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斜靠在店门前的青石案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握着《陶庵梦忆》,看一会书,眯一会眼,阳光打在他身上,好不舒服。
院落内更是乐的清净,什么亭台楼榭,雕梁画栋,通通都没有,却是几株兰花怒放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这是老戴媳妇最爱的花。
老戴媳妇别看已经50出头了,可人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岁月没能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些许痕迹,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也难怪平日里跟老戴出门,逢人便受到议论,说你看老戴已经年迈,可他媳妇咋越活越倒回去了呢,如此看来,倒不像个常人,怕是妖了。
老戴媳妇大名朱鹊玲,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她比做是妖的时候,她忍俊不禁的笑了,那兰花指攥着青丝巾往嘴边这么一抿,活脱脱像是从《聊斋》中走出来的花妖。
认识老戴的人都说老戴好福气,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娶像朱鹊玲如此这般美丽贤惠大气的女子,可只有老戴自己知道,他的媳妇跟他的家族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两家的祖上是世仇,不管因为什么结下的梁子,总之到了老戴的上一辈,两家已是斗的不可开交,朱家原本有一个儿子,朱鹊玲是老二,在一次两家的这争斗中,朱家老大不慎跌落马下,当场身故,朱家自此一蹶不振,好几年都提不起来精神。
再看老戴祖上这辈,得知朱家大儿子去世后,自然也是停止了敌对活动,两家算是缓和了。
这个时候老戴做了一个决定,他带上自己的物品,马不停蹄的来到朱家,一进门就单膝跪地,开门见山的说道要给朱家当女婿。
朱家的大当家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自家的仇人后代竟然敢冲上门来提亲,古今这么多年来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大儿子刚刚陨落,这戴家的小伙子虽然莽撞了点,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恩怨暂且搁置一边吧。
往后的日子自不必多说,老戴和朱家小姐在一起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就这样,一直过了这么些年。
入夜,渐微凉,老戴拿出一件外套给在屋外赏月的夫人披上,夫人回过头来冲老戴会心一笑。
“咳咳咳”朱鹊玲掩饰不了自己的咳嗽,这声音在老戴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别看了,外面凉,咱回屋去吧。”老戴心疼的说。
“你说,我还能再看几次如此皎洁的明月,当家的,以后的时日倘若我不在了,你可要多抬头看我,因为我也会经常看你。”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鹊玲害病已一年有余,原本肤白貌美的模样现在却好似脱了一层骨,经不得半点风吹雨淋。
“你看你,整天就知道瞎说,我们好好给你治病,咱俩还要白头偕老呢。”老戴忍住泪水,强颜欢笑的说道。
“当家的,今生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我想做一件事,希望你能陪我。”
“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答应你。”老戴搀扶着朱鹊玲,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两人来到院落内的一处古井旁,朱鹊玲缓缓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这是朱家的祖传宝刀,朱鹊玲没有犹豫,小刀落入古井中发出“噗通”的一声。
朱鹊玲靠在老戴怀里睡着了,老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泪水模糊了双眼。
夜里,老戴喃喃自语:“放下了,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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