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日快乐
第琛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轻轻晃了晃头，嘴角带上了一丝微笑，拿出钥匙。
门一被推开，第琛被满地的烛光晃了眼睛，沿着烛光指引的方向看过去，瑶瑶穿着第琛送她的那套真丝套裙，跪坐在客厅地上。
茶几周围的地上铺着地毯、摆满靠枕。茶几上是个大约6寸的蛋糕和3个精致的炒菜，蛋糕看起来应该是瑶瑶拿手的抹茶蜜红豆慕斯，表面装饰着草莓和樱桃。
瑶瑶听到门响，抬起头来，背后窗户透进来的夕阳让她周身仿佛陷在嵌了金边的黑暗里。
第琛看不见瑶瑶的脸，只听到她说：第琛，生日快乐！快过来，尝我做的蛋糕，这次我真的只放了少少一点糖，你可不能再说太甜了！
瑶瑶的声音充满雀跃，快步向第琛走过来，仿佛已经等了整整一天。
第琛从讶异中回过神来，是的，今天是5月18号，不是8月15号，今天该过生日了。
于是他笑起来，慢慢地走过去把瑶瑶搂进怀里，瑶瑶漆黑的头发滑落在第琛肩膀上，一字一顿的轻轻说：“祝~你~生~日~快~乐~”。
瑶瑶吃了两块蛋糕，还喝了半杯红酒，微微鼓起的双颊有点泛红，声音带一点可爱的沙哑。
她果然还是佯装嗔怒的指责第琛：“说好多吃一块蛋糕的，你又不吃，害我吃这么多又要发胖了。”
第琛嘿嘿一笑，刚想开口，瑶瑶竖起食指放在柔软的嘴唇上，示意他不用说。
瑶瑶知道，第琛又想说：“你胖了也很可爱。”
她摇摇头，把醉意甩开一点，把月牙形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笑着问：“第琛啊、第琛啊，我一直很好奇，你爸妈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
第琛正看着对面的瑶瑶出神，听了这个问题，有点不好意思，他抿了一口红酒说：
“你知道我是我家老二，是超生的，我妈怀我时很希望是个女孩，这样就儿女双全了。所以就提前起了名字“琛”。”
“可生下来一看还是带把儿的，没心情再起名字，就在琛字之前加了个弟弟的弟字，成了弟琛。上学后我自己又改成了现在这个第琛。”
说到这，第琛又喝了一口酒，这一口喝的有点急，他稍微呛了一下，涨红了脸。对面的瑶瑶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他，被酒精染了的眼睛里有亮亮的星光，那是让第琛一直很迷恋的光。
第琛抬起头看着瑶瑶傻笑：“你看，我名字的来历是不是挺傻的，第琛第琛，医院里不少南方同事一不小心就喊成了替身。”
瑶瑶也跟着笑，伸出支着下巴的右手，隔空摸了摸第琛的脸，说：“哪怕被人喊替身，以后你也要好好吃饭呀！”第琛觉得瑶瑶的手热的有点烫人。
2.错不在你
尽管前一天喝了酒，第琛还是在6点半准时醒来，多年在医学院校的生活已经把他的生物钟训练的极其尽职。
他起身穿好衣服、刷牙、洗脸、去厨房拿了三片全麦面包和一盒牛奶，从煮蛋器里取出1颗煮好的鸡蛋，准备去医院上班。
瑶瑶还没睡醒，但第琛知道，如果他不带上早餐，瑶瑶肯定会教育他：“不好好吃早饭要得胃病、要得胆结石的！”
瑶瑶厨艺很好，这让第琛很有口福，不过她对待一日三餐的态度认真的吓人。
每天要吃够12种食材，2两杂粮、5两细粮、2两肉、1个鸡蛋、半斤水果、1斤蔬菜、1盒牛奶，还要少盐少油、保持清淡。
这些话念叨的多了，即便中午在医院食堂吃饭没有瑶瑶监督，第琛也会勉强自己多吃点蔬菜。今天也是，他盘子里有半份蒜蓉西蓝花、半份香菇油菜和两块排骨，他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着油菜，味同嚼蜡。
消化科的刘成在第琛对面坐下，看着第琛满盘子的绿光，打趣道：“呦，第琛，你又喂兔子了？还怕高远批评你不吃菜光吃肉啊！”
话音刚落，第琛抬起头盯着刘成，刘成也沉默了，只一味的低头扒拉自己盘子里的米饭。
吃了几口，刘成低着头闷闷的说：“第琛，你别怪我又提高远，虽然我知道他是你师兄，他去世了你心里难过，可是我跟他好歹在一个科待了6年了，他出事我也不好受。”
“我这不是以前总看高远跟你一起吃饭时批评你，什么不好好吃饭、挑食、不爱吃菜、不吃粗粮，我嘴一秃噜就说错话了嘛！不过高远那家伙，自己嗜甜如命，还教育我们，真是！”
第琛把一大朵西蓝花塞进嘴里，说：“没事，错不在你。”
刘成偷偷瞄了一眼第琛的脸色，看第琛还算平静。接着嘟囔：“要说这高远吧，虽然是我们消化科扛把子，但是也是我们科最教条的，给病人看病叮嘱要好好吃饭就算了，还老是监督你吃饭。”
“不过他也不是批评你一人儿，我这不也被他说过每天吃不够12种食物、不爱吃蔬菜水果嘛。所以你看，也就你愿意每天中午跟他一起吃饭。”
第琛和高远从高中就同校，第琛比高远低一级。考大学时高远考了医学院，第琛也卯着劲考进同一所医学院；高远继续读研，他也读研；毕业后高远去了市第二医院，他也应聘到第二医院，只不过高远消化科，第琛眼科。
他们两家的父母也都熟识，有时还会开玩笑说，第琛和高远看久了还真挺像的。
高远虽然有点恃才傲物，但对第琛还是相当照顾的。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师兄弟两关系很好，所以高远因为那个医闹的病人被医院变相辞退后，第琛一直都很有情绪。
第琛想起以前他总是和高远坐在食堂北边大窗户下面那桌吃饭。高远那时会打趣他说：“还有4天就八月十五了，过了生日你小子就27了，还不找女朋友，难道要一直粘着我吗？”
第琛笑着反驳道：“还不是你经常跟我讲你跟女朋友事情，一边说她好，一边又觉得她烦。既然女朋友这么烦，我干嘛要找女朋友管着我！”
“你小子别老黑我，我没说过我烦她，她就是有点粘人而已。”高远说。
第琛：“你当初跟人家在一起时说的多好，现在倒嫌人家粘人了。她跟咱们高中就认识了，知根知底、厨艺又好，你要是嫌烦的话，你俩分了，我去追，省的我到别处找女朋友了，哈哈哈。”
“唉你小子，朋友妻不可欺你懂不懂！何况你俩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她也没喜欢上你啊！”高远抬着下巴嘲笑第琛，第琛龇着牙花子瞪他，在高远肩膀上给了不轻不重地一拳。
“不过，我到现在都想不通，高远这种细致地跟老妈子一样的人，怎么会把那么难缠的病人的资料丢了呢？”第琛被刘成的话拉回了眼前。
“第琛，你也了解高远吧，他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吗？况且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周一科会上主任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个病人家属不是善茬，很可能要闹起来，一定要把病人入院以来的所有材料保管好。”
“我还记得高远抱怨为了把这个病人的资料捋清楚，他都快从近视变盲人了！”刘成接着说，也不管第琛有没有应答。
“……”第琛依旧沉默着。
“哎，说起来高远真是点儿背，好好地因为医闹丢了饭碗。你说饭碗丢了，可凭他的手艺去私立医院也没问题啊！再说去私立也没什么不好，有什么必要借酒浇愁？要是我，我就屁股一拍去私立赚钱了！”
刘成边说边往嘴里塞糖醋里脊。
“你说说，高远这得喝了多少，怎么就再没醒过来呢？你以前听说过他家有心脏病史吗？”刘成嘴里有肉，话说的含含混混。
第琛摇了摇头。
刘成继续说：“我估计啊，八成就是喝酒引起的。难道他当时正吃着头孢？头孢配酒，说走就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最后他家人也没让解剖，咱也没法搞清楚了。”
第琛只说了句：“师兄去世后我去他家看过他妈妈，阿姨隐约提起过师兄当时有点上呼吸道感染……”他的声音不大，中间还颇有些停顿。
刘成没等他说完，就用筷子猛敲了一下盘子，说：“你看，那妥了，100%是因为吃了头孢又喝闷酒搞得！你说这双硫仑样反应还真是厉害啊，说要命就要命。只可惜了他那个未婚妻，是不是当时马上要结婚了？记得长得还挺漂亮的……”
第琛把盘子里的饭菜扒拉完，站起身来说：“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刘成一个唉字卡在嗓子眼没说出来。他知道，肯定还是自己说太多了，让第琛不高兴了。
3.是金盏菊
下班了，第琛挤在地铁车厢里，伸手拽紧扶手。车厢里气味让人头晕，第琛闭上眼睛。
他知道，瑶瑶应该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门缝里传来瑶瑶最爱的那首FrankSinatra的《ComeDancewithMe!》，老牌经典爵士男声让人迷醉。
第琛猜测瑶瑶可能一边在厨房炖着汤，一边随着音乐晃动身体，细瘦的脚踝会一左一右的轻轻晃着。
第琛和瑶瑶的音乐品味不太一样，他不是很喜欢爵士，他喜欢民谣，那些歌曲里年少赤诚的爱情让他向往。
偶尔医院团建去唱K，高远也总唱些爵士老歌，唱着唱着还老是拉第琛一起跳舞，其他人总笑他俩太暧昧。
第琛轻轻把钥匙插进锁孔，开门进去。瑶瑶的确站在灶台边，但是她没有轻晃身体，她似乎在发呆，一动不动的，锅里的汤浓得都快搅不动了。
第琛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呼吸着她颈间的气味，和瑶瑶平时用的香水味好像不太一样。
瑶瑶稍微有点惊讶，接着转过身看着第琛。她的眼睛里闪闪亮亮的，分不清是泪光还是别的。第琛没看清，他只是笑着问：“换香水啦？”
瑶瑶轻声回答：“是金盏菊的味道。”
“吃饭吧。”瑶瑶说。
饭菜被摆上桌，荤素搭配、有菜有肉、米饭是大米、燕麦、小米和红豆混合的杂粮饭，营养均衡。
第琛吃着杂粮饭，偶尔吃几筷子菜。瑶瑶停下筷子问：“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第琛笑道：“没有啊，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再说我中午刚吃了食堂的饭，怎么会觉得你做的饭不好吃！”
瑶瑶笑了：“好，那你尝尝今晚的汤，我新研发的口味。”
第琛盛了半碗汤，尝了尝之后夸赞道：“很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种味道的汤。”
“是吧？我加了点鲜百合，还有还有，我把白砂糖换成了赤藓糖醇，这样既有甜味，还不影响血糖、不怕发胖，很健康的！”瑶瑶兴致很高，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不过其实，第琛从来都不爱吃甜的。
第琛把汤碗放下，笑说：“你别老担心自己胖好不好？”
瑶瑶接着说：“你知道吗，我今天不是重新整理咱们的行李箱吗？居然翻出来一个东西。”
“行李箱？你翻出什么东西？”第琛神色有点严肃，赶忙问。
瑶瑶噗嗤一笑：“放心，不是翻出你的小金库了。是一本做菜的菜谱！说是菜谱也不算啦，里边居然记了好多食品营养的知识，还有养胃食谱、减肥食谱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记得，居然有厚厚一本！”
第琛听着瑶瑶的声音，有点模糊，好像被爵士的声音盖过去了，可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把音乐声调小了啊……
瑶瑶越说越开心。她接着说：“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刚转到你们学校，个子又矮又近视，老师还把我安排在倒数第二排，课堂测试也看不清黑板上的题目，每次得分都很低。”
第琛也高兴起来：“是啊，你那时候扎个马尾，总穿一条天蓝色的裙子，走路很慢，一笑眼睛眯起来傻乎乎的，下课还老到我们一楼楼道放风……”
瑶瑶笑弯了腰：“是啊，我那时候自卑啊，下课都躲着人。不过要不是老去一楼，也不会认识你呀！不过话说，你那时候总去楼道溜达是干什么呀？难道你那时候就暗恋我？”
第琛忽略了这个问题，只是憨憨得笑着。他接着问：“你当时怎么没让你爸妈带你去配副眼镜呢？”
瑶瑶坐直身体，半眯着眼说：“这是个秘密！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那时候啊，我前排有个很帅的男生，每次课堂测试他都会把自己的眼镜借给我戴。如果我自己配了眼镜，就没法戴他的眼镜了呀！就这么简单嘛！”
瑶瑶说完，状似不好意思的一笑。第琛跟着笑，可心里一阵钝痛。
他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难过，还是为瑶瑶难过。不过这次他看的分明，瑶瑶笑的那么漂亮，眼里却涌出一串泪水。
他想走过去搂着瑶瑶，帮她把眼泪擦掉，可他无论如何迈不开腿，是不敢还是不愿，他也说不好。
4.礼物很棒
第琛刚迈进门诊楼大门，正急匆匆把剩下的一片面包塞进嘴里，忽然被一个人从右侧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让，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医生？”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你？”第琛脑海中一瞬间有点空白，这张面孔上次看到时，高远还在消化科出诊。
“哦，你已经回来上班了？”3秒钟之后，第琛依靠社交本能问出这句话。
“是啊，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回来上班了。”女子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笑笑。
弟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好电梯来了，第琛对女子点了下头说：“我先上去了。”
“好的李医生，再见！”
电梯门关上，女子的面孔已经看不见了。
第琛换好白大衣，走进诊室等着病人。还好今天病人不算多，在前一个患者起身离开的间隙，第琛总是回忆起那一天他去消化科找高远的情景。
就是这个女孩子。第琛记得她是消化科护士，那天她正在分诊台整理病人资料，准备迎接第二天早上大主任查房。
第琛路过分诊台时，她看见了，于是笑着说：“李医生，找你师兄吧？他这会有病人，你在这等他一下好了。”
第琛点点头，在分诊台旁边靠着刷手机。
突然女孩子靠近他，掏出一个东西，轻声问：“李医生，你帮我看看，你觉得这个做生日礼物怎么样？我男朋友5月18号过生日，我想送这个给他。你从男性视角给点建议呗，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那是一对精美的袖扣。看不出品牌，但看样子品质上佳。黑色的金属泛着莹润的光泽，中间有一个抽象的雕花，看起来像是架飞机。
“我觉得很棒！你男朋友应该会喜欢。”第琛由衷的赞美。
女孩子道了谢，喜上眉梢。
那天中午和高远一起吃饭时，第琛在高远无意间漏出的衬衣袖口，看到了这对熟悉的黑色袖扣。
第琛突然觉得嘴里的饭菜都没了味道，他僵在原地。此时高远还在悲愤地吐槽自己遇到了多么糟心的一个病人，搞得自己处处小心，战战兢兢。
他估计自己当时的脸色应该很难看，要不然高远也不会停止吐槽，问他是不是吃得不对付，肚子不舒服了？
那顿饭，第琛不知道自己怎么吃完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跟高远分开的。他只记得，自己心里被一种奇怪的感情充斥着，是妒忌、是气愤，还是不甘心，他一时无法分辨。
他记得，那天下午他接诊时老是走神，一时想冲到消化科找高远问个清楚，一时又想到自己又哪来这个资格，恍恍惚惚挨到下班时间。他换好衣服背上包，准备不走电梯，改步行下楼。
可到了二层，还是无法控制地往消化科的方向走过去。
那个给他看袖扣的女孩子正在护士站角落继续整理资料，看到他过来，喊了声：“他还没下班，今天病人特别多！”就接着低头忙了。
他点点头，站在护士站旁边的过道。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等一个交代吗？等一句责问吗？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就这样走掉。
“小安，快点过来帮我一下！”
女孩子抬起头往诊室那边看，一边大声回答：“好，这就来！”
她匆匆起身要出去，路过第琛时说了句：“护士长喊我，李医生你帮我盯一下这儿啊，拜托拜托了，我马上回来。”说完也不等第琛回答就快步跑过去了。
第琛原本要走的脚本，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停下了。他只好点点头。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于是他决定先绕进护士站坐一会。他把自己的包放下，坐在女孩子刚刚坐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用眼睛扫一扫那堆资料，差不多都是病历、医嘱。
是啊，每个病人都要写一大堆东西，遇到难缠的病人，医生更得把任何细小的情况都仔细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说啊，医生哪里是脑力劳动者，完全就是拼体力！”第琛一边盯着那堆资料，一边在心里吐槽。
过了一会，正在给护士长帮忙的女孩子被病人的吵闹声吸引，赶紧跑回护士站。原来是有病人家属嫌病房太热，来护士站要空调遥控器。一时间找不到人，便吵嚷起来。
女孩子手脚麻利的找出空调遥控器，一边叮嘱病人家属别把温度调太低了，一边嘟囔着：“这李医生，说好帮我盯几分钟的，人怎么没了？”当然，她也没时间多抱怨。
因为接下来就发生了医闹，正是导致高远“被辞职”的那个病人。而那个病人的重要资料，正是那天经她的手整理过的。
高远出事后，她也休病假了。医院里都传闻说，高远的事儿她也有连带责任，所以也被医院“处理”了。
可今天她却回医院了，第琛还碰到了她。第琛知道，她并不是被处理了，她是真的病了。但她的出现，还是让第琛心惊了一下。
快到下班点了，第琛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先回家吃饭再说。瑶瑶还在家等他呢！
5.好好吃饭
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门口的鞋架整整齐齐，码着第琛的两双运动鞋、一双拖鞋和一双皮鞋，墙上挂着他的风衣。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开，和他以前的习惯一样。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沙发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绒毯，也没有抱枕。
茶几上摆着投影仪、水杯、抽纸和一个笔记本，冷冷清清的。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灯。厨房地面光洁，灶台上依次摆着微波炉、咖啡机、电饭煲、煮蛋器。燃气灶上没有放锅，厨房里也没有食物的香味。
他走到卫生间，看到自己的洗面奶摆在洗手池台面上，牙刷和牙膏插在智能牙刷消毒器里，原本能放4把牙刷的位置，还有3个空位，空荡荡显得有点好笑。
卧室也没有人，床单和被子都铺的很平整，自己的睡衣叠起来放在床尾。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熟悉的照片，似乎是2男1女共3个年轻人并肩大笑着，手里比出一个必胜的手势。
他转身打开衣柜，看到角落原本放行李箱的位置空了一半。
他靠着床边慢慢滑到地上坐下，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得出结论：瑶瑶不在家，瑶瑶已经走了。
不过他有点恍惚，这屋子里太干净了。导致他不能确定瑶瑶是否在这屋子里出现过、停留过，因为没有任何物件或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女主人，连瑶瑶新换的那种叫金盏花的香水味都嗅不出来。
他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四处搜寻，想要找到些什么。
终于，他在冰箱门上看到那个飞机冰箱贴下面似乎有个纸条，他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个冰箱贴还是高远送他的呢！
他站在冰箱门前，深呼吸了好几次，又用左手用力捏了捏颤抖的右手然后才抬手把冰箱贴下的纸条抽出来。
他把眼神努力集中在纸条上，过了半分钟才看清楚，上面写着一句话：好好吃饭。
第琛支撑不住，摊坐在地上，他想哭，可是心里眼里都很空，流不出一滴泪来。
就这样坐了有一刻钟，他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似乎出了好多汗，汗液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迅速变凉。
“冷气怎么这么凉？瑶瑶她吹不了这么冷的风，我得去关空调。”
第琛站起来走了两步，接着又颓然的站住了。是的，瑶瑶已经走了……
他把字条再次举到眼前，仔细的盯着那几个字，仿佛能从中看出其他什么线索。
可盯了一会，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越看越无法确定，这几个字到底是不是瑶瑶写的，看起来有点像自己写下来提醒自己的，或者是高远送自己冰箱贴时顺便写的。
他原以为，他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瑶瑶就会看到他。
后来他以为，他只要一直在她和他附近，瑶瑶总会看到他。
再后来他以为，只要他把瑶瑶留在自己身边，瑶瑶就一定会看到他。
然而现在，他不知道瑶瑶看到了什么。
而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好好吃饭这几个字了。
