,幸好,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我快速点开电话簿,找到与我出院那天日期吻合的电话号码,迅速记下然后将一切恢复原样,平复狂跳的心脏,如果李杰在这时推开门,我的下场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
也许是因为我无处可去,所以李杰有充分的自信,他慢慢的开始不限制我的自由,准许我在小区内活动。
我趁机在公共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那通扭转命运的电话,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告诉对方,我已经知道了他和李杰的交易,老陈起初被我这个器官预备库的来电惊了一下,随即语气有些恼怒,看样子是对李杰泄露计划十分不满,他马上就想挂了电话。
然而很快,他的心情转好。
因为我告诉他,我有个更好的器官人选,并且我不要一分钱。
我不喜欢李杰注视我的眼神,因此我提前了这个计划,让老陈约他见面,准备好要用的东西。
哪怕是失忆了,我也不会任人摆布,更何况,我对李杰没有任何感情,潜意识告诉我,我排斥着他。
而我唯一关心的答案只有一个——我是谁。
现在,所有的事都真相大白。
李杰的哭嚎吵得人心烦,脸上鼻涕眼泪横流,他开始求我,求老陈,可无论是我还是器官贩子,都不会动一点儿恻隐之心。
我特意吩咐了老陈只给他打半管麻醉,我要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器官被从身体里掏出来。
老陈狞笑两声,泛着寒光的刀刃没入身体,
温热的血汩汩涌出。
我转过身去,窗帘是拉着的,只有一线光投过来,房间内的灯没有温度。
李杰的胃已经被取出来了,血淋淋的,瘫在床上,像一头死猪。
我还没有忘记寻找自己的身份,我开心的想,我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我转身,准备开门离开,去公安局报案,报两个案子。
可是脚步还没有迈出,我的眼前就划过一点寒光,倒下之时,老陈的笑容倒映在我放大的瞳孔中。
是我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